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往外跳的动作生生顿住，扭头瞅他，怀疑自己幻听了：“给谁打电话？”
大概是看他被这个名字镇住，老班不跑了，掐着腰不紧不慢走过来：“傅尧。”
陆凛简直黑人问号脸：“你给他打电话干嘛？他又不是我爹。”
老班冷笑一声：“你管我给谁打，管得住你就行。”
陆凛一脑门官司：“谁说他能管住我？”
老班已经来到了墙下，拿着手机，轻飘飘道：“那你就出去啊。”
就冲“管得住你”这几个字，陆凛脾气上来了，必须得当着班主任的面证明一下傅尧管不住，可一想到老班如果真给傅尧打电话，陆凛就跳不下去了。
傅尧会怎么想呢——
哥哥，离开我你就活成这个没人管的样啊？我们俩什么关系呢，别人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
陆凛蹲在墙头咬了咬牙：“……操。”
他丢不起这个人。
陆凛被班主任揪着小辫子送回了教学楼，一路上喋喋喋喋没停过，本来翻墙被抓到要交一篇1000字的检讨，但老班眼中，学习是第一要义，所以，陆凛检讨免了，老班领着他去办公室拿了两套数学试卷。
“做完明天早晨交过来！”
陆凛顶着一张棺材脸重新走进了教室。
……
快递是第二天中午陆凛趁着午饭时间取的。一共四个本子，封面写得很清楚，是英语、数学、物理、化学四科的笔记。
陆凛打开化学笔记，熟悉的字迹映入眼眶——神似行楷，走笔却更锋利一些，锐意流畅，大气又精致，字如其人的好看。
就是傅尧的字。
陆凛又看了下寄件地址，在燕市一中，傅尧大概回他爸妈公司那边去上学了。
晚自习回到家，陆凛和傅尧说下了快递已经收到的事，又顺便问他：【新学校怎么样？有交到新朋友吗？】
新社交关系的建立是从旧交中走出来的第一步，友情和爱情都是如此。
小树不哭：【没有，他们好像不太喜欢我，觉得我装】
陆凛沉默了好几秒，傅尧这个人在外人面前距离感挺强的，本身成绩好，颜值又高，往那一站，就自带高贵不可侵犯的气场，衬得尔等全是废物，在自尊心强要面子的青春期，很容易成为同龄人天敌。
陆凛是个例外，他对成绩不太在乎，长得又帅，也没有家长指着鼻子说“你看看傅尧再看看你”这种话。
倒是高二的班主任说过，“你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有傅尧这样的同桌，还不跟着他好好学？！”
傅尧立马凑在他耳边很委屈地为自己伸冤：“ 哥，你别听，她说的不对。”
陆凛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傅尧冲他弯了弯唇，露出一边的虎牙尖尖，看起来怪甜的，“如果真的有因果轮回，应该是我上辈子积德行善，现在才能遇到你，和你做同桌。”
陆凛顿时就乐了，熊孩子乖起来挺讨人喜欢的。陆凛似笑非笑看着他：“别害怕，我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当然不能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傅尧撇了撇嘴，心说——你只能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谁害怕了，我就是实话实说夸夸你。”
“哦？是吗…”陆凛抬手搭住他肩膀，眨了下眼，“谢谢，我很喜欢，那请弟弟以后也多夸夸，不用限制在这种时候。”
傅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泛起亮光，又乖又坏地看着他：“哇哦，哥哥好棒，数学能考到140就更棒了。”
“……”陆凛俊脸瞬间一片菜色，这夸不要也罢。
陆凛那次考试的时候特别困，直接就睡了，卷子根本没写完，将将及格，就算没睡，撑死也就考到120。
考到140，是想让他往死里学？
可事实证明，男人真的很不经夸。
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陆凛真的考到了140，他的学习导师傅尧功不可没。不过却没等来夸，等来了傅尧的告白。
……
手机又振动了下，小树不哭发过来消息，陆凛从回忆中回过神：【这个学校尖子班基本上从高一就是这一批人，现在我空降尖子班，他们都不太服气】
陆凛想了想，回他：【你成绩好，等考一回试就好了。不过，多元社交关系有助于心理健康，如果男生不好相处，你其实可以试着和女生先处好关系，女孩子心软又善良，不会孤立你的】
毕竟，傅尧长的好看，也算是一大杀器，不至于被女生排斥。
而且……和女生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就发现对男生的喜欢只是错觉。异性相吸才是真理，长一样的大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傅尧对话框安静了很久没有回。
陆凛琢磨着是不是目的太明显，正想发点什么来补救，恰好这时，好友魏明宇发过来消息：【四排？】
