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间,积雪被骄阳晒了一天,融化了不少,屋檐上淅沥未干,地面上也是潮湿一片。
周绸缪等在门外,催促的唤了一声,“师父,你好了吗?”
本以为昨日逃过一劫,没想到终究是在劫难逃。
“走吧。”柳幼湛反手带上门,裹了裹身上墨色的外袍,神色淡然的走在前面。
前厅处灯笼高挂,一进门高坐主位的林茂就迎了过来。
周延亭夫妇与伍贺也站了起来,许蔚则神色复杂的站在一旁,与他并排的还有林司南。
“拜见师伯、二位师叔。”柳幼湛恭敬了行了一礼,除了早死的何瑶,他那祖父收的徒弟也算是到齐了。
多年未见这些人都变了不少,曾经的横眉冷对到今日的和颜悦色,这样的转变真叫人恶心。
“快免礼!菜都备好了,一起入座吧。”林茂笑容满面的拉着柳幼湛走到里间的圆桌边,“今日也算是个团圆饭了。”
“是啊,好久都没这么热了。”周延亭笑道,“今天的菜都是盛禾做的,这丫头说什么都要亲自下厨,这会还在那看火呢。”
众人坐定,许蔚紧抿着唇看过来,求救的眼神一目了然。
柳幼湛瞥了一眼,并未多言,自己这边惺惺作态的寒暄还不知道如何结束,实在无暇顾及旁人。
“师父,你尝尝这个。”周绸缪起身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他碗里,“盛禾的拿手好菜红烧肉,吃过一次,保证你永远忘不掉。”
“好了,先坐下吧。”柳幼湛冲他一笑,踌躇了一番道,“今天大家都在,有件事我想说一下……绸缪他一直唤我师父未免有些乱辈分,我与他其实也相差不了几岁,也没什么可教他的,不如今日就结束了这师徒关系,从此我与他兄弟相称。”
闻言周绸缪垂下头,躬着身子不发一言。
“这话怎么说,以阿容你的能力教他绰绰有余。”林茂道,“他跟着你后也成熟了不少,之前在泽恩宗谁见了他不头疼,如今也算是有所成了。”
“话虽如此,但阿容的疑虑也不无道理。”周夫人明霞突然开口,“他这个做师父的和绸缪一样叫咱们,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此事我们还是不要做主。”周延亭道,“绸缪你怎么看?”
周绸缪看向柳幼湛,声音有些哽咽,“……你当真要逐我出门……”
“不是逐你出门,只是觉得你我年岁差不多,往后唤我兄长更为贴切。”柳幼湛叹了口气,“况且世人皆知何容已死,若是被人听见你唤我师父,未免会旁生枝节,你莫要想歪了,以为我厌弃了你。”
“真的?”
柳幼湛温柔的点点头。
“……那好吧。”周绸缪妥协。
“另外我如今用的名字是柳幼湛,以后你们唤我幼湛就好,至于何容这个名字……就不要再提了。”
“这怎么行!”林茂皱眉,“你是何家唯一的子嗣,怎可改姓。”
柳幼湛抿了抿唇,浅色的瞳孔染上落寞,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副做错事被训的孩子样。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许蔚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如坐针毡,尴尬到了极点。
“师兄,你先别生气。”伍贺劝道,“阿容有他的道理,如今妖族那边表面安稳,背地里却一直不老实,他的身份若是泄露,妖族定会来寻仇。”
“是啊父亲,此事我们不得不防。”林司南道,“比起这个,让他安心养伤才是最重要的。”
思虑了一会,林茂才道,“……那就先如此吧。”
“谢师伯体谅。”柳幼湛颔首表谢。
“好了好了,快吃菜吧,不然一会都凉了。”周延亭笑着张罗起来。
面对着一桌菜,柳幼湛并没有什么胃口,应付着吃了几口,面对这这些嘴脸他现在只想早点离开,无奈还要连连陪笑,被迫加入他们的其乐融融。
周延亭夹起一只鸡腿欲放到许蔚碗里,“这次回来看你都瘦了,多吃点补一补。”
“周堂主不必客气,想吃的话我自己会夹。”许蔚挡手着拒绝。
“呵!人家不领情,你又何必自讨没趣。”明霞不屑的笑了一下,拽着周延亭坐下来,“怎么不见你对绸缪这般和颜悦色。”
周延亭低声道,“他们二人在我心中都一样,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明霞冷哼一声,“一样?看来你是真的要认他了。”
“是又如何,你……”
“抱歉!”许蔚打断了正欲发作的周延亭,“我忘了那边还煮着药,就先回去了。”
柳幼湛起身,一把拉住他,“是你昨日说要给我的药吗,我随你一起去吧,免得你要送来送去。”
“嗯。”许蔚反应过来后低低应了一声,率先出了门。
柳幼湛也赶忙行了一礼,“师伯、师叔请慢用,我去看看他。”
“等等!”刚走了几步,周延亭叫住他,“这孩子性子拗,你替我好好安慰一下。”
“师叔放心,我知晓的。”柳幼湛柔和的笑笑,前脚刚出门又被叫住。
林司南跟上他,“父亲不放心,让我随你一起。”
本想直接回去的,现在看来又要耽搁了,柳幼湛按下心头的烦躁,忍着性子与他并行。
廊上高挂的灯笼光色晕黄,月光透过树影交织处撒下一片银白,清冽的寒风带走怀中的温热,冰冷的气息吹人深省。
穿过长廊后,就看到了揪着树枝撒气的许蔚。
“好了,先别生气了。”林司南上前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
“早知道躲不过,我就不该回来!”许蔚扔掉手里的枯枝,又抱着一根红柱开始拳打脚踢。
