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睁开眼时,脑子里还回荡着《凤舞九天》最后一章的惨烈剧情——女配沈知意被灌下鸩酒,七窍流血而死,而她那个吃里扒外的贴身丫鬟,则被乱棍打成了筛子。
好巧不巧,她现在就顶着那丫鬟的名字,穿着那丫鬟的衣服,跪在那丫鬟该跪的地方。
“……”
她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冷冰冰的杏眼。
那双眼漂亮得惊人,却也阴沉得吓人——眼尾微微上挑,黑沉沉的瞳仁里像是淬了冰,看得人后脊发凉。
“醒了?”对方红唇轻启,嗓音清冷。
陆昭昭一个激灵,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等等,地上?她不是熬夜看小说睡着了吗?怎么一睁眼就跪在这儿了?而且她怎么跪着也能睡着呢?
她下意识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身淡青色的丫鬟服饰,手里还攥着块帕子。再一抬头,面前的美人一袭华贵裙装,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活像在看一只待宰的鸡。
电光火石间,陆昭昭脑子里蹦出三个大字——
穿书了!
昨晚那本《凤舞九天》里,反派女配沈知意身边不就有个叫“昭昭”的丫鬟吗?后来这丫鬟被贵妃收买,背叛主子,结果沈知意惨死冷宫,昭昭也被贵妃灭口!
陆昭昭顿时觉得脖子一凉。
“发什么愣?”沈知意微微蹙眉,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叩,“让你去打听的消息呢?”
陆昭昭头皮发麻。
——她哪知道原主接了啥任务啊!
“回、回小姐……”她急中生智,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奴婢刚走到花园,就听见有人说大小姐今早罚了两个婢女,说是……说是那两个婢女夸了小姐一句。”
沈知意眸光一冷。
陆昭昭心里直打鼓。这瞎编的消息应该靠谱吧?原著里大小姐沈知琴和沈知意可是死对头!
“你倒是机灵。”沈知意忽然轻笑一声,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往常让你办点事,不是推三阻四,就是阳奉阴违,今日怎么这般积极?”
陆昭昭背后冷汗直冒,废话!能不殷勤吗!再不殷勤点,明年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完蛋,原主该不会真是个二五仔吧?
她正绞尽脑汁想对策,忽见沈知意俯身凑近,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昭昭。”沈知意轻声唤她,语气温柔得诡异,“你说……我该信你吗?”
陆昭昭现在说“其实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还来得及吗?
陆昭昭心里泪流满面,面上却挤出一个狗腿至极的笑容:“小姐天人之姿,奴婢伺候您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奴婢这辈子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沈知意眉梢微挑,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却让人挣脱不得。
“是吗?”她轻声问,“那昨日偷偷去大小姐院里传话的,又是谁?”
陆昭昭:“……?!”
完了,原主这缺心眼的还真去当二五仔了?!
陆昭昭的后脖颈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沈知意的手指还捏在她下巴上,指甲修剪得圆润,却莫名让人联想到某种猛兽收在肉垫里的爪子——看似无害,实则随时能撕开猎物的喉咙。
“小、小姐明鉴!”陆昭昭急中生智,眼一闭心一横,“奴婢那是去当细作的!”
“哦?”沈知意尾音上扬,松开了手。
陆昭昭扑通一声跪得更加标准:“大小姐前日赏了奴婢一支银簪,非要奴婢汇报您的动向。奴婢想着将计就计,这不正打算跟您禀报呢!”
说着麻利地从袖中摸出簪子双手奉上,动作之流畅仿佛排练过八百遍。
沈知意接过簪子,在指尖转了转。阳光透过窗棂,在银簪上折射出一道冷光,恰巧映在她眼底。
“倒是机灵。”她忽然轻笑一声,“退下吧。”
陆昭昭轻呼出一大口气,背后衣服湿了一大片。
“总算蒙混过去了!”
——
陆昭昭觉得,自己可能摊上大事了。
自从三天前穿成沈知意的贴身丫鬟,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位沈家二小姐表面温婉端庄,背地里却总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她,活像一只随时准备拧断猎物脖子的猫。
比如现在——
“昭昭,你觉得这茶如何?”沈知意执起青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去浮沫。
陆昭昭一个激灵。
来了来了!又是这种送命题!
“小姐的茶自然是极好的!”她堆起十二分谄媚的笑,“这碧螺春汤色清亮,香气……”
“这是龙井。”
“……”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沈知意唇角微勾,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两下。每一声都像是敲在陆昭昭天灵盖上。
要完!
陆昭昭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原著里沈知意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更别说现在这个怎么看怎么邪门的版本。她正琢磨着要不要直接跪地求饶,忽听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丫鬟芸香慌慌张张闯进来,“贵妃娘娘派人来传话,说要请您即刻去赏荷宴!”
