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封喉》在除夕上映，含点映及预售的总票房迅速破亿。
镜头漂亮剧情丰满，演员也很能打，除了个极端粉丝骂他带资进组抢邱月明男主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赵序看着人家骂他看得莫名其妙，神经病，他是出品人，这也能叫带资进组啊！
他给邱月明发消息：“你给我补点精神损失费吧，你死活不演，成我抢你男主了。”
邱月明给他发了二百块钱，红包封面是个无语的表情包，他勉为其难收了。
年初一，赵序和剧组的人喝着笑着，第一天就破亿，后面不知道还能挣多少，顺便商议着下一部怎么说，他知道自己又赚钱了，但是没太大感觉。
人真是贪心，没钱的时候挣个三瓜俩枣够请客吃烧烤都开心得不行，现在他拍了好几部首日破亿的大电影，突然觉得钱就是数字了。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还好他去当赔钱货哄何哲宇开心，他赵序真是天生的喜剧天才，所有人都被他哄得开开心心，所有人都能因为他而幸福。
想了想，他离席后坐在车上，给何哲宇和赵青青各转了五万块钱：新年快乐。
赵青青也开开心心地跟他说新年快乐谢谢哥哥，给他看自己在吃的夜宵在看的电影，《沉睡魔咒》，赵青青长大之后就不看公主王子版的睡美人了，她看安吉○娜朱莉。
而何哲宇。
何哲宇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他忙了一天，一直没回。
过年剧组会歇两天，但大家都会选择直接在组里过，没必要还回趟家，他就把那些组里的新年都分享给他：吃什么喝什么，聊什么，他们在山里，没人管，还放了烟花。
赵序给他转了账，他没领，只问他：烟花，你看了吗？
赵序点开看，太土了，最便宜的细杆子蹦出来几个稀稀拉拉的圈，在深山老林里照出一片枯枝，一群人滋哇乱叫还很兴奋。
他一个陪赵青青去过迪士尼尊享位和绚景楼景观位看过烟花的大老板，看得上这种东西？
赵序：有点丑。
然后保存了。
何哲宇：好看的是什么样的？
赵序：等你杀青带你去迪士尼看。
何哲宇：真的吗！
厉害，还带感叹号，他能想象出何哲宇那副惊喜的傻样。
何：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听别人说过，说很好看，不过人很多，一直想去。
赵序：买个导览的事，嫌人多就是钱不够多。
赵：你，出道那么多年了，想去个迪士尼还没去过？
何哲宇那边过了好一会才回，他说：我舍不得。
……
赵序心里被刺了一下。
他见不得小孩舍不得，在他心里小孩就得是贪婪的，要这个要那个，不该懂事，就应该撒泼打滚嚷嚷“不给我买我就不起来”，这是他对孩童的幻想，可惜目前唯一干过这事的是该死的他弟。
赵序：我有钱，我舍得，我带你去。
何哲宇最终还是没领那个转账。
赵序看着24小时后被退回的五万块，想着这个弱智真的一次性只能处理一件事，他要给何哲宇转钱就不能说话，也不对，得把话聊完，再转，然后他那个芝麻大点的中专脑仁才能专心接收到“我要收款”。
“赵总，这个本子怎么样？”
市场部门给他发消息，这种选本的事其实不该他们处理，赵序点开看了眼，是个文艺片，赚不了钱。
“是学生毕设，编剧是您学妹，认识的制片人对这个本子有想法，您如果也有兴趣的话，我把她推给您？”
翻了几页，赵序突然觉得好像也不错，是两个离婚的人的爱情故事。
男主是传统中产家庭出身，循规蹈矩地工作结婚，后来实在受不了了选择离婚，而女主则是个特别爱自由的人，自由恋爱自由离婚，两个人在海边旅游的时候相遇，开展了一段恋情。
他回复：“你推给我，让她跟我说说呗。”
文艺片赚不了什么钱，不过能送去参展，能拿奖的话也挺好，不能拿奖的话……他已经没那么缺钱了，费精力拍个喜欢的东西也不错。
而且也不是很费他的精力，他主要是负责花钱，跑断腿的是制片。
说巧不巧，这个制片恰好就是赵青青想要签名照的那部电视剧的制片人，之前做电视剧，现在转来做电影，有部拿了华表提名的好作品，有点信服度。
制片人姓钟，叫钟意，钟意自带一个导演，导演在他的组做过执行导演和场记，合作过几次，他对对方印象不错。
赵序听完她目前的想法，以及对本子有兴趣的有哪些人，点点头，他感觉还行。
看了下拉出的预算，预算倒是还好，就是联合出品人少了点，现在随便拍点什么都上千万，没人敢独资去做，肯定得合伙。
“……按你这个预算的话，如果合适，我可以投四分之一，”赵序看了看，“还有有意向的出品人吗？”
“目前没有，”钟意很诚实，“还在争取，您这边有朋友可以介绍给我吗？”
“我到时候问问吧，咱们先约个时间吃顿饭详聊，有消息我联系你。”
“对了，”赵序又赶紧给赵青青问签名照，“你还记得你大前年筹备过一部刑侦片吗？你跟那个男主还有联系吗？”
