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鹿语背后的黑雾一阵涌动，不多时，几道身影也从中缓缓走出。
是许薇他们。
这几人在看见不远处祭台上的少年后，就没鹿语那么镇定了，皆是摆出了一副警惕的神色，仿佛那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废话，可不是洪水猛兽吗？！
天知道他们刚从副本出来，就发现整个遗迹都被包裹在浓浓的黑雾之中。最重要的是，这黑雾竟然还会灼伤他们！
若非使用了防护类道具，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不出一天，就得丧命在这黑雾中。
窦七这样想着，然后将手中的绷带递到了鹿语的面前。
鹿语接过，她垂眼看着手中的绷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就下了决定，抬脚就要朝着安鹤之的方向走去。
“等等！”
手腕忽然被拉住，她扭头一看，是许薇。
许薇苍白的脸上是浓浓的担忧，她瞥了眼祭坛上的少年，悄声道：“你真的要去？”
鹿语笑了笑：“当然，我答应他了。”
许薇咬了咬唇：“可……你的身体本就亏损得很厉害了，那瓶药剂就算效果好，也不可能让你完全恢复！”
许薇一早就看出来了。
在鹿语喝下那瓶药剂后，虽然身上的伤全部愈合，但脸色仍然苍白，甚至她走路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明显是技能使用过度，身体过于亏损的症状。
这种症状就连治疗道具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能让人慢慢静养。
“安鹤之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一旦他失控攻击了你，就算只是一下，你可能……”
“不会。”
鹿语抬眼，笑道：“不会的，之之不会伤害我的。”
许薇一愣，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见此，鹿语重新转身，迈步朝着少年走去。
安鹤之就这么跪在祭坛上，表情怔愣地看着向他一步一步走来的少女。
那一瞬间，有关于鹿语的记忆纷纷浮现在脑海中，炽热的情感瞬间冲破防线，紫色的眼眸中也浮现出几分清明。
瞳孔在微微颤抖，他张开双唇，破碎的话语从口中断断续续吐出：
“不要……”
“不要……过来……”
“呃！”
他猛地弯腰捂住头，大脑传来尖锐的刺痛，熟悉的呓语声再次回荡在耳边。
【她来了，她要过来了！】
【动手吧，她只会动摇你的心！】
【她会控制你！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不行……不行！”
“闭嘴！闭嘴！！！”
祭坛上的少年猛地大喊出声，无形的气息以他为中心震荡开来，黑雾被猛然拨开，但又很快填补上去。
还在向前走的鹿语只觉得一阵气流扑面而来，但这气流很轻、很淡，就像是微风，只是轻轻地扫过了她的脸庞，扬起了她的发丝。
后面的许薇等人则是面色一变，还是纪丰迅速上前一步，向前打出一拳。
拳头与气浪猛然相撞，只是刹那间，纪丰那硕大的拳头就被撕裂开了数道伤口，鲜血直流。
但好歹是挡住了。
纪丰身后的众人看见后，皆是一阵后怕。
要是全盛状态，那挡下这股气浪就是轻轻松松的事，但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因为刚才和桑承平的对战，导致身体亏损，要是真这么硬挨上一下，那可就真的伤上加伤了。
“别……别过来！”
安鹤之忽然大喊。
鹿语的速度丝毫不减，仍旧朝着他，坚定地走去。
“我们约好了的。”
她忽然开口。
“如果你失控了，我会来找你，我会来救你。”
安鹤之弯着腰，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几乎要将自己缩成一团。他的身体颤抖着，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别过来……我会……我会伤害你的。”
鹿语笑了：“怎么会呢？你不会伤害我的。”
此刻她已经来到了祭坛的边缘，只要再上两个台阶，就能到祭坛上了。
“别过来……求你了……别过来……”
鹿语能听出来，少年的嗓音在颤抖，甚至还带上了点哭腔。
她叹了一口气，上了台阶，走到祭坛上，最终——
来到了安鹤之的面前。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随着鹿语的靠近，耳边的呓语愈发尖锐，甚至他的脑海中也出现了这三个字，响起了这道声音。
铺天盖地的“杀了她”几乎要将他的整个思维吞噬、侵占，他死死地咬着牙，甚至还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试图用这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要是能死掉就好了。
要是能死掉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会伤害到她，也不会伤害到其他人了。
他该庆幸吗？
自己现在低着头，不然阿语早就能看见自己满嘴的鲜血了。
舌头迅速长出，然后被他再一次的、毫不留情地咬断。
“之之，抬头看看我吧。”
