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涂少爷

才不过寥寥几个月,窦不迟那张四方脸比原先瘦削几分,也变长几分。

“诶?”颜笙皱皱眉头,说道,“这就是家事?你背信弃义行事,破坏结界,扰乱派内清静,打伤同门,现在倒想起来我这个师娘,还和我论起家事。”

颜笙的手探入乾坤袋中。

捆仙绳顺着袋口静悄悄地缠绕在颜笙的手腕,蓄势待发的它就像是一只吐信的毒蛇。

窦不迟不以为然,说道:“师娘不必如此戒备。今日请您来这里,是有一事相求。”

颜笙疑惑:“我法力低微,能找我有何事?不如去找你师父。”

她见眼前的人不是崔攸宁,顿时也失去兴致,只觉得是浪费时间,于是她掉头就走,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留。

忽地,窦不迟对颜笙的正面,放出一道比一道猛烈的攻击。

颜笙本能地预感到突然袭击的到来,尽管攻击速度迅疾如闪电。但是,由于颜笙的修为境界已经远超寻常天人,她对这种程度的攻击应付自如。

在颜笙看来,窦不迟所放出的光芒就像是一只背负着沉重壳子的无脚蜗牛,缓缓地向前爬行,毫无威胁。她轻易地躲过了这一招,不费吹灰之力。

随后,她伸出手指,一道捆仙绳便“嗖”地飞了出去,速度异常迅猛,仿佛时间因其飞行而产生了一瞬间的逆行。

窦不迟被捆仙绳绑成一只结结实实的粽子。

而此时的窦不迟非但不露惧色,反而云淡风轻地质疑:“师娘这不是功力高深得很?怕是比师父的功力还要深厚。”

从进来时,窦不迟就注意到自己已经探不出颜笙的修为,而自己的修为在元婴后期,那么颜笙的修为至少是在渡劫期。

“闲话少说。赶快交代娃娃脸在哪里?”颜笙紧攥着捆仙绳,用力向外拉动,随之缠绕着窦不迟的绳子也收紧了,压得其喘不过气来。

“那个娃娃?你是说殷安?他在房间里,在涂公子身边。不过......”窦不迟回答。

还没等窦不迟说完,颜笙抢话一声:“在哪?你带我去。”

颜笙没作多停留,蓄力拉紧捆仙绳,拽着窦不迟朝着深处走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窦不迟想要开口对颜笙说上几句。

可是颜笙自从在他面前暴露修为后,也懒得再展露出来时的和颜悦色。

窦不迟在途中突然转身。

他才微微张口,颜笙便粗暴地对他甩上噤声咒。

窦不迟的声音全部沿路返回,被重新塞回去。他无法冲破颜笙的咒术,只得静静地走在颜笙的前面,为她引路到涂少爷的房间。

再次回来的师娘颜笙本该是有点活泼的,总向他问东问西,如今一语不发,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但窦不迟并不怀疑颜笙是被夺舍。

千年前的颜笙也不怎么热,只有对陆析一开始还算是热情,不过后来.....只能说颜笙对他不屑继续伪装。

等到他们走到涂修远的房间门口时,窦不迟停住脚步,颜笙才解开窦不迟身上的束缚。

颜笙看也没有多看窦不迟一眼,猛地推开房门,冲进房间里。

房间内的装设古朴典雅,颇具文人气息,很容易看出主人的身份不是山野莽夫。当她的目光移向房间正后方时,便看到了一张松软的绣床,上面铺着数层柔软的绸缎锦被。

那些绸缎几乎不见缝隙,倒像是天人之物。

床边站着颜笙眼熟并正在苦苦寻找的鹤冲派弟子殷安,床上坐着一个未见过的男子。

远远看着,会觉得男子本该是天人之姿和清秀长相,近看却发现是只生了兔子脑袋的妖怪。

颜笙惊讶之余,脑袋转过十几道弯,忽想起别人对她说过,动物修炼到一定境界时,会境界停滞,需要找人讨口封,才能继续境界跃升。

她心中暗忖:窦不迟请她过来,该不是找她讨口封的吧?

于是颜笙随口便诌:“您像人。您真的像人。”

那兔子头两颗圆眼睛斗在一起,挺着圆鼻头,小嘴里的两颗门牙微呲着,显得格外惊讶,语气温和地说着:“我本来就是人。”

兔子头的喉咙里发着沉稳的男子声音,同陆析的声音有些像,但听着比他的声音生动一些。

刚说完此话,兔子头重重咳嗽,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咳得不禁弓起背部。

坐在旁边的娃娃脸殷安。轻拍着兔子头的后背,为他慢慢顺气。

颜笙拿起桌面的水壶,斟满一杯水,递到兔子头的手边。

兔子头接过水杯,双手拢着这只小小的瓷杯,把水一饮而尽,似乎对颜笙一丝怀疑也没有过。

颜笙从袋子里毫不吝惜地掏出一把金桔,说道:“金桔止咳平喘。你可以试试。”

不知为何,颜笙见到兔子头时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和厌恶,没由来地生出些亲切,并不知不觉地走近这只奇怪的兔子头。

