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雨看了眼体育馆后墙的挂表，他们班的篮球场地活动时间还没过。
出了体育馆，一路经过一排户外篮球场，能看见二班四班的练得起劲，有几个防守动作敏捷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本着知己知彼的精神，多看了几眼。不过他心里有数，他们班也算有能进攻的。
没走两步，章雨表情狰狞起来：
6班那几个在那拿着拖把捅球! 他妈一帮傻逼！！
篮球场练习时间都是每个班分好的，别的班都争分夺秒的，六班这帮他妈的居然把球卡篮筐里弄不下来？！
段世霏从猴子手里夺过拖把亲自上阵。猴子退下阵，曲里拐弯的站在那转成了指挥：
“哎，你使劲儿捅它啊！”
“你这捅的位置不对！” 刘子也跟着起哄，
“不是，是角度问题！你从往下一点的角度往上斜着捅捅看！”
“哈哈，咱这几个人应该都不太会。” 这话说着说着就变味了。
说笑着，几个人头顶一只大手降临，
一巴掌就把篮球拍了下来。
黑底黄纹的篮球在章雨左手食指上飞速打转。威压之下，众人瞬间静悄悄。
猴子首先打破沉没：“章哥终于来卷咱们啦~”
话音未落，章雨手指上的篮球向上一腾，重重往一行人面前砸去。
夏纪一跳而起，砰的一声球面和手掌相撞，接住了球。
“站好！”
章雨一声呵下，猴子都站直了。
“敢不敢认真点练！ ” 章雨的声音强而有力，能看见脖子上的肌肉青筋暴出。
一双犀利的三角眼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只有段世霏和夏纪敢抬头和他对视。
章雨的声音很有震慑力十足：“晋级四强后全校公开赛，那他妈的才叫比赛！“
夏纪挑直脖子，仰起脸，
章雨的视线完全没在夏纪脸上作停留，扫视每个人的脸：
”打好了可以破例进校队，机会只有一次！”
篮板被拍的啪啪响，
六班四个男生在章雨面前轮流摸高，然后是远中近投篮测试。
大家都使出全力，因为他们都知道，
约好了成绩最后一个的要给所有人买水呢。
“许志君呢？” 章雨看见投完球退下来的段世霏，问了一句。
段世霏想起来班里那个衣服总脏兮兮的男生。
许志军见人只腼腆的笑笑，从不主动说话。再加上整个人瘦瘦小小身上灰扑扑的，不招男生喜欢更不招女生喜欢。
段世霏还挺意外他也报了名，不过更意外章雨怎么主动问起他来。
现在下来练的人数正好。教室里呆着没出来的，基本就是主动当后补的了。
“不知道，他报名了？”
段世霏看着章雨双尖锐的三角眼，才想起来昨晚夏纪在宿舍哭得稀里哗啦。。是不是因为他?
看样子不像啊。
球篮那边的动静吸引去了段世霏的注意力，
夏纪一个双手扣篮下去，往篮筐漂亮的挂一下才跳下来。
摸高双手三米单手三米二，投球十进八。反正和小霏不相上下
“好！” 猴子拍手叫了一句。
夏纪春风满面挺胸抬头脚底生风走向章雨，眼镜摘下来了，狭长的眼里的挑衅意味毫无遮拦：
“你可以多花时间指导别人了。”
这么牛逼轰轰的也不是毫无根据，毕竟以夏纪这个身高灌篮，没几分天资是没可能的。
就是要让章雨这货知道知道：老子绝不是进不去校队，只是不想进而已。
章雨斜了一眼夏纪，目视前方，声音洪亮道：
“单挑！按刚刚相反的顺序。 ”
不知是不是因为要入夜了，球场上渐渐起了风。球场和鞋子的摩擦声尖锐刺耳，混合着砰砰的篮球拍打声。
汗水湿透了夏纪的发尖贴在脑门子上，
夏纪往左一个闪回，汗珠从发尖向右飞出，
果断起跳！
章雨就跟座大山似的原地没动，劈头盖脸一个盖帽。
夏纪双臂撑着膝盖喘气，汗流湍急的从发丝从脸上淌到脖子，胸前。风一吹，凉到心尖。
空气里的味道就跟碰见章雨那天晚上似的。
无论左右前后还是转着圈的晃，他章雨就特么的像有读心术似的。夏纪带着的球非切即盖。三分线外被干扰的投不准，想要近投又接进不了篮筐。
对抗？夏纪这身板去撞章雨，就是螳臂当车。
“累了。”
夏纪见势不妙，也不打算干耗着了。刚一转身，见章雨单手抓着篮球挡在前面。
“你小子问题不少。不过调整好了，能上一个台阶。”
这口气是特么发善心要指点我吗？我这 ‘贱货’ 可劳烦不得他章雨。
夏纪斜了章鱼一眼，拍拍屁股就走人。面对章雨，他礼貌不起来。
猴子见气氛不妙，上前劝道：
“夏纪，你看章哥手受着伤呢防你还绰绰有余，要虚心！”
夏纪这才注意到章雨右手指尖的包扎，只是肉色的绷带不显眼。
