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白光渐渐散去，陆析和颜笙的身影开始显现出来。
陆析的视线落在颜笙的面容上，此时他才看清她的面庞，甜蜜却藏着残忍的狂热。
或许是沉浸在幸福而甜蜜的梦境中太久，陆析疏忽了防备，直到胸口一阵刺痛才将他拉回现实。
他低头一看，一柄不含一丝温情的冰冷短刃，刺入胸膛。等他反应过来时，白色衣衫染满了鲜红的血迹。
陆析眼见着刀刃越扎越深，疼痛深入骨髓，向全身蔓延。
心口处骤然紧缩，不断加深的刀刃捅入心脏后才停下继续向前。鲜红的血液沿着锋利的刃身淌流下来。
然而，而对面的始作俑者还嫌弃血液流速过慢，用力拔出刀刃，使得血液随着她的动作喷涌而出。
陆析惊恐地抬起眼帘，看见颜笙笑靥如花，嘴角漾着浅浅微笑，不带有丝毫愧疚。
上一秒，两人还紧紧相拥、唇齿交缠。下一秒，颜笙却笑眯眯地在他胸口插下一刀。
颜笙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她慢慢收敛面上的感情波动，甚至连眼底的神光一并摒去，只留下空洞的目光。
陆析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睁睁看着生命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
疼痛地面对和绝望地等待，两者同样使他感到痛苦。
陆析突然想到什么，忽然回头环顾四周，向四周寻觅良久无果后，口中低声喃喃道：“笙笙。寒冰莲...”
“寒冰莲怎么了。”颜笙漫不经心地回应。
“寒冰莲没有长出来。”陆析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声音微弱而颤抖, 脚步有些踉跄，伸手去扶颜笙的手臂，却被她毫不客气地拂开。
“没有寒冰莲。等下你该如何出去………”陆析的声音微弱而略带颤抖，思绪飘向遥远的地方，即使他也没有把握会继续飘荡到哪里。
“寒冰莲？”
颜笙一弹指尖，一朵淡蓝色的莲花落入手心。那花自内而外排开百层，千千万万片花瓣，纤薄而柔弱。具有极为微妙的卷曲，却不见脉络。
若是目光洒落在花瓣表面，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一朵真正的花，没有是一种无缝丝布织成的绢花，没有一丝芳香。
陆析错愕不已，盯着淡蓝色寒冰莲的目光愈发黯淡。
原本，陆析觉得颜笙和他一样，身陷无法逃脱的困境中，等待着这一年的死期来临。
却没想到，这只是颜笙布下的陷阱。幻境宛如一只潮湿密闭的瓮罐，里面盛放着为他罗织短暂的、恍如昨日的甜美幻梦，等待他傻傻地走入其中，再也无法逃出生天。
随后不久，陆析释怀一笑。毕竟，他们中有一个人能够独自离开这里，且这个人是颜笙。
如果徒留他一人苟活于世，恐怕下半生都会孤独沉浸于无边无境的懊悔，溺于永不枯竭的苦海，以及对死亡的漫长等待里。
正当陆析怔愣之际，颜笙将那束似梦非真的淡蓝莲花，沿着尚未愈合的刀口，轻轻插入陆析的伤口。
那朵淡蓝色的花天生就带有勃勃生机，很快融入其中，根部深扎在内，不断向四周延伸，一点点蚕食他的血液与力量
陆析无力抵抗，惊恐地望着那朵莲花。
不久，那束淡蓝色莲花渐渐转了颜色，变成淡淡的红，又渐而加深，直至转眼间化成深邃的暗红。即使环境中没有相衬的白色，这片黑红也无法被忽视。
在陆析即将昏厥之际，颜笙悄然逼近身侧，与之视线对齐。
颜笙的纤细手指轻轻掠过陆析的眼帘，柔声呢喃：“夫君，尘世疲累，不如闭目长眠。放心，会有人救赎你的灵魂。”
陆析的眸光渐渐沉暗，身体不再受意志操纵，任由颜笙的手掌，合上他的眼皮。
颜笙轻轻一推。
陆析霍然倒地，完全落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不知道何时才会有光透过眼缝。
颜笙看到陆析的身子沉重地倒在地上，只是微微皱眉，仅发出一道短暂的叹息。
她摸了摸着陆析如玉面庞，又轻轻抚摸。着他胸口的那朵红莲。
那朵暗红色的莲花在颜笙手中，犹如永不知满足的嗜血小兽。当她轻轻抽出其根茎沾在其表面的暗红色露滴，颤动而迸溅，星星点点飞溅，如梅花点沾染陆析的衣裳。
陆析的那片已经半愈合结痂的伤口重新向外淌血。
颜笙拈起把玩的红莲的一片花瓣，指尖沿着花瓣尖端注入灵力，缓缓地将其点在了那已经半愈合的伤口上。
陆析的伤口与那片花瓣融合在一起，渐渐化成淡红。
颜笙手捧那朵莲花，缓步路过豌豆精贾菀时，吩咐一句道：“去好生照料者他。”
贾菀毕恭毕敬，垂落目光，虔诚答道：“是，师父。”
颜笙翻手打了个响指，一道模糊的白光亮起，瞬间吞噬幻境，使得之前的一草一木如烟雾般消散不见，不留丝毫痕迹
