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第第三十章

李梨从床上起来时,咽喉和鼻腔都感到干燥的烧灼感,一晚上睡在暖烘烘的肚子暖炉上,脸都被烘烤得泛红还有些起皮。

阿燕不用睡觉,又没有眼皮,整晚瞪着黑溜溜瘆人的黑眸,像猫头鹰一样直勾勾盯着她。

初时她一睁眼还会被吓一跳,后面就完全见怪不怪了。

李梨从被窝里爬起来,狂灌了一壶冷水,咽喉的不适才有所缓解。然后出门叫住了一名丫鬟,打听了下厨房的位置。

然后去打了一碗粥和一提热水回来,洗漱完秃噜秃噜喝完白粥,额头上泌出一些汗水,又爬回阿燕肚子上睡回笼觉。

越睡越沉,直到日上三竿,晏堂过来敲门才醒,洗脸盆的水已经变得冰凉,李梨捧起来泼在脸上,顿时冰得浑身一颤,彻底清醒了。

两人穿好衣服,阿燕乖巧坐在地面的小凳子上,李梨为它绾发,阿燕长发及脚,不管扎什么发型都非常富裕,但李梨并没有那种手艺。

她只是简单地扎成麻花辫然后对折固定在脑后,长度直接缩短到了腰,清清爽爽配上它满身的金饰珠宝,有种酒神般富饶又强健的力量之美。

不过只有李梨能观赏。

为它带上帷帽,两人一齐出门,晏堂站在门口正斯哈吐气吃着烤红薯,他虽然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两人出来却也没有什么怨言,乐天派的从身后的竹篮里用手帕分别包了两个红薯递给她们。

李梨接下了一个,“谢谢,一个就好,阿燕不吃东西的。”

“噢。”

一行人来到了晏青青的屋前,到底是大家闺秀不像她们一般懒散早早就起床洗漱,梳着复杂的发型满头珠翠,小脸敷着铅粉胭脂,亭亭玉立,就算有忽然造访的客人也不会被看到失仪的模样。

晏堂看见妹妹又开始推销自己的烤红薯,晏青青推脱不过,只能窘迫地拿在手里,她指甲新染了凤仙花,根本剥不了皮。

晏堂就喊来了丫鬟拿了碗碟和勺子,掰开红薯放进碗里,让她用勺子慢慢吃。

晏青青低垂着脑袋,声如蚊呐,“谢谢二哥。”

晏堂摆摆手满不在乎,“有什么谢不谢的,二哥来是有事想问你,你开始夜夜做噩梦前有遇到什么怪事吗?”

晏青青咽下口中的食物,用茶水漱口,才说道:“是有遇到,就是去白宝寺那次。”

“你下山归家,爹爹开心带着我们一家去祭拜母亲,下山时好巧不巧遇到了暴风雨,我坐的马车被前面的山体滑坡堵住了去路,被困在了半山腰。当时我和穗云被雨淋湿浑身发冷,忽然见到树林里有灯光,以为是山中猎户,于是想过去求救,却发现是一处废弃的村庄,根本一个人都没有,我和穗云就靠在一起在屋外躲了一夜的雨,第二天还是你最先找到我呢,回来后我就大病了一场。”

“后来我问穗云,她说根本没看到什么灯光,我就想可能是我发烧烧糊涂了,产生了幻觉。但你今日这么问,我左思右想只有这一处古怪。”

“你们母亲葬在白宝寺?”一听到寺庙,李梨脑中就警铃大响。

“并不是,我母亲是正妻死后葬在祖坟,是我母亲的牌位供奉在白宝寺的香火堂,受僧侣的诵经供奉,如此轮回转世能大富大贵,无病无灾。”

还有这样的说法,李梨涨见识了。

“你们爹娘的感情还挺好的。”世间有的是杀妻的陈世美,少见这种顾念亡妻的男子。

“我爹虽然是赘婿,但和我娘伉俪情深,只可惜我娘身子一直不大好,常年卧病在床很少出门,生下青青后就难产而死,这么多年,爹一直没有续弦。”

……

下午,一行人来到了晏青青口中的无名村,晴空万里,李梨更能看清楚细节。

这个村子虽然没有活人的气息,但远谈不上废弃,相反木梁结实墙壁完整,看着像是近期还有人生活居住的模样。

李梨喊了几声,“你好,有人吗?”村子里静悄悄,一点声响都听不到。李梨试探性敲了敲旁边屋子的门,意外发现,门没有关。

李梨提醒身后两人注意,然后缓缓推开门,门后就是普通的农家布置,农作物整整齐齐铺在地上晾晒,因为长时间没有收,风吹雨打已经生了霉菌。

门正对着厨房,灶台的纸窗被熏得黢黑,李梨打开锅罩,发现里面是烧成黑炭的饭。

似乎屋子的主人刚备好柴火煮上饭,忽然因为什么事离开了,导致饭被生生烤糊巴了。

李梨离开了厨房,来到了客厅,客厅右侧是卧室,门都是大开的。所以李梨视野没有遮挡区,一来到客厅外,就看到卧室门口有一双赤脚躺在地上。

脚上还爬着一只缓慢蠕动的蜗牛,艰难越过‘障碍物’。

李梨深吸一口气,一点点走近,果然是一具尸体,尸体穿着粗糙的便服仰躺在地上,皮肤泌出蜡质的油光,因此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只觉得白里透着青。

