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如昼的夜晚，车水马龙的街口，鸣笛和喧嚣都远去，静得只剩下彼此两个人，陆凛清晰地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他瞳孔中明明映着夜色的流光溢彩，却有一列高速列车脱轨驶过来，轰隆爆鸣，恐慌将一切冲撞得支离破碎。
那一秒，傅尧仿佛看到了陆凛从没有过的脆弱和求饶。
他突然有些不忍心了。
陆凛只是不能接受他是男生，而不是不能接受他。
何必步步紧逼呢，该缓一缓了。
让陆凛自己明白过来，然后走向他。
这么想着，傅尧开了口，“没有意外的话，帖子应该是顾淮找人发的，以后他找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理。”
陆凛踩着台阶下了，就是嗓音有点沙哑，“帖子你怎么处理？找管理员删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下了地铁口。
傅尧：“那也太便宜发帖人了，就这个热度我去告他造谣都可以了。”
“那你要怎么做？”陆凛问。
“我先查一下发帖人ip，如果真是顾淮做的，他习惯明目张胆，应该也不会用国外服务器隐藏身份，我把帖子黑了，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给他点教训。”
“你自己可以做到？”陆凛又问。
“可以，校园安全墙跟筛子似的，”傅尧轻轻哼了一声，“刚开学你选选修课的时候全都避着我选，我一气之下把你的课都改成跟我一样了，后来怕你生气，又改过来了。”
“……”
陆凛猛地想到，如果傅尧水平能达到这个地步，那他在论坛装医生和他聊天的事，如果想查，岂不是一查就知道是他？
“……”
陆凛原地沉默三十秒。
傅尧看他不走，“又怎么了？”
“……”陆凛，“没什么，你少干坏事。”
“有奖励吗？”
“小红花还是水果糖？选一个？”
“切，小孩子才要这些，成年人都是要…”傅尧哼唧两声，大概是想到自己还没成年，接不上了。
陆凛笑了下，“小孩子才要奖励，成年人想要什么都凭本事拿。”
“拿不到呢，可以抢吗？”
“拿不到就不要，”陆凛说，“佛语有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懂什么，能放弃的都不够重要罢了。”傅尧啧一声，“哪像你，六根清净四大皆空，随随便便就能找个寺庙出家。”
“……”
“算了，我不想跟你聊这个，过会又吵起来，你什么都不在乎，到最后生气破防的只有我。”
傅尧用英文忿忿重复，“Only me。”
“……”
两人到了宿舍，傅尧就打开笔记本开始干活，大概十来分钟后，傅尧让陆凛再点进去论坛的链接试试。
陆凛点进去，一行醒目的红色大字：【借位图，本人无性恋，已决定献身科学，勿cue】
“……”
“是顾淮吗？”陆凛问。
“是。”傅尧边回边敲键盘，“敢污蔑我，等我看看他电脑里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翻出来让他社死一下。”
“……”
陆凛凑到他位置前看传说中的“黑客”都是怎么操作的。
然后就看到傅尧不知道点了个什么东西，满屏的代码突然消失，出现了一个极具冲击性的画面：
是一段视频，一个人没穿衣服跪在地上，身后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另一个人拿着鞭子走过来。
傅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电脑，慌得从脖子红到脸，跟猴屁股似的。
空气中有莫名的暧昧和燥热在蔓延。
傅尧几乎不敢看陆凛的表情，正常男男陆凛都接受不了，更何况这种过度的。
顾淮死透了！
傅尧想看看陆凛到底什么表情，僵硬扭头，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我…中计了，他应该请了高手，就等着我去查他，反过来把我的电脑控制了。”
“你……你没事吧。”傅尧问。
陆凛其实没看太清，看他慌张还以为是攻略失败反受掣肘的原因，“刚刚那是……cosplay？”
傅尧松了口气，含糊道：“……差不多吧。”
“那你电脑还能用吗？”陆凛问。
“得试试，”傅尧挠了挠头，轻咳一声，“你先回去，不然待会再跳出来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陆凛本想说没关系他又不怕。
但看傅尧眉眼间为难的样子，是有什么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他很轻地眨了下眼，那一瞬间的感受有点微妙。他低低应道：“好。”
傅尧后来又鼓捣了大概二十来分钟，关上了笔记本。
“没事了？”陆凛问。
傅尧点点头，目光有点飘，“没事了。”
——没说实话。
后来陆凛又问过傅尧两次，都被他以“没事”搪塞过去。
便没再问。
直到周六晚上，魏明宇打过来一通紧急电话。
“兄弟，我室友在gay吧被人阴了，刚给我打电话没说完就挂了，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我自己不敢！”
“……”
“现实同圈太乱了，不小心滚个床单没什么，就怕染上什么病！”