清脆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安鹤之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同时在心底升腾而起的，是无尽的惶恐。
“你为什么不抬头？你在害怕吗？”
又是一句话重重地敲打在他的心头。
“你在害怕我发现什么吗？”
这句话一出，安鹤之的脑子瞬间宕机。
脑海中的呓语瞬间褪去，但他却浑然不觉。
这一刻，身体和心灵上传来的恐慌竟是一瞬间压过了他的那些消极想法。
他感觉面前的人蹲了下来，然后便是一双温热手将他捂着脑袋的双手掰开。
他就这么愣愣地任由摆弄，像是没反应过来，脑海里浮现的只有两个字——
完了。
果不其然，在那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并将其抬起后，他和一双桃色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他清楚地看见，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在看到自己满是鲜血的嘴巴后愣了一下。
内心的不安再次浮上心头，那呓语见状立刻趁虚而入。
【看，她看见了。】
【她肯定会生气，她马上就不要你了！】
【她根本不喜欢这样的你！】
【杀了她吧，这样你就不用面对她厌恶又失望的眼神了。】
【杀了她吧，杀了她吧！】
见安鹤之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就连脸上也浮现出痛苦之色，鹿语反应过来。
她看着面前少年通红的眼角，以及他嘴边还未干涸的鲜血，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痛瞬间传遍全身。
不知为何，她感觉眼睛很酸。
但是不行，她明明是来救之之的，她哭了算什么。
但看到之之现在的样子，她真的觉得心脏像是被揪起来一样痛。
忽然，一阵微凉拂上自己的眼角。
有些恍惚的意识被重新唤回，视线聚焦，最后定格在少年苍白的脸上。
“别……别哭……”
“对不……起……”
他颤抖而苍白的指节拂去了少女眼角的泪水。
鹿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哭了。
什么啊……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憋住了眼泪。
“我遵守承诺，来救你了，之之。”
安鹤之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鹿语就趁着他愣神这一会，悄悄扬起手中的绷带，然后猛地缠上他的左臂！
缠上……
没、没缠住？
鹿语看了看手中缠空的绷带，又看了看对面无意识抱住自己左臂的少年。
两人的表情都挺懵的。
鹿语迅速反应过来，眼神一肃，立刻伸手，想要抓住那条手臂。
……没抓住。
更准确的说，是被挡住了。
只见她的面前漂浮着一股黑雾。黑雾虚虚地拦住了少女向前倾的身躯，使得她伸过去手堪堪停住，就差一点就能碰到了。
鹿语：“？？？”
她眉头一皱，发觉事情有些棘手。
“别躲啊。”
安鹤之有些欲哭无泪：“我……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啊……”
鹿语“啧”了一声，然后又换了个方向，刚准备有动作，原本虚虚挡在她身前的黑雾忽然炸起，向她扑来！
安鹤之瞳孔骤然收缩：“停下！！！”
黑雾堪堪停在鹿语的面前，幻化出来的尖刺距离她只有一厘米远。
仅是这一瞬间，安鹤之就出了一身冷汗，内心止不住地后怕。
心神开始剧烈动摇，耳边的呓语愈发尖锐。
【你会杀了她！你会杀了她的！】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不……不不不……”
见到面前少年的额头又开始冒冷汗，表情也逐渐扭曲，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鹿语皱眉，心道不能再等了。
正当她全神贯注盯着安鹤之时，后方突然响起一道焦急的大喊：
“小心！！！”
什……
还没等她扭头去看，喉咙里一阵腥甜涌出，殷红的鲜血滴落在衣襟。
她愣愣地低头，就看见一条墨绿的藤蔓不知何时穿透了她的胸口。
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抬头。
和她对上视线的，是一双剧烈颤抖着的紫色瞳孔。
遭了。
她心想。
随后便是剧痛袭来，让本就勉强支撑的意识瞬间中断。
恍惚间，她感受到自己倒下的身躯被拥入到一个微凉的怀抱内，看到了在一瞬间疯狂涌动的黑雾，以及少年瞬间通红的眼眶。
视野瞬间变得漆黑。
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秒，她感受到了滴落在脸颊上的那一抹凉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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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我遵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