章雨皱着眉一脸不耐烦，但仔细一瞧眼里还是冷静的。
夏纪瞅了一眼面前的段世霏，小霏哥也往他这边看着。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章雨就等自己一句话。
夏纪背对着章雨，握着的拳微微发抖，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
可以听到心脏泵出的热血迸发到脖颈动脉，
咣咣咣灌到耳边吵死个人。
**
棚顶悬着硕大的水晶吊灯，几何切面似镜子倒映着西装革履的人们，穿梭于大厅内整齐陈列着小圆桌之间。
男士手里端着红白葡萄酒。女士则多了些花样，翠绿的鸡尾酒，淡粉的香槟。小巧的玻璃杯显得她们手型更纤巧了。
闪耀的大吊灯和素净冷白的桌布不太搭调。桌上冷鲜菜肴环形摆放着，还有切成小方的甜品。
一只小手上桌摸了两块蛋糕下去，
没过一秒又上来偷走一块儿。
银灰色头发的小孩嘴里塞满蛋糕，眼里放光。又拿了一块跑去给另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发色更深接近黑色，他面无表情看着小伙伴手里晃着的蛋糕，不疾不徐的接过来。
小小两只，都套在小小的西装里。稚嫩的面庞有六分相似，像是兄弟。
不远处，一个戴着眼镜的灰发绅士看着他们。
“秦先生今天发表的论文是去年的后续研究？”
秦科闻声回过神来：
“是啊，郑先生还记得去年发表会的内容，承蒙关注了。行为神经学方面的最新研究我也在关注。郑家真是人才辈出……”
他笑得很有亲和力。
“哈哈哈，过奖过奖，哪里比得上做东的老秦家。从脑科学到合成生物，哪个领域都有你们家的人才。你爱人还是心理学专家吧？”
“我们家只不过是人多专业杂罢了。” 秦科低头抿了一口白葡萄酒。
“哎，秦家在医学界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刚刚秦老爷子还抱怨新引进的手术机械臂,说还比不上你们家新晋的实习外科医生呢。“
郑老先生年过花甲，笑起来花白的小胡子倒显得调皮，
”秦老爷子说话权威，他说比不过就是比不过…话说近几年都没见过秦敏先生来，都感觉少了些什么。他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多谢关心。家兄身体稳定许多，只是还不便出来活动。”
秦科脸上没有任何不自然。郑老先生也不是故意转移话题，
只是迎面一位身着一席象牙白色礼服的女孩款款走来，让人移不开眼。他嘴里喃喃道：
“不愧是秦家公子，年纪轻轻就找到这么好的姑娘定下了。我还寻思着等令公子上大学介绍我家孙女认识认识。晚喽晚喽~”
郑老见秦晓带着小曲走到另一个西装笔挺的少年面前，和秦晓一个模子下来的。
“还不晚呢！这不还有一位？叫秦暮是吧。还纳闷我家小冬怎么不去医附十中，而去了七中，他就是随着令公子报考的嘛！哈哈我老糊涂了。”
“七中也不错，可以住校集中精力。”
“听说七中侧重体能培养，全体测成绩有优势。”
话题涉及到了全体测，秦科就此打。转而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同框，眼神有些恍惚。
秦晓神采奕奕的的攀谈着，相比之下秦暮看着神色有些憔悴了，像没太休息好。
不过两人身形已经出落得可以把西装支撑得笔挺有形。
“我看秦暮这孩子一定有出息。同一辈那么多孩子，属他听得最认真提问最积极。他这次不光是关注神经外科，还去了我们精神科会场呢！”
“哦？” 秦科倒是没听说秦暮对其他专业有兴趣。看到他母亲回国了多少有了影响？
秦科稍加思索，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哈哈哈，“秦晓苦笑着对秦暮抱怨道：
”我们拉琴的哪里会参加白天的学会，硬被拉来应酬晚会凑数的。”
秦晓作为秦家人，一年一度的大型社交场合是应该出席。不过这样高调的带着小曲过来，还逢人就说自己订婚，不免有秀恩爱的嫌疑。
想必秦晓秀了一圈也累了，最后才想到角落里独自一人的弟弟。
秦暮看着都有黑眼圈了。之前秦晓净说自己的事，秦暮只说些叔叔的事。
“今天林家制药的千金也来了，听说她跟你同校？她跳舞很厉害的。你们不认识吗？” 秦晓有些纳闷，按理说林静这么出挑的应该和秦暮认识，毕竟校里校外都有交集。
