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心魔

太阳高悬,年纪尚小的吴惑拿着剑在空中比划,每一道动作都与剑谱中记载的如出一辙,但无论如何操练,他都不能做到引气入体。

于是,他问了一句:“舅舅,我为什么习不了剑?”

吴惑当即反应过来了,他又做梦了,这是属于幼时原主的记忆,而且是书中从未记载过的剧情。

梦中的吴惑睁大着眼睛,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可他就像他怀里那一把开不了鞘的废剑,终其一生,也不得其所。

面前那个被称作“舅舅”的男人俯身看着自己,因为背着阳光,看不清长相,只知道他身着一袭黑裳,肩头挂着两个银白的鬼窟窿,显然是属于魔修中地位稍高的人。

这见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落在他的头上,用那那温和好听的声音缓缓说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适合的东西……”

“可是我也想学剑,像舅舅一样当剑修。”小吴惑抱着那柄拔不出的宝剑爱不释手,“可是我做不到引气入体,我甚至做不到给娘亲报仇。”

吴惑一愣。

男人似乎不太懂得如何应付小孩,面对小吴惑的纠缠显得捉襟见肘,最后被缠得没办法,这才叹了口气,安抚道:“我再教你一个剑法,你接着练。”

小吴惑的眼睛顿时便点亮了,接过剑谱,再次相信了勤能补拙。

一剑一式分毫不差,从日出到日落,从烈日当头到落雪满山……

“吴惑?小兄弟?小兄弟?”

吴惑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晃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你怎么哭了?”周舒茫然地盯着吴惑,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吴惑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只觉得心里涌起了一阵不甘。他知道这不属于他的情绪,因此闭上眼,舒了口气,随后再次睁开,眼里已然恢复了清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这里是哪?”

周舒就仿佛端详着某种易碎品一般,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吴惑用袖子拂去眼角残余的泪痕,笑着解释道:“不是哭了,只是阳光太烈,一时睁不开眼。”

“我说呢……”周舒舒了口气,这才开始解释起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就是天宝阁第二重,小兄弟判断得不错,传送点并没有局限人数。”

第一重到第二重也有一个昏迷机制,不过这次不再是依赖道心,而是修为。修为越高越快清醒。而且第二重的空间就比第一重要大得过,看上去就像一个小秘境,远处是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脚边是流淌的溪流,看上去就与寻常的世界一样。

“我睡了多久?”吴惑问道。

周舒:“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短。周舒不敢离开吴惑,因为担心他会在他不在的期间出事,所以只在周围巡视了一圈,随后安安静静地等吴惑清醒。

因此,吴惑对周舒的为人有多了几分信任。

两人决定顺着河流往前探索,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第二重的线索。

可是,在这个过程他们始终没有遇上第二个人,周围密林遍布,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一般。

吴惑提出了一种可能:第一重到第二重是以阵法点为标准,进入同一个传送点的人就会一同进入一片秘境。

这种想法一出,吴惑便对天宝阁阁主的恶趣味又多了几分厌恶。他似乎是一个人性观察者,哪怕你第一重能做到守望相助,一同进入传送门完成破境。可到了第二重呢?这片秘境兴许只有一个入口,亦或是一件宝物,那么这群守望相助的“同伴”又该如何?

第二重尚且如此,那么第三重呢?

两人便这般一前一后地瞎逛,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环境都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山和水,以及望不到边际的森林,甚至连一只活物都没有。

吴惑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刻下了痕迹,不一会儿他再次经过了此处,终于停下了脚步:“不用走了,我们一直围着一个地方绕圈。”

周舒这才停下了脚步,他自然看见了树干上留下来的痕迹,脸色略有些不好看。

————

相对于这边的风平浪静,宗临这边就凶险得多。

这才刚进入秘境,还未等落地,便见好几头凶兽仰着头,要将他一口吞入腹中。

宗临落在了凶兽脸上,随即拔剑,干脆利落地好几只体型比他大数十倍的凶兽切成碎片。

腥臭浑浊的血水澎涌而出,在地面上积起一道血泊。

随即,宗临足下轻点,从空中下落,稳稳地落在没有血的地方,似乎没有回头看一眼的念头,便兀自向前走去。

相比于吴惑在第一重困顿许久才破境,宗临一出场便位于第三重秘境。不同于第一重或第二重的温和,第三重秘境只有数不清的凶兽,以及时不时会崩塌的地面。

可第三重境界,又称为心魔境,映衬着受试者内心的一方世界。

宗临不过停顿了片刻,脚下的地板就已经开始龟裂,而地表之下渗透出赤红的岩浆。

不知为何,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自己一般——轻而易举来到第三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逼着自己前进。

跳动的岩浆溅起,被宗临以灵力挡下,宗临擦了一把额前的汗,再次跨出了几步,果不其然,身后的地板再次崩塌,而他身后出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正是他所走过的。

天宝阁虽是陆云真人所铸,属于“器”的一种,而经过了那么久,“器”中生“灵”已经并不罕见。兴许真是有什么东西要叫自己看呢?