尸体表情平和,死前没遭受什么痛苦,睫毛鼻孔嘴唇都被白色的物质封住,看起来五官模糊失真,不太像人。

还好晏青青当时没有踏进屋子,不然知道自己和尸体待了一夜,不得吓死。

晏堂有个官拜三品风头正盛的爹,一行人去报官,官府全体出动两个时辰就将无名村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圈。

五十三具死状一致的尸体码放在院子里,仵作一个个验完尸盖上白布,向知府汇报——全都是淹死的。

旱地溺毙,在场的人汗毛直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上来。

知府一听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如若不是晏堂报案他早就草草封案了。而一旁翻阅卷宗的师爷,此刻面露难色,“老爷,下属已经查阅两遍,这里面没有一个人登记在册,也没有村子的名字,好像凭空冒出来的。”

尸体可丁可卯摆在面前,却姓甚名谁都查不出来,不是白日见鬼还能是什么。

知府挥挥手让师爷退下,“晏少爷,你看这…”

“羡齐没有,也可能是别的地方的,被偷偷运到无名村子里藏尸的,知府大人把他们的画像临摹下来发给其他府衙里问问,莫要自己吓自己啦。”晏堂一贯的粗神经,“你们的档案室在哪?”

知府不敢得罪只能苦哈哈照办,师爷则在前面带路。

来到档案室后,晏堂就吩咐师爷将全羡齐的人口簿和失踪档案找出来,他就不信真有人能凭空冒出来。

搬出十几大箱灰尘扑扑的卷轴,一人抽了一卷埋首伏案翻阅。虽然阿燕能识文断字,但它不能摘下帷帽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

于是它卷缩着高大的身体挤在李梨的旁边,尾巴尖尖鸟悄勾住李梨的椅子脚,脑袋一侧姿势别扭地枕在她的头顶上,咽喉发出舒缓轻柔的鸟鸣声。

师爷眼珠乱转,神色紧张望了眼裹得严严实实的阿燕,见其和女子旁若无人的亲近,偏偏不管是体型还是打扮都异常怪异。好似下一秒它就能把女子压成肉泥,或者帷帽之下是血盆大口一口将女子囫囵吞入腹中。

看得人心中直打鼓,完全集中不了精神看书。

——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师爷在心里念经,但没驱散多少心中的恐惧,反而无名村的村民的死状在脑子愈加清晰。

陈年的卷宗每翻一页,空气中的灰尘就翻倍飞扬,李梨揉了揉鼻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吱呀——!刺耳木头刮擦地面的噪音,师爷反应过度弹跳起身,脸上的每条皱纹都写满了紧张。

晏堂也被惊了一跳,不解问:“你怎么了?”

李梨却从他不时偷瞄阿燕含着恐惧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心思,于是说:“师爷是不是有公事要忙,你不用陪着了,我们自己会看。”

“啊对,小生忽然想起有事还没处理,恐被知府大人责罚,只能先行告退了,有什么事可以喊门口的衙役,失礼失礼。”

师爷如蒙大赦,一溜烟走远了。

李梨和晏堂一直看到晚上,望着摞成一堆几乎没怎么变少的箱子,李梨疲惫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明天再看吧。”李梨同依然聚精会神的晏堂说。

“哈啊,行,累了一天了我请你们去宴仙楼吃一顿,好好犒劳犒劳。”

宴仙楼

晏堂点了二楼的包间,跪坐在蒲团上推开窗户,居高临下尽览楼下的顾客和说书人的舞台。

晏堂呷一口茶,“晏仙楼的素食可是羡齐最出名的,你有口福啦!”

李梨撑着下巴靠着窗台有一搭没一搭和晏堂聊着废话,分出一半心神听着楼下语调激昂的说书。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声不协调的声音,李梨闻声望去,似乎是有顾客不愿意结账和小厮吵起来了。

“老子隔三差五就来光顾你们店,也算你们的老顾客了,这菜钱半个月涨了一半,是不是把老子当冤大头啊!把你们掌柜叫来!我倒要好好理论理论,大家也来评评理!”

小厮吃罪不起,慌忙叫来了圆滚滚的掌柜,掌柜看着五短身材但两条腿倒腾得飞快,远远领先小厮一大步。

一来到顾客面前就丝滑认错,“老爷息怒,您先消消气都是我管教不严,这个小厮是新来的不认得您,您看这样行不行,您这一桌我免单,算是我给你赔不是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顾客不再盛气凌人,“也不是我不讲道理故意找茬,实在是你涨价太快了,这谁以后还来吃啊。”

“老爷,您有所不知,最近粮食收成不好,不少粮铺坐地起价大肆屯粮不卖,这成本高了我们也只能跟着涨价了。”听掌柜这么说,周围也有客人附和。

“今年早早就入冬了,菜都冻坏了,明年粮食的价格肯定会更高。”

“谁说不是呢,等过年怕连精米都吃不起了,早早屯粮吧。”

顾客听完怒气彻底消了,“倒是我误会你了,价钱我会照付的。”顾客将银两拍在桌子上起身准备走,掌柜连忙拉住,“老板敞亮,我们也不做说话不算数的人,说免单就免单,老爷把钱收回去吧!”

看着楼下拉扯的两人,李梨心中也冒出危机感——我是不是也应该尽早囤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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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太怪了
连载中藏垢纳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