第15章 王氏

方明正好想让象寻星传消息给女帝,他拿出方子,上面有不少涂改的痕迹。

“象女官您看,经过某与同僚的改动,把槟榔的用量减少,使君子用量不变,用来治孩童癫痫和视物不清果真有奇效,”他又拿起另一张,“这个用槟榔、使君子还有苦楝皮、雷丸等,确可用来治皮疹腹泻。”

他双眼明亮满面红光,连胡子打结的下巴和青黑的眼下都掩盖不了他的喜悦。

南都有多少人,他不能说出准确的数字,但不止都城,整个南方,百姓最容易得的病就是虫病,腹泻、发热、皮疹都是常事,孩童轻则发育迟缓,重则侏儒、癫痫或是视物不清,这些困扰百姓的疾病如附骨之疽,世世代代不肯离去。

这些病不会要人命,但是会影响大家的生活,让他们疲惫烦躁。

毕竟,换做是你,经常发热腹泻,皮疹疼痛,难道还能假装没事,天天都高兴地生活吗?

反正他们是做不到的,所以这些方子实在太有用了!

象寻星记下他说的更改,告诉他自己会把此事告诉女帝,想必过不了几日,朝廷的指令就会下达,让他放心。

说完这些,她又将新的药房交给方明。

“这是陛下从杂书中看到的,用此法或许可以制作一种药粉,让人在风寒或是受伤时,有降热止血之用,总之,陛下说你们先试着做,若是有不便之处尽管讲。”

方明接过,这次他可不会再质疑女帝了,总之是试验,他也不管女帝是在哪看到的,反正做就完了。

象寻星来的时候是晨曦微茫,走时已是晚霞遍布。

她先是跟医者了解进度,又是跟匠者沟通陛下的要求,一日下来,说的话快比待在陛下身边五日都多。

但她也不觉得劳累,只觉得满足。

这种自己能参与进大事,能为主子效力解忧的满足,滋味好比她第一次吃上蒸饼,白白软软的,咬下去还以为吃到云朵,那种如上云端的滋味,实在奇妙幸福。

象寻星回宫,正是齐孟下职时。

自从他把近卫军多数收归旗下,至少皇宫的兵力冼行璋可控,加上于听潮替她管着南都的禁军,有了兵,冼行璋新帝的位置也就稳了一半。

齐孟的生活也越发顺利起来,新帝器重,小有兵权,都让这个不太聪明的透明人将领变得炙手可热。

女帝迟迟不下令任命新的近卫军副统领,意思就很明显了,齐孟显然是要独掌近卫军一段时日。

但凡有眼力的,谁不知齐孟这是入陛下眼。

齐孟知道能稳当地走到这个位置上,实在是陛下对他委以重任。

莫名的责任感升起,让齐孟在自己五岁的孩子面前正襟危坐,摆出要长谈一番的架势。

他与齐蓉严肃端正地对坐,开口是谆谆教导,以后也要像阿父这样,忠君爱国本分为人,这样自然就会有人赏识你。

一旁指挥女使摆放膳食的管家看得一阵好笑,一个已经困得东倒西歪的孩童,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两两相望的场景,实在惹人发笑。

……

科举学子要提前五日进考试院,今日一早,学官便坐在考试院门口,挨个检查学子学籍和所带物品,禁军则在一旁维持秩序。

考试院前人潮涌动。

今年加恩科举,是给这些苦读的学子一个天大的恩赐,毕竟三年一回的科举,让多少人考白了头发,多一次科举就多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

此次科举虽匆忙,于新帝宣布到考试期间不过二十日的距离,在十月末举行,还有些学子来不及,但只要能赶来的都没有耽搁。

十月末,既不是最冷的时候,也非农忙之时,对于家贫的学子已经算很好了。

队伍中,有年迈衰朽的学子,也有年少意气风发的学子;有穿着富贵的世家子凑热闹,也有穿着单薄麻衣的平民眼含希冀。

距离考试院不过三条街的地方,一个女子却被拦下。

看着一群奴仆把院门锁上,又将窗户钉死。她身边围满了人,有人摁着她的手臂,有人锁住她的腿,她只剩一双眼睛可以怒视着站在前方的那个身影。

所沐声声泣血,目眦欲裂:“为什么!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我已经去见过林郎君了,我也教了小弟那么久,你说过,只要我听话就会让我去考科举!你为什么骗我!母亲!”

现在正是她最意气风发之时,她苦读多年,好不容易求得允准可以下场科举,本是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以为前程在望,却在只差临门一脚时被打碎了。

这让所沐如何甘心,何况母亲从前那般默许,为何一朝便改?

逆着窗户透进的光,所母神色难辨,光影勾勒出她的身体边缘,好似一座冷漠无情的神塑。

一声幽幽地叹息,判决就轻飘飘地落下:“我们家,不需要女官。”

一句话,就让所沐咬牙忍住的泪水落下。

可是为什么啊,既然不许,为什么一直放任她学习,学了这么多年,却在她要踏进考场时给她当头一击。

所母看着女儿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好似心疼一般,俯下身用帕子擦拭她的脸颊泪痕。

“沐儿,听话,不要再说那些不切实际的话了,林氏对你的文才样貌都很满意,已经在前院送来聘礼,等过两月,你就要嫁去南海郡了。”

见所沐泪珠似断线珍珠一般涌下,她抚着女儿额角暴起的青筋,像怜悯也像安慰地说上最后一句。

“你在南海郡长大,不是一直想回去吗,嫁了人就能回去了,乖。”

随后冷漠抽身,吩咐奴仆们照看好她便踏出房门。

将一声很轻但包含恨意的声音留在身后。

“我恨你,母亲”

所母踏出屋门,见到所父,露出个温婉的笑。

对方见她出来,皱眉看向她,很是不耐烦地斥责所沐,“她还在闹?”

