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崇和孙野受了伤需要静养不便出行。顾惜就想着和陆远二人先去九峰山看看,却被孟昀以脚伤未愈同样不便出行的理由给阻止了。
恰逢天公不作美,暴雨骤降,一连数日,更是不能出行。
于是,顾惜又在客栈里修整了几日。
只是想到孟昀因他之事耽搁于此,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他是燕州之主,平日必定也有公务需要处理,离开太久,怕也不妥,顾惜便十分歉意地对他说了此事。
孟昀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若是被这些俗事烦扰,人生岂不是无趣。那我养着那些手下能人又有何用,小惜不必多想。”
许是怕他无聊又会胡思乱想,这日傍晚雨停后,孟昀提议要带他出去逛逛,顾惜惊喜万分。
二人坐着马车到了一家名唤“清风小筑”的酒肆,听孟昀说它在当地颇有名气。
这“清风小筑”临江而设,内里摆设十分雅致,四周设置窗棂,江上风景一览无余。还有美人弹奏琵琶小曲,宛转悠扬,煞是好听。
顾惜美滋滋地啜了一口酒,只觉芳香甘甜、沁人心肺,真是好酒!
酒虫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又迫不及待地一连饮了数口。
孟昀见他这般贪嘴,不由失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微光流转,含着丝丝宠溺,嘴里不忘提醒一句:“你脚伤未痊愈,这酒不可多喝,只能解解馋。”
顾惜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这九日来他真是滴酒未沾,如今能来上几口也是心满意足的。
一阵江风袭来,令人心旷神怡。两人赏赏江景,听听小曲,饮一口美酒,吃一口美食,实在惬意得很!
琵琶声停,不一会儿二人桌前忽而站定了一女子,只是顾惜二人依然吃吃喝喝,未曾搭理。
“恩公!”女子略含激动地唤了一声。
吴侬软语,煞是好听。
顾惜好奇地抬眸看去,见是一个长得颇为秀气的娇媚少女,正手抱琵琶含羞带怯地望着孟昀。
眼中痴痴然,满腔情意已溢于言表。
顾惜顿时明了,这是又有桃花上门了。
那少女对着孟昀微微一福身,红着耳根子,羞答答地道:“恩公,那日……那日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您那日走得急,小女……小女还不曾相谢。多日几番探寻您的行踪,可惜一直无缘再遇到,不想今日竟在这清风小筑遇着了……”
顾惜收回视线瞧了瞧对面一脸若无其事的孟昀。
他长得那样一张脸,确实容易招惹桃花,一路过来这也不是第一朵了。
此刻,这当事人正淡然地剥着一只虾,然后十分自然地放到了顾惜的碗里。期间依旧没有搭理那女子,仿佛身旁并没有这么个人。
那少女并不恼,微微垂下头,咬着红艳艳的唇踌躇了会儿,似鼓足了勇气,再次抬起头来,眸光一闪一闪地看向孟昀,道:“小女……小女那日得恩公相救才脱离了虎口,否则只怕今日早已不在世上。恩公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莹莹愿意服侍在侧,做牛做马报答您。”
说着她忽然屈膝跪了下去,垂首敛目,娇羞不已。
顾惜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异常熟悉的以身相许的报恩戏码,这一路过来就曾有人以身相许过,不过对象换成了他而已!
他见孟昀根本无意,有心帮他挡一挡,夹起碗里的虾肉咬了一口,故意放柔了声音道:“夫君,这虾很好吃啊!”
这一声娇滴滴的“夫君”让那跪着的少女整个人明显地颤了一颤。
顾惜今日虽然未着女装,但他那一张脸却是雌雄莫辨,竟一点也不让人怀疑他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孟昀嘴角一扬,宠溺地看着他笑道:“娘子喜欢,为夫替你多剥一些。”
说着,他夹了一只大虾,熟练地剥了虾壳,接着从容自然地直接送到了顾惜的嘴里。
顾惜错愕地愣了下,才张了张嘴,一口咬下……
少女见二人自顾自地秀着恩爱都不曾搭理她,抬起美眸望着孟昀泫然欲泣,“恩公……”
顾惜终是不忍,转头看向她,道:“姑娘,我们家并不缺婢女,又家不大业不大的,多养一个人都是负担。你既然是想报恩,总不会要给我们家贴乱吧!”
