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留德城还在沉睡中，颐苼便在一片安静中醒过来。
二楼没有人。
黎忆安已经下楼去了。
颐苼刚刚下楼，就闻见一阵食物的香气。
瑞星面馆早上并不对外开放。
黎忆安只做了两人份的早餐。
看见撩起来的帘子后，有一道笔直的身影正在站在炉灶前，颐苼不由得一怔，心中漫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他按着胸腔，细细感受未曾有过的……温暖？
“早上好。”
黎忆安端着粥出来的时候，看见颐苼站在楼梯中间发呆，语气自然道：“二楼卫生间里有一次性用品，你可以先收拾一下自己再下来吃饭。”
黎忆安的步履矫健无声，身量欣长的人端着亲手做的早饭走出来，一点都不突兀。
颐苼没有反驳，照着黎忆安说的，转身又上二楼洗漱。
黎忆安卫生间里有一面光滑的落地镜，颐苼可以看见狼狈的自己。
他皱眉打量。
衣服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干涸的血痂。
镜中人脸色格外的苍白，虚浮无力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昨天晚上神识暴走，给这具身体带来了很大的负荷。
所以……
昨晚他就顶着这么一张脸睡的？
颐苼细细研究了镜子中的自己，越看越嫌弃，利落地打开了清洁系统。
水汽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卫生间。
颐笙扯了扯衣领，将歪了的衣领理整齐。
卫生间里的衣服看大小应该是黎忆安的，崭新的样子应该未曾穿过。
很快，他披散着头发重新下楼。
见颐笙穿着自己的衣服下来，黎忆安的眼神微暗。
刚刚吹干的头发蓬松柔软，配上beta精致却又恹恹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又可怜。
自己的衣服在他身上大了些，松垮垮地露出两截美人骨。
“吃饭吧。”黎忆安不动神色地收回视线，将丰盛的早餐一一呈上来。
两份黏稠滚烫的肉粥，配上青菜鸡蛋，还有一管颐苼也不认识的药剂。
“闻起来很香。”颐苼落座在黎忆安的对面，颇为认真地夸奖道。
“我上学时学过家政课。”黎忆安淡然接受夸奖。
他开的虽然是面馆，却不是只会做面条。
只不过是因为面条做起来方便些。
“这又是什么？”颐笙指着药剂问道。
“用于修复身体损伤的药剂。”黎忆安停下筷子，组织语言道：“强行解除催情素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小负荷，”
“这药剂能缓解。”
“谢谢店长。”颐笙笑眯眯地收下，毫不客气。
黎忆安点点头，嘴角无意识地微微上扬。
两人一起用完了早餐。
黎忆安又给了颐笙一管抑制剂，叮嘱他好好休息。
颐苼踏着刚刚升起的日光，离开了瑞星面馆。
他回到物成佣兵团的生活区，径直地走向宿舍。
徐中早早发了消息给颐苼：【老大让你去见她。】
颐笙没回。
他有所预料。
庞扬和凌燨来自同一家族，凌燨会找他很正常。
不过，不要妄想他给那个家伙低头。
徐中又发了好几条消息。
“啧。”见躲不过去，颐笙才回复道： “来接我。”
他不清楚核心区域怎么走，索性拨通了徐中的通讯。
一回生二回熟。
只是再次相见时，彼此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颐苼若无其事地接受着凌燨的打量。
“庞扬没死。”凌燨抿着嘴唇，忽然冷声开口道。
“呵。”颐苼嘲讽地笑了笑，“算他命大。”
“你不觉得你做错了吗？”凌燨皱着眉又问。
“当然。”颐笙的态度不复初见时的疏离客气，反倒透露出一股轻佻嚣张：“他先找的事，他活该，不是吗？”
女alpha面露愠色，微眯着眼，审视的视线落在beta身上。
只见颐苼两腿交叠，不慌不忙地坐着，嘴角微微勾起，眼里却没几分笑意。
他宛如一只拱起身子，倨傲又淡漠的豹子，随时都会攻击人。
“我不觉得我有错，”
“您要怎么办呢？”
颐苼忍耐着心中的不悦，面上带笑，琥珀眸中闪过微冷的光。
他想知道，凌爔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这将决定他是否还与物成佣兵团继续合作。
毕竟物成给颐苼提供不少的物质支持，他不会轻易违背契约。
但不代表颐笙会忍。
见beta的态度冷漠而戒备，看起来随时会翻脸。
最终凌爔退了一步。
她叹了口气，“你要我怎么说你们好？”
凝滞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稍一联想庞扬做的蠢事，凌爔也不是不能理解颐笙的反击。
总有些人，要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
只是，这个beta对alpha一点仰视敬畏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此时庞扬站在他面前，也许他会后悔没有再捅一刀。
不得不说，凌燨对颐苼的性格还是挺了解的。
“庞扬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还在时止生物研究所里昏迷不醒，”凌爔换了个语气，平静地开口陈述事实，拿出了谈判的姿态，“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啊哈?”