陆凛正烦着呢：【没空】
魏明宇：【？】
陆凛扫了眼书包，他打算和傅尧聊一会儿就写作业的：【卷子没写完】
魏明宇：【连你都开始卷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考上哪个上哪个！不为学习披星戴月，只为自由翻墙逃课？？】
陆凛现在对两个男的一起约着上大学这事儿特别敏感：【谁特么跟你约好了？现在学习就是我的自由】
魏明宇震惊了：【哥，被人绑架就说声】
陆凛觉得他的称呼也有点刺眼：【别乱叫，谁是你哥】
“……”
魏明宇无语了：【凛子，你咋了，不会学霸走了你疯了吧】
陆凛太阳穴突突跳：【滚】
魏明宇：【那四排】
陆凛：【我学习】
魏明宇：【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拿刀逼你学？老子现在就坐飞的去救你】
“……”
放在以前陆凛可能就去打游戏了。但现在觉得有点没劲，一想到傅尧花费时间功夫整理的笔记本最后可能没发挥作用，就…有种无法言喻的愧疚感。玩也玩不痛快，还不如学习。
陆凛不想和他多说：【反正没心情玩，你组别人】
魏明宇：【我还组个屁啊，我去背会儿英语单词了】
“……”
魏明宇被刺激得不轻：【不就是卷吗？谁不行似的！明年9月燕大见！】
“……”
操，谁特么跟你燕大见。
这时，屏幕上方传来小树不哭的信息：【好的医生】
小树不哭：【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和女生相处】
看到傅尧这么回，陆凛松了一口气，没再管魏明宇，回复傅尧：【自然点，主动点，绅士点，同时把握好距离感，别太靠近了，要不会被当流氓】
小树不哭：【……我又不喜欢她们肯定不会靠近啊，医生你是不是在点我，觉得我不经过他同意就抱着他亲很流氓】
“抱着他亲”四个字严重污染了陆凛的眼睛，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触感从嘴唇传递到心脏，让他头皮发麻。
谁他妈想那么多了？
陆凛磨了磨牙：【没有，就是提醒你，男女有别】
小树不哭：【好的，我试试吧】
“……”
结果不到一周，傅尧用事实证明，和女生做朋友不太可行——
这天晚上睡前，傅尧给他转了一千块钱。陆凛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出什么紧急大事了，急需回复。
打开私聊才发现：【完了医生，我最近和语文课代表多说了两句话，她就误会了，今天下晚自习就过来和我表白了】
“……”
小树不哭：【我们班体委好像喜欢她，体委长得好壮，看我的眼神更不友好了，好像随时要过来打我】
“……”
陆凛只好把以前帮傅尧打架的实战经验拿出来：【你放心，他不会打你的，打你那个女生就更不喜欢他了】
小树不哭：【嗯，我明白的，我一点都不害怕，就是有点烦】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你可以趁机多多运动一下，强身健体又增强自保能力】也能发泄一下精力。
小树不哭：【我再练身材也没有他好】
小树不哭：【好想他啊】
“……”
行，三句话离不开“他”了是吧。
小树不哭：【想下了晚自习一起去吃夜宵，想给他讲题，想和他一起吹着晚风骑单车，想他搂着我在我耳边小声说悄悄话……我不该告白的，就不会离他那么远了】
小树不哭：【为什么我爱的人不爱我，我好痛苦】
陆凛心说当然是因为你爱的人性别不对。他安抚道：【想开点，你很好，不需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爱你是他的损失】
小树不哭：【我那么爱他，怎么舍得他有这么大的损失，他必须要爱上我！】
“……”
滚吧。
这破天没法聊了！
陆凛做了一个深呼吸，组织了下语言，才继续回他：【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降低他对你的不利影响。】
小树不哭：【我没觉得不利，他给我的所有感受我都很喜欢，就是痛并快乐着，您能懂吗？】
“……”我他妈不能！纯纯有病。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弗洛伊德说过：当一个人处于不能克服无法避免的痛苦中时，就会爱上这种痛苦，把它看成幸福。[引]】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你并不是真正的快乐。你这种喜欢已经不太正常了，一个人要先自爱，才会被别人珍惜，你怎么能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呢？】
小树不哭：【我如果只顾及自己的感受，他这会儿已经上过我的床、成为我的人了。】
小树不哭：【我正努力在法律边缘悬崖勒马。】
小树不哭：【医生，我是做错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