孟旭却道:“娘子,我并不识得此人,何必理睬她。”
那少女闻言不可置信地浑身一颤。
“恩公,小女是……小女是……五日前……”
她委屈得一阵支支吾吾,见孟昀依然一脸漠然地不肯施舍一点余光,她咬咬唇转向顾惜,祈求道:“夫人,小女不要工钱,只给口饭吃就可……而且……而且小女还懂一些药理,正好可以伺候夫人,还望夫人成全。”
顾惜这一回出来依然抹了孟昀给的那药物,他本来是不打算抹的,孟昀却说他长得太过引人注目,若是贼人再来,这目标也太显眼了。
顾惜无所谓,抹就抹吧……故而他此时脸色蜡黄蜡黄的,看起来似乎有病在身,那少女便以为他身患了顽疾。
孟昀虽然桃花多,但这么直白又执着的还是第一朵。
顾惜叹息道:“姑娘,不是我不肯收留你,你不知道我家夫君最好行侠仗义,所救女子不知有多少,也个个都如你这般说要为奴为婢当牛做马……但是,我家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养你们呀……”
听闻此言,少女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似乎还不想放弃,“夫人……小女……小女……吃得并不多……”
“真是好笑!”
她话音刚落,一道饱含嘲讽的女子声音蓦地在几人身后响起。
那声音继续嘲讽道:“死皮烂脸地想做人家的妾,还冠冕堂皇地说要当牛做马!”
少女莹莹忽被人说中心事,又羞又恼,嗔怒地转过头去。顾惜好奇是谁如此坦然居然说出了大实话,亦跟着转头望了过去。
离他们不远处正落坐着一女子,一身红衣飒爽,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
是她!
巧的是顾惜正好识得她。其实说起来,那红衣女子也算是顾惜昔日的一朵桃花了!
三年前,顾惜曾一人跑去了泉州。
那日,他实在运气不好,居然被一色中饿鬼给错当成女子调戏了。
这人不信他是男子,还要脱他衣裳检查,顾惜自然不肯。
若是普通人,依着他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对付。然那人虽长相猥琐,功夫却颇有一手,顾惜不敌。
两人拉扯间,恰被一年轻男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这男子就是薛娇的哥哥薛浩。
一来二往,他和薛浩相熟成了朋友,又蒙他诚心相邀去了薛家庄,自然而然就认识了薛娇。
薛娇性格直爽,脾气火爆,不过在他面前稍有收敛。
他二人其实接触也并不多,不知她为何居然看中了自己,并执意要嫁于自己,吓得顾惜匆匆离了薛家庄。
常州离了泉州有一段距离,薛娇为何会在此?
顾惜暗自疑惑,就听那少女莹莹气愤地道:“姑娘何故口出这般恶言?”
薛娇冷笑道:“你心知肚明,还需本姑娘多言?”
一直跪着的莹莹忽而弱不禁风地晃了一晃,哑然片刻,娇娇弱弱地道:“我……我只是想报恩……”
薛娇嗤笑一声:“报恩?你确定你不是报仇?人家一对恩爱夫妻,你倒是想横插一脚,还好意思问我。”
其实这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如今被这般明晃晃一语道破,就算莹莹脸皮再厚也觉无地自容。
她又楚楚可怜地转头望了一眼孟昀,见他从始至终都不曾看上她一眼,终是拿起琵琶,哭唧唧地跑了。
不亏是脾气火爆的薛娇,三言两语就把人给赶跑了!
顾惜向她轻轻点了点头以示谢意,怕她认出自己,又用袖子半掩了脸。
他转回头来却见孟昀无事人似的惬意自酌,心情好像还不错。顾惜有意打趣他一番,放低了声音揶揄道:“孟兄,这等死心塌地的美人,你何不收了!”
孟昀这回倒没有嬉皮笑脸,正色道:“我只是看那恶霸有些不爽,顺手修理了一顿,到是惹了这麻烦。你又何必与她多言,直接无视就好了。”
没想到他居然在向他解释!
酒足饭饱,两人又坐了片晌便准备离开。孟昀扶着顾惜只走了几步,却被薛娇给喊住了,“夫人请留步!”
她不会认出他了吧!
顾惜缓缓转身对着她轻轻笑了笑。
薛娇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欲言又止,须臾才道:“不知夫人可姓顾?”
顾惜还未答,孟昀就道:“姑娘误会,我家娘子娘家姓孟。”
她又不死心地问:“那……夫人可有姓顾的亲戚?”
顾惜歉意地摇了摇头。薛娇还待再问,恰在此时,二人身后有人高声道:“娇娇,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
听到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顾惜微微愣了愣。
是薛浩!他也在此吗?
孟昀对着薛娇说了声告辞,又转头温柔地对顾惜道:“娘子,天色不早,咱们走吧。”
顾惜这才回神,点了点头。孟昀扶着他缓步走过薛浩身旁时,薛浩顿时也愣住了,一动不动地呆在了那处。
孟昀扶着顾惜到了马车旁,忽然出其不意地将他一把横抱了起来,惹得顾惜惊叫一声,紧接着又听到他笑着揶揄道:“娘子,何时又惹了一笔风流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