陆凛也没迟疑，答应他了。
两人在宿舍楼下汇合，打车直接往“绝对零度”赶。
两个人高三毕业那暑假一起去过酒吧，gay吧还真是头一回。
都是灯红酒绿音乐震耳欲聋，要说有什么不一样，比正常酒吧充斥的**味道更浓郁，随处可见两个男人抱着啃。
有一种原始的，刺激的，沉迷的，堕落的味道。
魏明宇直接抓住了陆凛的胳膊，“卧槽，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陆凛也皱了皱眉，“人又乱又多，怎么找？他有没有认识的人问一下？”
“他认识这里的调酒师，我们去吧台问。”
魏明宇打开手机，翻出来他同学朋友圈的照片，问了下。
调酒师朝一个方向指了指，“他刚刚说去厕所，有一会儿了，没再回来过。”
果然在厕所找到了人，美术生喝醉了手机又没电，在厕所被人骚扰了，躲在隔间没敢出来，本想再躲一会儿，这会儿听见魏明宇的声音，立马出来了。
三人一起往外走。
美术生忍不住问陆凛：“兄弟你弯吗？”
陆凛摇摇头。
“真可惜，”美术生叹了口气，接着又冲他眨了眨眼，“你哪天如果想和男生玩玩，可以找我啊。”
那一瞬间，陆凛脑海中闪过的想法是：如果男生可以，也是和傅尧。
这个念头刚出来，陆凛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一眼看到不远处吧台上的一个男生，侧脸和傅尧很像。
魏明宇也看见了，“卧槽，那是不是学霸！”
就在这时，缭乱的灯光扫过，陆凛看到了他的正脸，就是傅尧。他坐在高脚凳上，黑衬衫系到最上面那颗扣子，更衬肤色冷白，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有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在声色靡靡中禁欲而诱惑。
陆凛深深皱起眉，“你们先出去，我去看一下。”
陆凛走过去，对搭讪的人视而不见，后者饶有兴致看着他，被拒绝也没走，就在这儿等着看陆凛也被拒绝的样子。
陆凛直接拍了拍傅尧的肩膀。
后者不耐烦地扭过头，“别碰我，你特么找死——”
声音戛然而止。
可能是在这种场合看到陆凛太震惊，傅尧懵得眨了眨眼。
有点可爱。
陆凛气消了些，“你成年了吗，就进酒吧。”
傅尧神色古怪，“你喜欢男人吗？就进gay吧。”
“……”
“……”
紧接着傅尧意识到陆凛不可能主动来，“你为什么会来这儿，跟谁一起来的？”
“帮魏明宇找人，”陆凛言简意赅，“你为什么过来？自己来的？你一杯倒的酒量不知道很危险吗？”
傅尧说：“就上次电脑的事情解决了，顾淮没得手，最近老是找我，太烦了。他约我说敢不敢来这里，敢来以后就不烦我了。”
“你脑子呢，他约你你就敢来，”陆凛觉得异常离谱，“这种事你都不跟我说？你不知道这边的人都很乱吗？”
“我不喝酒，然后再找个保镖不就行了。”傅尧冷笑一声，“我拉你过来你敢来吗？可能会怀疑我故意带你过来对你怎么样呢？”
“……”
“而且我找你帮忙，帮一时可以，还能帮一世吗？总不能有事就叫你。”傅尧眸光半垂，低落道，“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难不成还能时刻为我待命？”
“……”
为什么朋友之间帮个忙，能被上升到“时刻待命”这种地步。
陆凛简直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沉默了会，突然想起什么，问：“你电脑真没事儿了？”
傅尧瞬间炸了，“什么意思？你怀疑我的技术，以为我来这里是电脑没修好，跟他委曲求全？！”
那不然呢？脑子有坑吗？
为一个口头赌约来酒吧以身犯险？
陆凛懒得跟傅尧犟，转而问：“保镖呢？顾淮呢？”
话音刚落，一道讥讽传过来，“哇，直男？你们俩一起来gay吧？”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顾淮。
“我自己来的，他和别人一起来的，不信就去查监控，”傅尧对他很不耐烦，站起身，拉住陆凛的胳膊往后扯了扯，对上顾淮的视线，“我来也来了，以后在我面前消失，我没空理你。”
“太伤人了吧。”顾淮耸耸肩，笑了，“我可以不打扰你，前提是你俩断了。”
“你有病吧？”傅尧冷着一张脸，“我俩的事关你屁事？”
顾淮：“就是看见我喜欢的人追一个——直男，特别不爽而已。”
“不爽憋着，”傅尧嗤笑，“关我屁事。”
“……”
顾淮可能有点什么大病，越被骂，看向傅尧的眼神越兴奋，冒着光，“你跟我做一次，我可能就没那么惦记了。”
傅尧下巴一抬，眼神轻蔑，“那你可以惦记到死。”
“……”
傅尧懒得和他多废话，“你最好言而有信，从现在起在我面前消失，不然我见你一次，”傅尧拇指朝身后的陆凛点了点，“他打你一次。”
他拉着陆凛胳膊就要走，顾淮突然开口，“你们做过吗？”
傅尧面不改色：“当然。”
陆凛瞳孔地震：？？？？？？？
但还要努力保持镇定给傅尧撑面子。
顾淮哈了一声，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还真是上过床的直男？”
“谁规定兄弟不能上床？谁规定上床必须谈恋爱？谁规定喜欢男人就得弯？他喜欢当直男，我就让他当，有什么不可以？”
傅尧轻飘飘瞥他一眼，“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