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不得其法或者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会剑走偏锋，赌一把，要么天无绝人之路，要么死路一条。傅尧明显就抱着“柳暗花明”的幻想，有了这个趋势。
陆凛觉得再让傅尧用自己的办法放飞自我地“骚扰”下去，傅尧不知道要走上什么不可言说的道路。
他想了想，说道：【其实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最好方式是直接联系，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小树不哭：【我害怕呀】
陆凛心脏一紧。
对话框删删减减，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傅尧发过来两条长消息：【我最近看到一段话——只要你肯联系我，我就敢再勇敢一次，重蹈覆辙也无妨；你不联系我，那就顺其自然，实不相瞒我特别想你，但能克制。”[引]】
陆凛：【我其实比那更勇敢一点。他不理我，我也会主动联系他。但我无法预料联系之后的情况，如果他不愿意理我，就没法再次打扰他了，所以我在等一个机会。】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你们关系不是很好？他应该不会不理你】
小树不哭：【还是不要这么乐观吧……亲都亲了，如果他还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理我，四舍五入就是他恐同但喜欢我】
陆凛服了，“……”
你这是逼我不理你。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你想等什么机会？】
小树不哭：【他十八岁生日快到了】
陆凛一愣。
他其实没有仪式感，对生日没什么感觉，但周围喜欢凑热闹的朋友多，能约起来都会出去吃个饭。但今年高三，这会儿魏明宇都快艺考了，几个打篮球的兄弟忙着体考，都没空。至于傅尧……
傅尧去年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还洋洋得意对自己说——
等明年就只有我陪在你身边了，只有我！竞赛考试等等各种情况对我来说都小case，我可以妥帖地安排好一切陪在你身边。我这种实力碾压型选手，才是最重要的，你再对我好点知道吗！！
他有事没事就要强调一下自己在陆凛心里至高无上的地位，把魏明宇等等之流拦在他和陆凛的地盘之外。
陆凛都习惯了，懒得跟心态还在“所有小朋友里面你必须跟我最好”阶段的幼稚园儿童计较，只是问：“我对你还不够好啊？”
“就那样吧，”傅尧不满地撇了撇嘴，轻哼，“中央空调。”
“……”
酸味都快溢出来了，陆凛怎么会不明白傅尧是看不惯他那群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朋友。
陆凛叹了口气，觉得这小朋友又霸道又有点教人心软，于是带了点戏谑地哄，“朋友是很多，但弟弟就你一个。”
…
往事不堪回首。
每想到一些细节，陆凛都察觉到他粗心大意制造了多么令人头皮发麻的瞬间，现在看，委实有点暧昧、尴尬了。
陆凛觉得傅尧感情的错误发展，他多少也有点问题。比如太懒了，他不想和傅尧起冲突、冷战什么的，闹得两人都不开心，所以但凡傅尧生气闹别扭，只要陆凛明白傅尧生气的点，他就直接顺毛捋了。
说点好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非要大动干戈呢？他靠着这招简单、迅速、和谐地解决了傅尧很多问题。
然后解决出来一个大大的感情问题！
十八岁生日是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
陆凛想，这一回，他一定冷酷、严肃，绝不心软。
…
不过，还没到生日，傅尧那边又出事儿了。
小树不哭：【医生！那个体委真的有大病！前段时间我去gay吧遇见他了，那天酒吧有个关灯环节，黑暗中，有人抓了我的屁股，还想搂我，幸亏我捂住了嘴，不然就被亲了。我今天无意听到那个摸我屁股的流氓就是他！】
陆凛很难评：“……”
你肌肉是奶油充的吗，被人欺负成这样？
小树不哭：【呜呜呜我真的好可怜啊，整天被心上人冷落，爱而不得，还被讨厌的人占便宜。】
“…………”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不要去酒吧之类的风月场所，而且你高三应该还未成年吧，不能进酒吧。】
小树不哭：【我能怎么办，离他生日越来越近，我压力太大了，只能借酒浇愁。】
真是人菜瘾大。
陆凛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你买酒在家里喝】
陆凛想了想，又提前给他打预防针：【你应该明白压力大是你对他的态度不自信，但无论什么结果，你都要向前看】
小树不哭：【医生……你就不能盼点我好？】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你太内耗了，这样下去容易出问题。感情本来就不是有付出就有回报的，更何况你喜欢的是直男，早点放下对你和他都好】
小树不哭：【哪里好了？我痛失所爱，而他痛失深爱他的人。】
“……”
不用替他痛失。
陆凛正打算组织语言再劝劝，谁知道傅尧突然破防——
【我才十七岁！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为什么好像全世界都在和我过不去！！！】
【我家人想让我出国读大学，如果不听话可能就分不到家产？我不要出国不想和他断联系，我不在乎家产，但不可以便宜其他人！】
【周围总有人虎视眈眈，我单恋都得瞒着全世界！如果有人知道我喜欢男人，私生子里肯定有人借机上位，然后把我送去戒同所、精神病院折磨！】
【我为什么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我也不想啊，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这都不行吗？！为什么都要阻止我？！我有什么错？！！】
