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认真想了下，按照医生的方法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
可问题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还有半个多月就是傅尧18岁生日。
如果错过了。
会遗憾吗？
高三那年，他十八岁那天，傅尧过来找他而他没见傅尧那一次，他想的是，没关系，反正他本来也不太在乎生日，如果……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等傅尧十八岁的时候他们关系缓和了、如果他们还是朋友，他一定会给傅尧过的。
那也不算错过了。
可万万没想到，临到跟前，又吵架了。
陆凛想了想，决定咨询医生：【可他生日快到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试】
燕大附院心理医师：【生日很重要吗？是什么非去不可的场合？他难道2月份最后一天出生的，四年才过一次吗？】
“……”
陆凛：【不是，但是十八岁生日只有一次】
燕大附院心理医师：【那也没什么关系，你就当做是你失去他的一个考验，你都决定要断了，有什么好在乎的？】
陆凛下意识提出另一种可能：【如果最后没断呢，我会后悔的】
燕大附院心理医师：【你知道没断意味着什么吗？】
陆凛没回，答案却默默在心头飘过：意味着可能会和傅尧谈恋爱。
燕大附院心理医师：【其实你内心已经有倾向了，不是吗？】
陆凛很有逻辑地分析了下：【可是两种选择本质并不一样。如果我错过这次生日，即使日后我们和好了，我也永远失去参与他成人礼的机会了；但是如果我们谈了，我去给他过生日，日后还可能会分啊，我并不会失去什么】
燕大附院心理医师：【你真的觉得你什么都不会失去吗？你可能会失去清白的呀，谈恋爱难道是什么只喊口号的事情吗？会做很多事情的】
“……”
燕大附院心理医师：【还有，你还会失去一个男朋友呢】
“……”
燕大附院：【感情没有逻辑可言，不存在得失论，其实有时候不需要想太清楚，靠心，靠冲动，靠情不自禁】
燕大附院心理医师：【不用想那么多，没决定好的话，这几天也不用纠结，等真的到了那一天，会有行动告诉你答案的】
可能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做，也可能是被心理医生说服。
接下来几天，陆凛照常学习、打球、打游戏……只是每天回到宿舍看到对面空荡荡的桌子，心里空落落的，还有其他说不上来的滋味。
日子一天一天逼近，直到三月底一天晚上。
晚自习回到宿舍后，还没进门，就听见孙煜卓在那兴奋地嚷嚷什么。
等他进门后，孙煜卓立马又嚷嚷了一遍，“卧槽，后天傅尧十八岁生日，你知道吗？我今天遇到他和他朋友唐酩了，唐酩说已经在南门那边的Crazy酒吧包场了，让我们宿舍一起去，这排面啧啧啧！”
陆凛放下书包，静静拿起水杯。水中午回来倒的，这会儿已经透心凉，陆凛喝了一口就放下，嗓音有点涩，“是挺排面。”
“你们打算送什么？”孙煜卓接着问，“明天下午上完课，一起去逛着看看吗？”
张文谦叹了口气，“送什么都无所谓吧，感觉他什么都不缺。”
孙煜卓愤愤不平：“嗐，上帝不公平，怎么同是人，他就有钱有势有智商，还有脸！”
“你不也是富二代吗？”张文谦好奇，“你成人礼怎么过的？”
“KTV通宵，和很多同学一起。”孙煜卓也好奇，“你们呢？”
张文谦又叹了口气，“我生日高考前一天，就简单和我爸妈在家吃了个蛋糕。”
“惨，”孙煜卓冲陆凛抬了下下巴，“你呢？”
陆凛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他准备的那份生日礼物，在想还要不要送，在想他竟然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份邀请，在想傅尧会不会希望他过去，在想那边高朋满座他就算去了又如何……
“诶，凛子！”孙煜卓看他沉默，叫了他一声。
陆凛回过神，目光有点迷茫。
“你十八岁怎么过的？”孙煜卓又问了一遍。
陆凛：“和我爸一起过的。”
“不是……你也没到高考啊？这么保守？”孙煜卓嘴比脑子快。
陆凛轻声说：“因为当时……玩的好的人，都不在身边。”
“那你打算送什么，”孙煜卓又问，“傅尧以前过生日，身边的朋友一般都送什么？”
“他们送的可能你不太适合，”陆凛顿了下，想到什么，莞尔一笑，“送欠条，送笔记本，送铅笔，送帽子，送课外书……之类的。”
“……”孙煜卓，“送欠条什么鬼？”
陆凛：“就是想不出送什么，承诺以后无条件帮他一个忙。”
“送欠条的多吗？”孙煜卓好奇。
“挺多的，”陆凛嘴角勾了勾，想起来，“魏明宇好像就送过。”
孙煜卓：“……你送过吗？”
“没有。”陆凛说。
未知的承诺比礼物要可怕得多，他从不轻易承诺。
“那你今年打算送什么？不会是欠条吧？”孙煜卓说。
“不知道，我可能……”陆凛喉结很轻地滚了下，“没法去。”
“不是……你俩又吵架了？”孙煜卓只有在挑刺的时候才会无限接近真相，“傅尧一开始不来宿舍住的时候我就怀疑了！”
陆凛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说：“快到清明节了，我要回家。”
孙煜卓瞬间噤声，没再追问下去。
宿舍除了陆凛，都父母双全，这种敏感又揭人伤疤的话题，孙煜卓即使再神经大条也默不作声了。
陆凛不是那种扫人兴的人，他是故意提清明节的，要的就是这个沉默效果。
他不想假装和傅尧好好的，但是也不想说两人吵架了傅尧还因此搬出了宿舍。
周五下午，陆凛下了课，就往高铁站赶，生怕留下来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下了高铁已经晚上9点左右。