“有啊。”
颐笙被这个名字勾起不愉快的经历，听见他昏迷不醒时，脸上带着嘲讽，笑道：“可惜我没废了他。”
beta轻蔑的态度便是在挑衅alpha的权威。
颐笙在挑战凌爔的忍耐力。
可凌爔并没有颐笙设想中的愤怒或者翻脸，甚至只是平静点了点头，认可他的说法。
“？”
颐笙眯起眼看着凌爔，眼中带着怀疑。
和庞扬更亲近的凌爔站在他这一边?
怎么可能。
“物成佣兵团里，A级的Alpha都担任着队长或者副队长的职责。”凌燨打开虚拟屏幕，将其投放在颐苼的面前，“如今嗜血中队暂时不能为物成带来利益，甚至短时间内还要佣兵团养着。”
“”你说的没错，”凌爔将事实摆在颐笙面前，平静而又冷漠道：“留德城不看动机对错，只看结果。”
“而你，造成了我的困扰。”
屏幕上显示着治疗庞扬耗费的星币。
数字颇大。
颐苼面色平静，并没有露出惶恐或者心虚的表情。
甚至不为所动。
beta的沉默让凌爔吸了一口气。
她的火气几乎难以克制。
见颐笙不为所动，她最终还是忍不住，释放精神力，压迫性的信息素也在房间中弥漫开来。
一般情况下，即便是腺体未曾发育的beta，依旧会感受到SS级alpha信息素的压迫感。
辛辣发麻的花椒气味涌近颐笙的鼻腔中，带着信息素主人不悦的情绪。
可颐笙比正常的beta都迟钝，丝毫感觉不到信息素的压迫与不悦，反而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凌燨脸色沉沉，磅礴的精神力冲着颐笙而去。
颐笙释放部分神识抵抗凌燨的精神压迫，并没有被影响。
精神力有加重的趋势。
凌燨冷着脸要让颐苼低头。
僵持了好一会，颐笙皱着眉头，忍下骤然的疼痛，不情不愿地反问：“所以呢？”
他不想再增添身体的负荷。
这个beta比预期的还要强。
ss级的精神力和信息素竟然对他没什么影响。
见颐笙松口，凌爔立即收了精神力和信息素。
她并不是真想打架。
“我这里有个任务。”凌爔说出叫颐笙来的主要目的，“你如果能将这个任务完成，”
“我便既往不咎。”
“如果没有......”凌燨没有说完，故意留下未知，威胁颐苼。
她笑了笑，改变了对颐笙的定位。
按数据和实力，他比庞扬还要有价值。
颐苼并不在意，轻笑着接上了凌爔的话茬：“大不了......两败俱伤。”
他的眸中带着疯狂，并不接受凌燨的威胁，甚至是反过来威胁对方。
“啧。”
“倒也不至于。”凌燨见威胁不成，收起冷脸，摊手无奈道：“彼此心平气和些，我很好说话的。”
她决定拉拢颐笙，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
哪怕这不符合规则。
物成佣兵团以利益为重，所有规则都建立在雇佣兵本身能为佣兵团带来更多的利益上。
反倒是颐笙有些意外。他抬眸又问：“庞扬不是你的亲属吗？”
“亲属？”凌燨笑了笑，双腿和颐苼一样交替在身前。
“待在这鬼地方，有血缘关系都不一定有用。”
凌爔自嘲一下，意有所指道：“留德城是个弱肉强食的城市，人若想在这里好好活着，就得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她的语气里满是对庞扬的嘲弄。
“我救他，是因为他是一个A级的alpha，”凌燨打开了嗜血小队的战绩，隔空传递放给颐苼看：“这是一个A级alpha能给我带来的利益。”
“而你很特殊，”凌燨又点了颐苼的名字，屏幕上同步出现了他在物成期间猎杀的畸变体数量，后面还附带着指数式上升的折线图。
虽然总数还远远不及，但......
凌爔不带情感地道：“比庞扬的效率高多了。”
颐苼呵了一声。
“可惜，你只是个beta，”凌燨话音一转，忽然说道：“alpha在联邦的律法里，可比你重要多了。”
除了杀人，联邦法律对高等级alpha的犯错有很多的宽容。
但对beta没有。
“好在这里是爵马星。”
通过凌燨的三言两语，颐苼窥见联邦律法对beta的歧视。
beta在这个社会的地位似乎偏低。
颐笙也直接地问了。
“确实，毕竟联邦的话语权都被alpha所掌握。”凌爔肯定道，并为他假设了一些场景。
如果在规则严谨的联邦大星，真的让庞扬得逞了，事后那家伙也只是得到不轻不痒的惩罚。
反观颐苼，他刺杀了一个A级alpha，最少要在联邦监狱里度过十年以上的时间。
可是现在，他在留德城。
一个充满暴力和血腥的法外之地。
“这里很适合我，”凌爔站在窗边望向荒海，意有所指道：“当然，”
“也很适合你。”
颐笙站在凌爔的身边，发自内心的轻笑出声。
说的也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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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