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后,孟旭随口问了一些他的近况,顾惜坐在一旁温顺地答着,有些不该说的话,他直接隐去了。
“你姐姐的病,你放心。既然太医院的人没用,那就去民间寻觅能人。朕已让内卫着手去办了,大千世界,奇人自是不少。”孟旭宽慰道。
顾惜朝向他垂眸谢道:“微臣多谢皇上。”
孟旭一直注视着他,目光深邃且柔和地落在顾惜的身上。然顾惜始终垂着眸,并没有发现。他又哂道:“子珍,你也不用总微臣微臣的自称,朕还真是听不习惯。”
“规矩不可不遵。”顾惜肃然道。
孟旭笑了笑,道:“你我二人之间,不必执君臣之礼。”
顾惜固执地道:“君永远是君,臣永远是臣。君臣之礼不可废。”
孟旭见他执意如此,不再强求。
屋子里顿时变得有些静悄悄的,顾惜清晰可闻自己刻意放缓的呼吸声。
他和孟旭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他们随意畅谈,无话不说。可惜,时过境迁,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在孟旭面前,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不敢说,有些话又不可以随便说,他也就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好在宁福宫够大,两个人不用一直这样缄默又尴尬地呆在一间屋里。
顾惜没坐一会儿,就借口说困了。这个理由虽有些蹩脚,不过孟旭也并未说什么,让宫人领着他去了一旁的暖阁。
暖阁一侧有一间小净室,顾惜还没吩咐,便有宫人准备好了热水。
他打发掉了那两个要伺候他沐浴的宫人,才开始脱衣洗澡。顾惜在外这几年,早就习怪了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连日骑马,他的身体本就酸胀得很,热水一泡,只觉得通体舒服。顾惜干脆就多泡了会儿,直到水快凉了,才换上了宫人准备的衣物。
那衣物看上去挺眼熟,仔细看,竟是他以前的旧衣物,保存得不错,没有什么异味,反而有股淡淡的龙涎香。
当初,顾惜留在宫中的衣物不少,只是没想到宁福宫里也有,如今再穿起来到是有些短了。
顾惜原以为今夜自己会睡不着,他又是睡了一个下午,又是睡在宁福宫,睡不着很正常。可是,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而且一觉睡到了天色大亮,顾惜醒来的时候,孟旭早就上朝去了。
为何又睡得这么沉?顾惜又是一阵懊恼。
难道真的是太累了吗?
他狐疑地起了床。等他洗漱好,宫人已利落地摆好了早膳,顾惜胡乱吃了几口,就去了长春宫。
今日来得晚,并没有碰到孟瑾。顾盼的脸色看上去比昨日好了不少,有了些许血色。
顾惜心里稍安,陪着她聊了会儿,顺便告诉了她留宿宁福宫的事。顾盼微微愣了下,旋即拍了拍他的手,笑道:“你和皇上的关系以前多好啊,就跟亲兄弟似的,连我看了都嫉妒。如今能和好如初,阿姐就放心了。”
顾惜点头,没有否认,他不想实言相告,免得她又要忧心。
顾盼接着掩嘴笑道:“那时候,你啊总喜欢粘着皇上。有一回,皇上上朝,你也要跟着去,我是左哄右哄你都不听,皇上说了几句话,你就乖乖地留下了。”
顾惜作为商家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的,到也懂得不少。那时候他刚进宫,知道宫中皇帝最大,见孟旭对自己好,他就抱紧了他的大腿,后来混熟了,越发的胆大放肆。
“小溪,皇上毕竟不是普通人,他身处那个位置上,很多事都是不由自主,身不由己,你也多多体谅他。”顾盼继续说道。
顾惜依旧点点头。
顾盼沉吟片刻,又道:“我想了想,你这住在客栈里,总是不妥。梅园一直空着,我叫人去打扫打扫,你也好住过去。”
顾惜一顿,顾盼若是不提,他都快忘了梅园了。一抹纤细的影子蓦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顾盼忽地“噗嗤”一声,笑道:“那座宅子还是你十五岁生辰时,向皇上讨来的赏赐,你呀,说是用来娶妻的。”
十五岁那年他情丝萌动之时,特意向孟旭讨来了梅园,其实顾盼不知道的是他早就想出宫另置宅院了。毕竟他已经长大,久留宫廷,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致使流言蜚语不断。孟旭虽勒令宫中不得再谈论此事,但终免不了闲言碎语。
顾惜微低着头佯装羞涩,道:“少时稚言,阿姐莫要取笑。”
顾盼温柔地拍着他的手,莞尔道:“小溪,如今你年已弱冠,是该娶妻了。我家小溪,风华无双,阿姐定要为你寻一个才貌双全的名门淑女。”
闻言,顾惜微微一恍神,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苦涩。
他不想让顾盼察觉,遂敛了心神,嘴上玩笑着拱手作揖道:“如此,谢过阿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