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梆子敲了五下。
孟瑜缓缓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抱着顾惜。他停顿了片刻，才轻柔又缓慢地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顾惜眯着眸子，脑子有点混混沌沌的，并没有完全睡死，身旁略有动静，他已有所察觉。
蓦地睁开了眸子，翻身坐起，他拉开床幔，哑着声音问道：“阿瑜……你要走了？”
孟瑜轻声道：“嗯……还早，你继续睡吧。”
顾惜哦了声，隐约想起孟瑜还要上早朝。不过他没有躺回去，依旧坐着，打算先目送他离开。
可是，过了一会儿孟瑜仍然站在床前。
天色还暗，屋里黑黝黝的。似乎怕影响顾惜休息，孟瑜并没有点灯，所以此刻顾惜亦看不清他的神色，茫然道：“怎么了？”
孟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须臾，他才叮嘱道：“阿惜，以后离我父皇远点吧！”
留下这没头没尾的话他就转身离开了，听得顾惜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他思索了片刻，脑子就变得晕乎乎的。索性不想了，反正不管孟瑜是何意，他原本就不打算和孟旭多做接触的。
顾惜躺回去继续睡了会儿，便也起了。等到天色渐亮，他就去了宫中，又陪着顾盼在长春宫里坐了会儿，赶在下朝前离开了。
陆远一直在宫门外等候，顾惜早上出来的时候让他不用跟着自己，可他就是不听，顾惜拗不过他，便随了他。
两人一踏进溪云阁里，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顾惜并不在意，他早都被人看习惯了，好在还未到用膳之时，人不算多。
“子珍！”
顾惜正迈步上楼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略显激动地叫声。这声音太过熟悉，顾惜一听便听出了声音的主人，立马顿住了脚步，惊喜地回头看去。
靠窗处站着一人，仪表堂堂，英气勃勃，眉目之间却又带着一丝痞气，正是定远侯世子苏启。
“承业！”顾惜笑吟吟地叫道。
还未等他过去，苏启已快步走了过来，含笑看着他，佯装嗔怪道：“子珍，你都回了长安城也不过来找我，你说，咱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顾惜笑着连连致歉，两人看着对方，又哈哈一笑。
苏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想到真能在这里碰到你！我之前听人说看到你进城了，我还不相信呢，你来长安了怎么可能不过来找我？今早一出门，鬼使神差的我就跑来了这里……嘿嘿……没想到，你还真来长安了！”
顾惜莞尔道：“你这是挂念我呢，才会不知不觉来了这里！”
苏启一乐，“也对，我可不就是对你日思夜想嘛……你这次来不会很快就走了吧！”
顾惜点了点头，两人勾结搭背，一边说笑着，一边去了二楼，寻了一处雅间。
说话间，苏启知晓了顾惜来长安的原因，问：“你姐姐的身体怎么样了？”
顾惜叹了一声，又和他讲起了顾盼的病情。苏启听后，面色微凝，随即宽慰道：“子珍，你莫要太过担心。宫中太医很多都是虚有其名，有些还是因了祖业才混进去的，实际上没啥本事。这杏林高手啊，多在民间，咱们多派些人手去找寻找寻，总能找出几个高人！”
顾惜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会儿，顾惜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着苏启，问道：“你不是去了五城兵马司吗？怎么……你看起来好像有点闲啊……”
两年前，他就从苏启的信中得知定远侯为他谋了这个职务。
“我哪会管那些杂事，挂个虚职罢了……”苏启啜了一口酒，笑道，“子珍，兄弟我真是羡慕你啊，能够自由自在的游历江湖……对了，你还做起了生意……你说你，这也太厉害了，随便露下手，这生意就做得风生水起的……”
顾惜拿起酒杯也啜了一口，哂笑道：“我家本就是从商的，我只是做回祖业罢了。”
他想到了苏启曾经的梦想，接着问道：“你以前不是想去从军吗？”
苏启最佩服的人就是他的爷爷，自小就希望成为他爷爷那样的将士。老定远侯戎马一生，保家卫国，受人尊敬。
苏启却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呵呵一笑，道：“我和你可都是皇亲国戚，还是做些闲职能过得肆意些……”
他话中有话，顾惜已是了然，不由心下微微一滞，见他笑得随意，可这笑容里更多的却是无奈。
孟旭最忌讳什么，顾惜十分清楚。
整整十三年，孟旭好不容易铲除了英国公王氏一党，又岂会让外戚再次坐大。
如今，定远侯平定了南疆，镇摄了南楚，在朝中声望越发的高。苏启身为定远侯世子如若又是个能人，只怕孟旭会更加忌惮。
顾惜叹道：“定远侯他也同意你这样？”
苏启轻笑道：“老头子还是看得很开的。”
话落，他执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接着笑呵呵地道：“你这里的酒还真不错。”
“自然，这可是我亲自挑选的。”顾惜亦开玩笑道。
两人对饮了几杯，苏启又笑道：“你的酒量还是那么好……以前，我们三人老是被你灌醉。”
“那是你们酒量太差……”顾惜失笑。
昔日四人畅饮，如今却……两人都微微一顿，神情露出些许落寞。
“你有王灿的消息吗？”顾惜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