九点，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
搭车回家的时候，陆凛刷了下朋友圈。
然后刷到了一个篮球社的女生发的视频，文案是：
【愚人节特别part
人在Crazy，已经Crazy】
陆凛指尖顿了下，还是点开。
跃动的电子屏上几个大字一闪而过，而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祝傅少十八岁生日快乐！”
以电子屏为起点，镜头转了一圈，动感的音乐，此起彼伏的尖叫，灯光纷乱，群魔乱舞……一片混乱中，镜头对着某一个方向缓缓拉近，不远处，傅尧穿着夹克静静坐在沙发上，指尖夹了根烟，火星微闪，素白面庞笼罩在轻薄的烟雾中。
冷漠，矜傲，漫不经心。
他身前的吧台，有一杯燃着蓝火的鸡尾酒。
陆凛锁了屏，没再看。
下了车，夜空飘起细细的雨。
清明时节雨纷纷果然名不虚传，好在雨不大，陆凛下车走进小区。
刚拐进他家那栋楼的路，陆凛猛然愣住。
陆铮和一个女人一起撑着伞，两人一人一边，一起起牵着一个小女孩。那姿势很别扭，因为他们只撑了一把伞，陆铮要用里面那只手撑伞，牵小女孩那只手横过身前才可以。
女人轻斥，“听话，叔叔那只手不方便拉你，松开吧。”
小女孩声音清脆，“可以的，叔叔都没说不。”
陆铮宽和含笑的声音：“没关系，也快到了。”
任谁看都会觉得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等她们进了电梯，陆凛在电梯前等了一会儿。
停在了他家的楼层，然后就不动了。
陆凛突然想起寒假经常在家出现的精致饭盒。
食堂的大锅饭会有那么好的口味吗？
为什么不用塑料袋带饭了？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因为他很久就开始让自己不要期待了，反正妈妈走了那么多年，反正他们本来感情也不好。
只是有点心酸。
只有一点点而已。
因为他现在好像不能回家了。
陆凛去附近找了一家酒店。
四月的天还是有些凉意，陆凛淋了雨，又吹了风，洗完澡后就有点头疼。但睡不着。
他静静盯着手机屏幕的时钟。
时针和分针在12重合的那一刻。
4月2号的开始。
傅尧18岁的第一天。
夜色中响起一声轻低的，“生日快乐。”
……
第二天依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陆凛买了把伞，打车去了墓园。
穿过一排排静默肃立的石碑，陆凛抱着一束白玫瑰，走到母亲的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她年轻时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衬衫裙，意气风发，自信骄傲，爱笑。
陆凛放下白玫瑰，抬手擦了擦照片上的雨水，“妈，我来看你了。”
“我在大学一切都挺好的，就是可能，成绩没有你那时候好，不过不能怪我，我只遗传了你一半基因，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你不会对我失望的吧……”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某一个瞬间，又突然无话可说。他沉默了很久，哑声开口，“妈，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他说着，在墓碑前缓缓跪下，“你介意同性恋吗？你介意…我和男生谈恋爱吗？”
石板坚硬，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膝盖。
不知过了多久。
可能是感冒了，陆凛轻轻抽了口气，声音有点颤，“你怎么不说话，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好不好？”
……
从墓园出来的时候，陆凛去买了感冒药，回酒店的路上，手机嗡嗡嗡震个不停。
魏明宇：【卧槽这是学霸的手笔吧！！】
魏明宇：【学校之前有个什么“三行情书”活动，今天广播站广播了获奖名单，有一个特别奖，指名道姓写给你的】
魏明宇：【论坛链接：绝美告白！最绝望的祝福我哭了，陆凛你快答应Ta！】
孙煜卓也发了消息：【卧槽兄弟你牛逼大发了，论坛看了吗，有人在广播室给你告白！！虽然但是……以后还是小心点，这种祝人挂科的变态一定离远点！！】
……
还有其他人的一些消息。
陆凛没再看，先点开了魏明宇发的论坛链接，帖子有一段音频。
广播站女生清澈的声音传出来，“接下来，是一份比较特别的，匿名投稿的三行情书，也是一份绝望的告白。来信人说——”
“应数1班陆凛，
祝你喜当爹，祝你多挂科，祝你不毕业，
祝你前程有我。”
校论坛帖子已经爆了。
【听到第二句的时候，整个人：这TM叫情书？听到第三句，瞬间破防】
【谁懂，家人们，脑补了一出虐恋大戏了！】
【呜呜呜好绝望、好浪漫的情书】
【啊啊啊啊啊谁写的谁写的，在座的哪位大神扒一下】
【早就问过广播站和社团活动组办方了，无名投稿，觉得写得太绝了，才选出来的】
【这是谁家痴心绝对的小姐姐呀，眼光真的好，但是陆凛真就是个木头，你喜欢我吧！】
【也可能是小哥哥啊，不过把名字点出来好浪漫，有种“我的情书仅限于你”的感觉】
明天开始甜啊啊啊啊啊啊我终于要写到甜甜的恋爱了受不了这么拉扯下定决心做个老老实实甜文选手[握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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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