“成个什么样子,真是平日里太过宠她,还想做什么荒谬的女官,不知所谓!还不如媛儿她们懂事,如此荒唐怎么给弟妹们做好榜样!”

所母垂下眼眸,假装对方骂的不是自己女儿,假装听不到他夸赞妾室的孩子。

她只是温柔地安抚丈夫:“沐儿也是一时糊涂,她会听话的,主君莫要理会,过几日就好了。今日不是许姨娘的生辰吗,许姨娘刚才还派人来请呢,主君早些去吧,这里有妾就是了。”

她这样善解人意的一番话,让人有气也不好发。

所父哼了一声,再不管其他,摔袖便走了。

所母扫视了院落一圈,几步一个奴仆,一个女子想逃出去,堪比登天。

于一个女子,尤其是有胆识有谋略的女子,这世上有如登天的困难无处不在。

被困住了。

这样也好。

……

王氏在宫中安插的人手不少,加上女帝做什么事的动作都不算隐蔽,王忝甚至觉得女帝是在故意表露出来,也许是警告,也许是示威,但在他看来,这是最多算是一只未成年的老虎强撑着底气,它的龇牙咧嘴,都是令人发笑的伪装。

女帝最近动作不少,又是科举,又是把西郊的扶月宫给修成学宫,摆明了是要培养人手。

但世家对此都不作表态,一来是有他们在,下面的人就别想轻易上来,二则是一个学子长成要多少年,更何况那什么学宫收的都是些大字不识几个的,需要的时间就更多了。

且看女帝现在的处境实力,能不能等学生长大还两说呢,可不就是用不着管吗。

只是女帝也太看不起他们世家了,真是惹人不悦。

天牢里,于侍中带着枷锁面目死灰,牢外走来一人,带着一食盒,狱卒为他殷勤地打开牢门,于侍中投去平静无波的视线,是老熟人王忝。

王忝不见外地坐下来,不计较主人家的怠慢,也不嫌弃天牢的脏污。

于侍中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死,但没想到新帝“开恩”,留到春日再取他的命,实在是“仁慈”!

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被狱卒随意取笑,连其他牢房里的下等人都能议论他,多活一日都让他痛恨。

王忝边把食物拿出来边道:“女帝现在摆明了有自己主意啊,”看着对方不为所动,他挑眉继续说,“你不知道吧,女帝现在想重用寒门子弟了,真是令人寒心啊,是吧于兄。”

于侍中冷笑:“你与我说这些作甚,难不成我还能出去,替你喊一句寒心?”

王忝故作痛心:“于兄你怎么这样说愚弟,唉。”他幽幽地叹口气。

于逵可难得跟他演戏,直截了当地问他过来到底是为何,若是想奚落自己,就赶紧的,不要拖延时间,惹人生厌。

王忝掏出锦帕,轻轻咳嗽一声,遮住嘴角的嘲讽:“于兄怎么这么看我,你我好歹共事一场,看到你这么快落败我也是感慨万分啊。”

他不急不缓地掏出一份地契,这是剩下的于氏族人藏身之所,于侍中藏下的人不多,但都是聪明人,将来还有复兴的希望。

但他没想到,最后的筹码也会被王忝这只老狐狸找到。

一时之间,他目眦欲裂地狠瞪对方,恨不得生啖其肉。

见他表情变了,王忝反而不再开口,意味不明地轻笑,随即施施然地离开天牢。

将于逵大声地嘶吼声甩在身后,就像是于氏最后倒下的轰鸣。

嘶哑刺耳,但是与他何干。

于逵刚刚倒是没说错,他们王于两族从来不是什么朋友,更别提交情。

于氏从前嚣张时,连皇子皇女都敢挑衅,他们王氏可没少受欺辱,一朝势改,王氏自然以牙还牙,想再爬起来?

做梦!

几日前,武陵郡某县。

于左正从侧门走进庄子,他现在对外的名字是周左正了,毕竟于氏一族倒了,他们这些被提前送走的,接到消息后也只能改头换面,来这个穷乡僻壤暂避风头。

见他回来,于四娘放下手中活计,迎上去,替对方解下外衣,让他去烤火。

于左正活动活动快被冻僵的手,视线扫过十余个族中年轻的孩子,他们都显得心神不定,从知道出事那天起,这个庄子就陷入灰暗的沉寂。

于左正也不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脑子里也乱的很。

庄子虽然是于氏私下买的,但是他们带的银钱不多,又不敢出去找从前认识的人接济,眼看着就是青黄不接了。

但是,他今日出去时遇见了那位。

思及此,于左正把沉沉的目光移到角落里安静的少年身上。

反正他父母皆不在,又是旁支的,本来就没什么用,倒不如顺了那个人的意,毕竟现在王家能找到他,难说会不会对他们下手,把他扔出去还能赚点时间转移。

笙绿啊,可不是大伯不想保你啊,你也得为于氏做点什么不是,毕竟于氏养你怎么多年。

修这几章的时候在听行吟,好轻快,听起来就很快乐,感觉像是在自由自在地隐居,生活在山林之间,好舒服

感谢您为此章停留,祝您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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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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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江山,朕来修!
连载中成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