宗临脸色微冷,目光越发锐利,他倒是想看看这天宝阁耍的是什么花招。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师弟?”

宗临错愕了一下,紧接着猛地扭过头,身后出现了一道虚影,正是形同亲兄弟的师兄。宗临回过身来,张了张口,突然语塞,最后也只是颤抖地叫了那几个字:“徐乾。”

徐乾笑骂道:“没大没小,你该叫师兄!”

就仿佛记忆中那般,宗临从小便待在玄真峰,而徐乾是被他父亲宗正道下山亲自收上来的,具体原因忘得七七八八了,他只记得当初宗正道把人带来后没多久,徐乾几乎立即和他变得熟稔了起来。

徐乾习惯以“师兄”自居,因为他年龄稍大些,入门也比宗临早点。但因为两个年龄太过接近,宗临永远都是直呼其名,时常被过于刻板守旧的父亲责罚。

但徐乾总是乐呵呵。

直到最后一次,徐乾死了,他叫了一句“师兄”。

而面前的徐乾却朝自己伸出手,笑着看着宗临:“师弟,咱们回玄真峰。”

“骗子。”宗临突然笑道,足下轻点,身体轻飘飘地往后一掠,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地板瞬间开裂。炙热的火舌舔舐着宗临方才站过的位置,若是宗临再慢一步,纵使他有金丹期的修为,也难以抵抗烈火。

“你已经死了,我看着你死的。”宗临仍然笑着,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我会为你们报仇,玄真峰的诸位。”

徐乾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慌,急忙叫道:“不是,师弟,我……”

可话音未落,宗临的配剑猛地拔出,剑气一扫直接撕裂了徐乾的心脉。

而所谓的徐乾化作一团黑雾,凝聚成一条乌黑的巨蛇,悲鸣一声之后,似乎还想反扑,巨蛇幻化出宗正道的脸,人脸蛇身太过滑稽,那张严肃的脸一闪而过,还未化成形就再次被宗临打散。

同时,宗临脚下的地板再次不稳,他一个旋身飞跃到了半空中,然后轻巧的落在一个石头上。

“小临,你知道扶摇剑吗?”

宗临的身躯一震,甚至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还不回过头来?”

宗临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转了过来,便看见了宗褚的面容,与长相不符,他实际年龄已经到几百岁了,但他的样貌仍然保持在中壮年的程度。宗正道常年执掌宗门,做事过于守旧,规矩又多,因此虽作为父亲,宗临并不与他亲切。可与几乎严肃刻板的宗正道截然不同,宗褚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待人接物几乎没个正形,对宗临却也是十分的爱护。

经常的,他与宗褚相处的时间要远胜于他的父亲。

宗临永远记得,那一天他看见了宗褚的剑道之后,闹着要学,却被宗褚唤去偷齐师叔灵田里种的珍贵灵果,说是练此剑道前必须要服下的灵果。结果,等他采来,灵果全进了宗褚肚子里了,才知道自己被糊弄了。

也正是宗褚的扶摇剑,他才能活到如今。

“师父。”宗临轻飘飘地唤了一声。

但与温柔的声音不符的是,宗临再次一剑直接将眼前的人一刀两半。

“逆徒,逆徒!”

宗褚维持不了原型,化作一道黑烟消散。

宗临的脸色依旧平静。

若是寻常人,应该会做那黄粱一梦——兴许第二天醒来,玄真峰的血脉未断,父母还健在,师父师兄弟还活着,一切如故。

但是他是宗临——在一次次被追杀,一次次死里逃生之后,掐着自己的大腿也要坚持下去的理由,就是为了复仇。他用最残酷的方式,将所有的妄想掐死在腹中。

“我老了,哪天死了也不意外,你要是感恩我,就记得多回来看看。”

宗临闻言,脸色一白,随即猛地扭过头来。

老妇人支着拐杖,虽然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但被那白得发青的脸色衬托得格外诡异。

宗临在短暂地失神一刹那,再次将剑递了出去。

可就在剑锋即将刺入老妇人的残影之时,那残影的形象陡然变化了。

只见吴惑的虚影出现在宗临面前,张开着双手,脸上仍是那熟悉而温和的笑容,仿佛能包容他的一切,仿佛满心满眼都只是自己。

但宗临手里握着的扶摇剑已然刺入了对方的肩膀,鲜血潺潺,顺着那雪白的剑锋染红了他的手指。

虚影对此似乎有些不解:“宗临,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宗临手上一抖,扶摇剑咣当一声坠落地面。什么血迹,什么受伤都是假的。

下一秒,他只觉得一阵胸口绞痛,却见那虚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手持利刃狠狠地扎在他的心口。

“啊……原来你害怕的是这个。害怕我会死?”

虚影的笑容变得扭曲起来,就此撕裂做一道黑色的雾气,冲天而去,随后消弭于无形。

唯一不同的是,宗临的经脉中流淌着一股近乎沸腾的毁灭欲,连忙入定调息,这才将那股煞气压制下去。

宗临内视丹田,心里一沉。

——这是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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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剧本是重生的!
连载中黑鬼再出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