跟钟意聊完文艺片的事儿，他给赵青青也要到了签名，现下《一剑封喉》是没什么他得操心的问题了，他可以清闲一小段时间。
赵序没什么真心喜欢的娱乐活动，他突然想，闲着也是闲着，他是不是能去《不成仙》看看何哲宇？
他没联系何哲宇，正好搞个突击看看他平时都在干什么，只和制片人打了个招呼，订了机票就飞来剧组。
何哲宇正在化妆间，赵序和他给剧组点的饮料一起进来，场务喊着“赵总给大家点了咖啡”，一群人道着谢来领。
刚补完妆的何哲宇听到动静，也出来看看，见到他真人来了，很惊讶，那张脸上似乎还能看出点开心，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出戏。
“你来了？”何哲宇像在他们家一样问他。
“嗯，盯个组，毕竟花钱了，”赵序没忍住冲他笑了，“你这身还挺好看。”
何哲宇浓眉大眼的，按理来说可能不大适合古装，好在《不成仙》的男主穿得并不清冷，和他那张英气俊朗的脸搭得很好。
他收到过何哲宇发来的照片，定妆照不会动，一般般吧就那样，他那会只觉得还不错比想象的要好，应该不会被原著粉骂得很惨，现实里看真是要被帅晕了。
“太好了，这身会穿很久。”何哲宇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
制片人从里头走出来，热情地喊他“赵总来了”，赵序点点头：“最近拍得怎么样，给我看看。”
文娱行业很好笑，往上是老师，往下是同学，大家致力于永远活在学校的乌托邦世界里踩高捧低，他赵序站在中间，四不像，他是赵总。
制片带他去看现在在拍的场面，看看监视器又看看他们私底下录的视频，聊了聊目前的进度，赵序觉得还行，比他想得要好，又兜兜转转回来看何哲宇。
“你助理给你录了没，给我看看。”赵序问他。
“就我给你发的那些。”
何哲宇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一眼，又站起来把椅子让给他。
赵序坐着他很熟悉的男主角椅子感觉自己又成老头了，这会不残疾，老当益壮，一把年纪了领着高额退休金赶早高峰和奄奄一息的社畜年轻人抢座位，座位上还印着小社畜的名字，反正何哲宇乐意到哪都伺候他，那他就接着。
赵序：“太少了吧，你宣发能发啥？监视器录了没，给我看看。”
“没有，”赵序摇摇头，“小云说导演不让录。”
很多导演不让录监视器，那是不让配角录，导演要摆谱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他面前要东西？
但何哲宇可是投资方塞进来的正宗带资进组男主，赵序目瞪口呆：“怎么可能不让你录，你以为你是什么龙套吗？”
说罢，没等何哲宇回复，赵序就从椅子上爬起来，拍拍衣摆直接迈着大步找到他助理，表面和气地问，“你是何哲宇助理对吧，新来的？”
“……呃，”小云不认识他，本能地怵了，“不是，我，我来一年半了。”
“经纪人呢？就你一个？你们之前没有录监视器回去看回放琢磨画面的习惯？”赵序又问，他要确认一下何哲宇身边到底跟着哪几个人。
“她有事，说是平时要见客户，片场的事都是我负责……看情况吧，导演给录就录，导演不给那不也没办法。”小云撇开脸。
赵序：“嗯，这次也不让，对吧？”
小云：“对。”
赵序的笑意淡了，脸很冷：“他一个男主，你说你去录个监视器导演都不让？就算不让，导演不让就去找摄影，你去录摄影或者追焦员的取景器，很难吗？不配跟导演提要求的小演员都不活了？”
赵：“你是不会，还是找借口偷懒？你在剧组要是只会玩手机的话我现在就能把你换走。”
赵总发了火，旁边安静了一圈，小云低着头没吭声，旁边的场务听到这边动静来打圆场了：“不好意思啊赵总，消消火，跟个助理有什么好生气的，何老师你处理一下你们工作室的内部关系吧，有话好好说。”
“对不起，”何哲宇果断地道歉，“我马上……”
“你对不起个屁！”赵序看到人窝囊就来气，这人自己都山穷水尽了还请个吃白饭的助理呢，“从头到尾我就没见过她做事，你妆造这么麻烦，东西自己拿椅子自己搬水自己找，录个视频还不会录，你花这个钱干嘛？”
小云也闷闷声道歉了：“不好意思，我一直不会。”
“一直不会？你们工作室没人教吗？”赵序把眼睛眯起来了。
“我们一直都是，这个做不来就算了，没有说谁来教的。”小云解释。
赵序感觉自己要被气笑了：“做不来就算了，也不学，哦一混一年半，请问请你们来的意义是？就你们被拒绝也不想办法也不沟通的工作能力，给点学分开个实习证明都能招到大学生吧，不对，我们大学的时候就在片场混了，大学生不至于跟你相提并论。”
小云咬着嘴唇，看起来再凶两句就要哭了，一旁没人敢插话，到底是大庭广众，看对方这样也没法聊了，赵序缓了口气：“行了，我在这待一阵子，不懂的直接问我，别等我找何哲宇的时候才知道你们又糊弄他，不然我直接给你们整个工作室的人全换了。”