陆昭昭闻言一怔。
原著里这段她可太熟了——贵妃设宴,沈知意在席间被设计落水,虽被皇帝所救却染了风寒,错过半月后的选秀大典。等病愈入宫时,嫡姐沈知琴早已得了圣宠!
“告诉来人,我稍后便到。”沈知意淡淡道。
待芸香退下,她忽然转头看向陆昭昭:“你觉得,我该穿哪身衣裳赴宴?”
陆昭昭头皮一麻。
这问题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杀机——原著里沈知意就是穿了那件浮光锦的裙子,才在落水后因衣料吸水过重险些溺亡。
“奴婢觉得……”她咽了咽唾沫,“那件云纹纱衣就很好,轻便又……”
“你倒是会挑。”沈知意轻笑一声,“正合我意。”
陆昭昭刚松半口气,却见沈知意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枚白玉簪,慢悠悠道:“既如此,你便替我簪上这个。”
那簪子通体雪白,只在顶端雕了朵半开的芍药。
陆昭昭瞳孔骤缩。
这不对!
原著里这簪子是沈知意与皇帝的定情之物,现在怎么可能出现在闺阁中?除非……
一个荒谬的念头猛地蹿出来——
这女人该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愣着作甚?”沈知意将簪子递到她眼前。
陆昭昭强自镇定地接过簪子,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发抖。若沈知意真是和她一样是穿越者,那她这些天的反常就都说得通了——比如为何总在嫡姐下套前先发制人,又比如为何对尚未发生的宫闱秘事了如指掌!
最要命的是,对于原著里那个背主的昭昭,以沈知意的性格来说,她是会将她活生生做成人彘的!
“小姐,”她声音发颤,“这簪子真好看,是新得的吗?”
沈知意对着铜镜抚了抚鬓角,语气轻描淡写:“旧物罢了。怎么,你见过?”
“没、没有!”陆昭昭手一抖,簪尖差点戳到沈知意头皮,“奴婢就是觉得……这芍药雕得真别致……”
“是吗?”沈知意冷冷地问道,似乎意有所指。
电光火石间,陆昭昭福至心灵,“扑通”一声跪得结结实实:“小姐明鉴!奴婢上月替您整理妆奁时偶然见过,当时还纳闷这般贵重的物件怎么收在箱底?”
沈知意静静凝视她许久,忽然松手:“起来吧,时辰不早了。”
直到为主子绾好发髻,陆昭昭的心脏还在狂跳。她偷瞄铜镜中的沈知意——眉如远山,眸若寒星,分明是书中那个才貌双绝的沈二小姐,可眼底那抹化不开的阴郁,又分明是历经沧桑的人才有的……
“昭昭。”临出门前,沈知意突然驻足,“今日赏荷宴,你猜会发生什么?”
陆昭昭差点咬到舌头。
这特么是能猜的吗?!
“奴、奴婢愚钝……”
“我猜会有趣事发生。”沈知意抚了抚袖口,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比如……有人失足落水?”
陆昭昭腿一软,险些当场跪下。
这女人真是穿越的?!
她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赏荷宴设在御花园的碧波池畔。
陆昭昭跟在沈知意身后,眼睛却忍不住四处乱瞟——亭台楼阁金碧辉煌,宫女太监们低眉顺眼地穿行其中,远处还有乐师奏着清雅的丝竹声。这排场,可比电视剧里演的奢华多了。
“管好你的眼睛。”沈知意头也不回,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贵妃最讨厌没规矩的丫鬟。”
陆昭昭立刻低头装鹌鹑。
宴会尚未开始,各家贵女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寒暄。沈知意刚踏入水榭,一道娇柔的嗓音便飘了过来——
“二妹妹可算来了,姐姐还以为你身子不适呢。”
陆昭昭抬眼一看,只见一位身着鹅黄纱裙的少女款款走来,眉眼与沈知意有三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刻意的娇弱。
沈知琴!
原著里的恶毒嫡姐,沈知意前世仇人之一。
“劳长姐挂念。”沈知意浅浅一笑,“不过是梳妆耽搁了些时辰。”
沈知琴亲热地挽住妹妹的手臂:“今日贵妃娘娘特意请了皇上赏荷,妹妹可要好好表现。”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知意单薄的纱衣,“不过妹妹穿得这样素净,怕是……”
“姐姐说笑了。”沈知意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御前失仪才是大罪。”
陆昭昭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俩人表面姐妹情深,实际字字带刺。尤其是沈知意——穿越回来的人也不全是她这种蠢货,沈知意句句都往对方痛处戳。
要不人家能做小姐,而她只能做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