幻境里的甄婉与窦不迟，全都变成两堵褪色的古墙。
就连那棵会变的树也在一瞬间化为灰突突的墙。
“阿甲阿乙守在外面看守。阿丙和捆仙绳，一起把吸走的修为吐出来，归还与我。回头再另行处置。至于阿丁......就好好坐着吧。”颜笙轻轻抚摸太阳穴，颇为头疼。
“是，主人。”四面墙纷纷回应颜笙。
颜笙分别吩咐完幻境内的几只妖怪后，便从乾坤袋中掏出珍藏的八十个形态各异的小金人。
这些小金人并排罗列在颜笙的正前方，那朵红莲被她悬空放置在小金人上方。
小金人之中一多半褪去颜色，血色红莲也渐渐转回最初的淡蓝。
颜笙盘腿端坐在小金人的身后，尝试用内视感知体内的气息流转。
小金人的气息，血莲的温暖血气，一同注入她体内，像一根抽长的枝条，一节一节地攀升。
奈何这藤条在体内就像是翠竹的长杆。几股不同真气相互接连的地方，形成突兀的骨节处。纵使颜笙不懈努力，也无法使之变得平滑，更无法使这部分的气息相互交融。
颜笙努力地咬着嘴唇，试图让这股气流继续向前推进，真气被勉强堆叠出五丈高。在冲越龙门时，在临门前猝然倒下。
反复尝试几次无果后，颜笙的嘴角因反噬而流下一道鲜血。她暂且停下步调，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师父，难道是陆析的心头血不够多？”贾菀小心翼翼地推敲。
颜笙失落地摇摇头，“非也非也，陆析并非破法之人。”
难道是她全都想错了？
一开始听闻最爱自己的人，心里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陆析。
颜笙尝试用陆析的血融合自己的灵魂碎片，却毫无效果。
或许陆析真的只是在世人面前表演出对她的深情，就像她在鹤冲派醒来后所戏言的那样。
最令她倍感打击的并非是灵魂融合失败，而是认清陆析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不得不承认，颜笙对陆析是有一点感情的。
贾菀看着半死不活的陆析，随口提议道：“师父。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估计后半生只能做活死人。不如现在杀了他，送他早日解脱，再说您注定是要杀他的。”
颜笙肃着脸色，“当初我刚跑到鹤冲派时，也是这样半死不活。是他命甄婉照料我的。”
贾菀抿了抿嘴。
贾菀是甄婉早期修炼金蝉术时蜕下的一重壳。后来，她被颜笙点化成人，如今她与甄婉是两个完整的个体。
可是，贾菀却总想着和甄婉融合，比谁都关心颜笙灵魂融合的情况。
颜笙看出贾菀的心思，继续道：“灵魂融合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术法，几百年前我的两个主魂融合，不知道什么原因失去大半记忆。更不利于飞升。”
颜笙完全不清楚自己失去了多少记忆，原本她以为只有此生以前的记忆，直到自己误打误撞潜入鹤冲派后，才发现没有那么简单。
她之前分不清敌我，差点让崔攸宁暗算。庞羿安更是在背后蠢蠢欲动，没少给她使绊子。
再往前倒带记忆，她因为失去记忆耽误百年光景，差点就在鹤冲派寿终正寝，还好自己留在鹤冲派的小金人救了。
虽然不记得小金人是怎么留下的，但她知道小金人是她金蝉术留下的蝉蜕。
每每吸纳了小金人的真气，颜笙的修为增厚几分。而这次在天勤境里重获的记忆，也没有沿着记忆孔洞而消失不见。
颜笙这具躯壳的外显境界一直就是筑基，其实体内早已拥有元婴境界的修为。
修炼场中静谧无声，然而不远处传来异动之声。
颜笙专注于修炼和融合，直到响动越来越近，才与贾菀一同把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
不速之客似是冲着陆析而来。
颜笙心头正倍感纳闷，来者越来越近。一道白色幻影掠过，试图带走陆析。
好在颜笙先发制人，劈散那道白影，又将陆析的瘫软身体护在身后。
颜笙看清来人，内心讶然，但很快她就收敛神色。
“国师，这么多年，还当您早已魂飞魄散。”
颜笙虽口称其为国师，但这位国师并不是天勤境以外的黍三。
他是三千年前吸入天勤境的国师，也是当初杀害陆析母亲的主谋人。
国师已是破布烂衫，风光不再。进入天勤境后，他近乎卸下所有骄傲和原本将近完满的修为。
但国师的嘴还硬着:“妖孽诞下的孩子尚未被铲除，老夫岂能先行离去？”
颜笙不怒反笑：“清口直断术于他无效，如何能称之为孽？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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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