“谢谢。”兔子头眯起眼睛,笑着接纳了颜笙的好意。

兔子头的手还没有完全兽化成兔子的多毛圆掌,五指仍处于分开状态,手指在金桔光滑的果皮上反复摩挲,通透红水晶般的眼睛因眼眶湿润更显得明亮。

不久兔子头闭上眼睛,躺回温暖的被窝,颜笙和殷安两人替他塞好被角。

颜笙的反应被窦不迟看在眼里,窦不迟斜倚在门口,对着颜笙向外使眼色。

两人面对面站在门外。

窦不迟没有铺设太多场面话,开门见山地对颜笙问道:“师娘。这次请您来,是希望借您的扶胥血一用。”

“我的扶胥血?”颜笙没有片刻迟疑,就点点头,答应说:“是给兔......涂公子的?”

窦不迟说道:“正是。千年前涂家遭遇到清口直断门的恶咒。全家都惨遭灭门,唯有修远侥幸被师父救下来。哪想到那些人折返而来,再对他施加一记恶咒,还勾出他陈年旧伤,身子日益衰竭。”

“扶胥可解百毒,亦可延寿。我倒是可以借些血给他。”颜笙说道。

颜笙本就因为准备飞升而不断在人间行善积德,况且这兔子头看着面善,眼神清澈而不愚钝,绝不像是一个坏人,她发自心底想救这人。

得到颜笙的首肯,窦不迟迫不及待地从颜笙的伤痕里挤出一碗鲜红血液。捆仙绳闻到熟悉的香甜血液味道,也忍不住凑出绳头,伏在颜笙的伤口处舔舐。

一炷香的功夫后,颜笙对自己施加愈合咒,不自觉地往口中塞几颗金桔。她那因失血而苍白的嘴唇才稍见红润。

两人一同走进的房间内部,窦不迟端着满满一碗殷红血水,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床前的小方桌上。

“这是什么?”殷安嗅到一丝血腥味,瞥见这碗中古怪的液体,隐约揣测出碗中是什么,吼道:“天哟!这个是......”

“包治百病的灵药。”颜笙无所谓地说道,“多少人求它还求不到呢。”

殷安听到此话没有透出一丝兴奋,反而平静地问:“祖师娘,是你的血,对吗?”

颜笙说道:“是。这又如何?是怕我下毒给他?不会的,不信你问窦不迟,我的血是灵药。”

“不行,不能用你的血!”谁知娃娃脸急呼一声,他并不领情,随后还补充一句:换成其他任何灵药都可以,你的血,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是觉得我是被胁迫的?我发自本心愿意帮他度过生死难关,你也不必替我担心。”颜笙耐着性子解释道。

多少人求它还求不到,这殷安磨磨唧唧的表现,让颜笙不禁有点烦躁。

殷安没有理睬颜笙,见颜笙纹丝不动,仍不肯退缩,便端起盛满颜笙血的碗,就要往门外走,他似乎是要把那碗颜笙辛辛苦苦取出的血泼到外面。

颜笙右手娴熟地掐出定身咒的指诀,殷安端着那碗,一动不动地呆愣在原地。

这时候颜笙呼喊窦不迟:“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辛辛苦苦央我过来不就是为这一碗血,现在看着就像拿我当猴耍。”

“没有这回事。师娘。我这就拉他出去。”窦不迟硬拽着殷安的衣袖,拖着他离开房门。

“她的血不行。她是.......”

“闭嘴!打扰到你家少爷休息了。”颜笙不耐烦嘟囔一声,再次甩出噤声咒。

闹得沸反盈天的房间,一瞬间鸦雀无声。

或许他们之间的争吵声过大,方才安然阖目的涂修远也不知何时睁开眼睛。

他茫然地看着端着碗朝他袅袅而来的颜笙,垂下视线又看见颜笙手中的碗,和被双手捂得有些温的血。

“是您的血?”涂修远苍白的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是。”颜笙点头。

“我可以不喝吗?”

“不可以。”

“好。”

涂修远颤颤巍巍地接过碗,慢慢饮下,连一滴血都没有自嘴角垂下。

可是那双兔眼却滑落一滴清泪,滴落在空碗里。

“怎么了?”颜笙疑惑问道,“实在是不好喝?如果实在感到反胃,可以含一颗金桔。我这里还有很多,若是不够,随时来找我取些。这些金桔都是我夫君在鹤冲派种的,比寻常果摊上的要好吃得多。”

“鹤冲派......”涂修远喃喃自语一声。

颜笙道:“如何?总不会你与鹤冲派有结怨吧。想想也是,都把鹤冲派的结界破了,那结界据说坚不可摧,真不知道你们使用的是什么方法。”

涂修远手指不自觉地蹭蹭额角的碎发,又欲言又止地看看颜笙,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突然,他开口道:“其实,有件事一直.....”

话刚起头,涂修远的眼睛忽地用力一瞪,整张兔脸扭曲而狰狞,随后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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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续弦只想金蝉脱壳
连载中娇莺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