……
陆凛喉咙微涩，傅尧其实还没过十七岁生日。
选择其实也不难做，放弃那个不喜欢他的男人，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家庭会在身后支持、家产早晚是他的、出国也不在话下。
可他知道，傅尧不想听。
对话框沉默住。
过了片刻。
傅尧大概冷静下来了：【对不起医生，我最近太难受了，你当没看见吧】
陆凛叹了口气，一种很微妙的心疼的情绪蔓延开，他安抚道——
【没关系，有什么都可以说。你没有错，只是环境如此，不能随心所欲】
【别想太多，早点睡，晚安】
……
从那以后，傅尧都没再发过来信息。
陆凛心里有点不安，他用医生的号发过一次问候，傅尧很敷衍地回他“没事”，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转眼就到了生日这天。
因为是周五，不用上晚自习。陆凛下午上完课就收拾好书包准备走，拿起手机看到了魏明宇的信息：【兄弟，恭喜你成为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开车合法了，看片不违规了，能自由出入酒吧了，花花世界对你无限敞开了~】
“……”
魏明宇的“开车”肯定比傅尧更有颜色。
魏明宇在燕市美术集训：【这么重要的时刻，没法陪着你我深感痛心，不过不要悲伤，我在学校附近的“甜甜坊”给你定了蛋糕，放学记得去拿，别太想我！！】
陆凛边往车棚走边回，觉得魏明宇gay里gay气：【谢了。你还直吗？】
魏明宇反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腐眼看人基？】
陆凛：【没你基】
魏明宇：【哎呦，那是，毕竟我不是能让你基的人】
陆凛：【……】
陆凛懒得和他多扯，推上单车，拿了蛋糕回家。
回到家天已经暗下来了，他家陆队长不知道在哪儿为人民服务，依旧不在家。陆凛把蛋糕外壳拆了放冰箱，拿出一罐冰可乐。
他今天一天都有点心神不宁，主要是不知道傅尧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意外，会做什么。
一罐可乐喝完，他才猛地意识到，傅尧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被动摇。陆凛想着，拿起手机准备搜搜“同性恋的危害”。
结果看到微信有未读消息。
魏明宇发的：【凛，有个事儿，不知道当不当说】
下面紧跟着两条撤回。
[魏明宇撤回了一条消息。]
[魏明宇撤回了一条消息。]
魏明宇也不是什么磨叽的人，不至于撤回两条。陆凛莫名觉得可能跟傅尧有关：【说】
魏明宇很快回过来：【就……我听说学霸在学校和人打起来了】
果然。
陆凛心下一沉：【什么情况？】
魏明宇：【昨天晚上，我室友喜欢的那个人给学霸放烟花告白，学霸直接报警了】
市区已经禁烟花爆竹好几年了，但屡禁不止。一般警察还有公务人员会在逢年过节盯着、抓人，轻者罚款重者拘留5-10天。
虽然通知称举报有奖，但一般也没人举报放烟火的。
陆凛眉头深深皱起来：【傅尧受伤了吗？怎么打起来的？】
魏明宇：【好像因为报警的事打起来的。就学霸整天看书学习不运动的哪里打得过，肯定多少受点伤】
陆凛眉头依旧没松开，他有点坐不住了。那个念头又忽的冒出来：要不偷偷去看一趟？
不光是因为受伤，他前两天那个精神状态也非常有问题，估计在回到家后受了不少委屈。
魏明宇：【我刚刚又问了下，室友说学霸没啥大事，手扭伤了，请了一周假暂时回家了】
魏明宇：【这事闹得挺大的，按理说本来两人都得停课受处分，但是两人复赛成绩都很好，过几天要继续去竞赛集训，还有可能出国比赛。而且还涉及到同性恋，学校就压下来了】
陆凛不太关心竞赛：【左手右手？】
魏明宇：【……你要不直接去问本人？顺便就和好了】
陆凛很冷酷地回：【算了】
魏明宇：【然后继续担心是吧？】
陆凛：【怎么，你酸了？】
魏明宇：【我吐了，你别说话】
陆凛：【呵】
魏明宇好奇心特别重：【学霸今天没联系你吗？】
陆凛冷漠回：【已断交】
魏明宇找的点很准：【看来他不联系你你怨气很大，之前都没断交，就偏偏今天断交】
这阴阳怪气鸡蛋里挑骨头的味儿，陆凛无比熟悉：【别作，你有往傅尧发展的趋势了】
魏明宇：【那哥哥会哄我吗.jpg】
“……”
事实证明，他自取其辱了，哥哥只会不理他。
陆凛退出微信，切换到浏览器，继续搜同性恋的危害，顺便看到了很多对同性恋进行心理干预的知识，但更多的都在谈性危害——**、艾滋、生理构造不合适……以及社会性影响。
陆凛觉得不太有用，没法用来劝诫傅尧。
万一他柏拉图呢？
正天马行空地想着，掌心一振。
来电显示——尧尧。
终于来了。
陆凛调整了下呼吸，点下接通。
“陆凛…是我，”傅尧略显生涩的声音传过来，很轻，“生日快乐。”
才多久没见，他语气里的不自然和生疏就如此明显，一时间除了“谢谢”陆凛都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听筒就这么僵持着沉默下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但其实只有几秒，傅尧忍不住了，语调带着陆凛熟悉的不满，但细听之下还隐隐藏着脆弱，“你怎么不说话？”
他很不高兴，有种他都先开头了陆凛怎么能不理他的委屈，“你不要我了吗？”
这话问的有种情侣分手既视感。
陆凛哽了下，语气生硬，“……什么要不要的，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是朋友。”
“不愿意呢？”
傅尧声音低落下去，他仿佛在极力压抑什么情绪，听筒里传来微妙的抽气声，以及染上哭腔的颤音，“那我今天还能见到你吗，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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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