“我们不同年级。”
秦晓注意到秦暮说话间眼神瞟向别处又回来。但顺着秦暮的视线扫过去，却并不见林静，
而是对面高脚桌旁站着的另一对。
男方一头银发身形高挑的一看就是秦家人，应该是哪个远方的叔叔大伯什么的。
秦家人虽多，但关系出奇的远。别说秦晓一时叫不上人，就是凭空多出来少一个的也难以察觉。
男人单手亲昵的搂着身旁女士的肩。那女子留着齐耳黑发，很衬一身干练的黑色晚礼服。
秦晓注意到她有一双上挑的红棕色眼睛，显得精明能干，但笑起来有种又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妩媚。
忽的风风火火跑过去的一个小孩。那女子脸上还客气的笑着，单手就扯住小孩后脖子的西装领子，摁住在原地。小孩不甘心似的，还往甜品桌的方向挥着小手。
“往哪儿看呢阿晓？” 小曲笑得真好看，可秦晓看得出遮瑕力藏着刀呢。
秦晓赶忙收回视线。看来人家不但有伴，连孩子都有了。他自顾自替弟弟叹了口气。
“对了！秦暮，”
秦晓忽然又想到可以和弟弟聊的话题了，“你是不是还有个和你不同班的朋友？”
不同班的朋友？这么个问法谁明白？小曲是不知道弟弟在学校有个认识人多不容易，解释道：
“是这样，那天去你学校碰见了一个男生。他说和你不同班但是却认识你的，有点瘦，长得还挺。。”
“对，“ 秦晓脸上笑盈盈的，也回想了一下男生的长相，
”长得还挺好看的一男生。戴眼镜，偏红的瞳色，但有点不好惹的样子，你知道他吗？”
秦晓发觉自己这一问，秦暮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坏了，
说来那个男生也说和秦暮不熟。。莫非并不是开玩笑？他们真是有过节？
秦晓看向手里的玻璃杯，“哈哈，就是碰见你一个同学有点好奇，你要是不知道也不用…”
秦暮垂下眼睑，看见杯中的橙红的饮品微微晃动。液体边缘的色彩在杯壁潮起潮落，浓淡不定。
可能是那一夜有关夏纪的噩梦，也可能是今天心理学研讨会上得知的各种最新研究成果，秦暮此时觉得，和夏纪保持距离不是长久之计。
探明一个谜题需要花上数年甚至几个世纪之久。但若不曾开始探究，便永远不会有结果。
“知道，他是我。。” 银色的睫毛盖住了冰色的眼瞳，
“我朋友的朋友。”
秦晓扬了下眉毛，似乎从秦暮那里读出了失落，错觉？直到下一秒秦暮抬起眼来，问道：
“哥，你和小曲姐当初是怎么确立关系的？”
秦晓这回眼睛都瞪大了。
*
嫩葱似的手指拂过黑白分明的琴键，红松材质发出沉甸甸的声响。
秦晓从身后轻轻接近，单手抚上小曲乌黑的头发：
“曲小姐，时间不早了，该扰民了。”
小曲只轻轻点了降D键，没有弹出声音，
“那该干什么？”
秦晓捏住小曲发髻上银色的簪子，缓缓抽出，
黑发如瀑布般散开来，映在秦晓银灰的眼瞳里。刚将嘴唇凑近她细嫩的后勃颈，听小曲小声问道：
“你弟今天不回来？” 隔壁就是秦暮的房间。
“他住校，回宿舍了。” 秦晓边撩起爱人的发丝，边答道。
一排醒目的牙印漏出来，一点都不像秦晓这么绅士的人咬出来的。
“怎么，有白头发了？”
“怎么会”，
秦晓刚抚上小曲的脖颈，小曲就回过头来，把男友的手从脖颈拍了下来，
“他今天问咱俩的事，你也真是。。什么都敢说。。“
他眼神变得痴痴的，道：“颜色变淡了，要补一次。”
”过了才一星期，你骗我。。等消退要一个多月呢。”
咬痕留的时间越久说明他们越契合。不过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痕迹被看见也怪难为情的，晚礼服露背的，小曲只能一直是长发披肩的造型。
”对了，那天我们在你弟学校碰见那个男生的时候，我拉着你往后躲你为什么不动弹？”
秦晓还在想秦暮怎么会问他那个问题，
“什么不动弹？”
“就是那天我们去7中的小公园撞见人家情侣约会，我都拉不动你。”
“嗨，那时候我已经被看到了。”
秦晓回想起那双灵动的红褐色眼睛。
小曲看见男友愣起神来，拍了拍他的脸颊：
“……阿晓？怎么了，”
“你不觉得那个男生好像…”
秦晓视角的灰色眼睛又重新聚焦在小曲脸上：
“好像一只小狐狸啊。”
“你怎么那么说人家呢，” 小曲伸出手臂搭在爱人脖子上，
“我看你呀~还像头大灰狼呢。哎你！”
秦晓还真呲着牙学起狼起嚎来，张起爪子朝她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