“……可是工资是何老师给我们开的。”小云小小声。
“呵呵，他给你们开，你要不要出去问问我是谁？”赵序冷笑，“何哲宇这个咖位的我一句话就能让他永久被封杀，你觉得我让他开你，他开不开？”
小云点点头：“知道了。”
“嗯，走吧，何哲宇！”赵序挂着脸示意他跟自己走，“过来。”
“好，来了。”何哲宇连忙跟上。
到了休息室，赵序抬着眼皮打量他一会，他有点搞不懂何哲宇这个人了，按理来说会被人包养的人都没什么道德底线，没道德底线的人在一个地方受了气就得在另一个地方发出来，怎么这个人到哪都受气？助理都能糊弄他？
不对，准确来说，整个工作室应该都在糊弄他，他一个艺人，没有单独的执行，经纪人和宣传都不在现场，只剩一个摸鱼助理在这里负责所有对接工作。
合着他不是包了个帅哥，是去迪士尼买了个上不了地铁被扣下的气球？
“你真不懂假不懂？”他问。
“……片场的事情吗？”何哲宇被扣在休息室，向他确认。
“嗯，你自己组的工作室，每个人该干什么能干什么，你一点不知道的？”赵序把这个问题补全。
何哲宇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以为是每个片场的人脾气不同。”
“每个导演确实脾气不同，但这是看咖位的，你是男主，那你就是仅次于导演，不，你带资进组，你可以跟导演平起平坐，”赵序摆摆手，“就算你是个什么十八线配角，你的团队就是负责做这些事的，他们得沟通得挨骂得想办法，自己想不到就去偷偷学别人团队，不然你自己来就好啦。”
何哲宇沉默了一下：“我之前是觉得，不想为难他们，能做到就做，做不到就算了。”
赵序：“这不是为难，这是工作，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只要是在职责范围内的任务就应该完成，你想当滥好人也得看看自己什么咖位，有没有那个资本，别人不会觉得你这个老板通情达理，只会觉得你是冤大头。”
赵：“啊，我知道了，你就是那种，又穷抠掏不出钱收买人心，又对谁都一副乐呵呵好说话的傻样，以为这样跟工作人员平起平坐就能得人心的演员。”
何哲宇眨眨眼，显然是被说中了。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特别公平？特别美好？”
赵序笑了，娱乐行业是一个阶级分明的地方，做艺人就高人一等，和工作人员天然有壁，没必要费心思。
赵：“我以前也这么以为，我觉得大家都是平等的，没什么阶级可言，我也对着工作人员客客气气，后来我才发现我以为大家都一样，大家看我们演员依旧是分三六九等的，又不红又抠搜又不爱挑刺，谁乐意搭理你。”
“您以前也会面对这些吗？”何哲宇问。
赵序怒：“废话，我一出生就是大明星？”
何哲宇不敢吭声，好半天才接着问：“那，我应该怎么做？我有经常请客了，我觉得大家对我挺好的。”
赵序：“嗯，对你好是应该的，你是男主，名气也不错，就工作的时候别太好欺负就行了，我也不是说让你刻意去给谁施压，但是该追究该骂人一个都不要放过，你得让他们知道对你好就有好处，忽略你是真的会倒霉。”
“明白了。”何哲宇很老实地点点头。
见俩人沉默了会，何哲宇又补充：“谢谢您，之前没人跟我说过这些，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事。”
赵序撇过头去：“你听我话就行。”
……刚入行的如果没人教，都这样。
刚上大学那会他跟着郑观雪在组里，又发消息跟邱月明拾人牙慧，邱月明让他大方点、别整天嬉皮笑脸，他一开始觉得是富二代挥霍成性才大方，自己实践了一下才发现给点小钱能让所有人都对他捧着爱着，好像买点真心和买点生菜差不太多。
但这只是表面功夫，赵序又一次被莫名冷落了才意识到这一切，他那会对谁都热情都笑，跟人家说说闹闹，有什么问题没跟他同步导致他出错他也把气咽了，大家都会出错，算了嘛。
于是，妆造时间冲突时，哪怕都是三番，人家也会选择先给其他脾气臭的演员化妆，让他迟到去挨导演骂。
经纪公司自己的工作人员抬头不见低头见，可能能靠做好人相处，毕竟好应付的艺人事少麻烦少，但剧组就是剧组，做滥好人是得不来人心的。
何哲宇还处于一个没接受过社会化的天真阶段，真以为片场是他们山区希望小学，来交朋友呢，不对，别说小学了，动物都知道拉帮结派捧高踩低互相压迫，他不懂。
何哲宇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然后又看看赵序，老老实实地全读出来：“哲宇，副导喊了，现在可以过来吗？不可以的话我去协调。”
“去吧，看你助理也没本事协调，”赵序从兜里掏烟，“回头我给你请个执行吧，就你团队这样估计不会维护你。”
何哲宇临走还知道给他点上烟再走：“好，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