柳幼湛拢拢身上的衣服,随性坐到旁边的栏杆上,盘算着该如何找借口离开。
“这么多年了,你连一个好脸也不曾给他,今日……他也是着急了。”林司南拍了拍他的肩,“从前的旧事,你母亲不曾恨他,你也不必一直将自己困在其中。”
当年许妙妙和周延亭私定终身,可惜造化弄人……深扎于大地的松柏与自由的飞鸟终究是不长久的,松柏不愿为了飞鸟拔根,飞鸟也不会为了松柏折掉自己的翅膀,纠葛许久最终也就是个情深缘浅有缘无分的下场。
本来到此也算结束了,可后来许妙妙游历过千山万水,再来到泽恩宗时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原以为她只是路过,没想到是托孤,她知晓自己身患重疾,时日无多时,思虑再三给许蔚寻了泽恩这个依靠。
“我不恨他。”许蔚重重的叹了口气,“于我而言他只是周堂主,连熟识都算不上,他却想做我的……”他咬着牙将那两个字憋了下去,“他的愧疚和自责都与我无关,我只希望各自安好。”
林司南劝道,“你还是在说气话,血脉这个东西本就是不可割舍的,你何不给他一次机会,试着接受看看。”
“不是气话!我跟你说你怎么就不懂呢,自小我就跟我娘两个人相依为命,我早就习惯也接受了,根本不需要再插进一个人……我不恨他,但也绝不会接受他,谁愿意接受一个不熟的人做自己的爹!”许蔚气急,脸上的表情甚是无奈,挥手打断还欲言语的林司南,“算了,你别说了,我跟你解释不通,阿、幼湛肯定懂我。”
迎上投来的目光,柳幼湛淡淡叹了口气,暗色中白皙的脸宛如皓月,“我实在不懂你为何要放任他一厢情愿的纠缠。”
“谁放任了,是他脸皮厚。”许蔚一屁股坐到他旁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我跟他挑明了很多次,他还是如此不依不饶。”
柳幼湛摩挲着袖中的腕骨,白日里看起来浅色的瞳孔变得幽暗,带着寒气看了过来,“那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
寂静的昏暗中,气氛有些凝固,一阵寒风刮过,许蔚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颤巍巍站起来,本能的避开身旁的目光,有些错愕的眼神不知道该看向哪。
“不要开这种玩笑。”林司南皱眉,一脸严肃道,“周师叔是我们的长辈,怎可在背后议论他的生死。”
玩笑?
柳幼湛忍不住笑起来,“好了,不逗你们了。”垂下的眼眸中是不屑讥笑。
“唉……”许蔚又负气的坐下,“我都烦死了,你还开玩笑。”
“有什么可烦的,一醉解千愁,你要实在难过,不如大醉一场。”柳幼湛轻声道,“逃避虽然可耻,但也不是毫无用处。”
“你这是什么歪论。”林司南道,“这些事总是要面对的,与其压着心烦,不如趁早解决。”
许蔚沉思了一会,“我实在想不到解决的办法,该说的我都说了,他非要纠缠不清,我也无法左右他,此事无解!”
“既然如此,就别多想了。”眼看月色又浓,柳幼湛起身,“这里太冷了,我先回去了。”
“你不是还要去取药吗?”林司南好意提醒。
许蔚回道,“就是一个借口,你还真信了。”
“司南君可不要去告密啊。”柳幼湛笑着做了个禁言的动作。
林司南神色不自然的别开脸,眼神中闪过不堪与自责。
“你真就走了?”许蔚抓住柳幼湛的衣袖,“我心有郁结,今日怕是难眠,陪我喝一杯吧。”
“我不喜欢饮酒。”
“不是说好一醉解千愁吗?你就当陪陪我吧,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待着。”
柳幼湛道,“有司南君在,怎么能算一个人呢。”
“他只会劝我妥协,我不想让他陪!”许蔚拒绝。
林司南无语的叹了口气。
可面对他如此哀求,柳幼湛依旧摇头,“不陪。”
“当真不陪?”许蔚啧啧两声,“那可惜了,我那里还有些母亲之前酿的酒,是柳山主最喜欢的桑落,你难道就不想再尝尝?”
月光将影子拉长,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想驱驱寒气,一进门,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你这屋子多久没清理了?”林司南屏住呼吸,“这么大的味道你闻不出来吗?”
许蔚点上灯道,“我不也刚回来嘛,还没时间做这些,其实也没什么,闻闻就习惯了。”
柳幼湛嫌恶的掩住鼻子,实在是忍不了,转身就打算离开。
“别走啊。”许蔚拉住他的胳膊,“那就去我房里吧,那里没有药,保证干净整洁。”
“这就是你说的感觉整洁?”林司南站在放门口,指着一地的衣服,“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误解?”
许蔚干笑了两声,看了一眼明显不耐烦的柳幼湛,硬着头皮将地上的衣服快速捡起来藏到柜子里,点上好几盏油灯时,顺便还点燃了暖炉,又从抽屉里寻了什么香加了进去,“这下可以了吧,都别站着了,快进来坐,我去取酒。”他将门口的两个人拉了进来,都安排坐好,才小跑着去拿酒。
“来都来了,就别绷着脸了。”林司南看向对面的柳幼湛,“他今日心情不好,你就多多担待了。”
“司南君一直这么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吗?”柳幼湛轻笑了一下,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有话直说。”林司南道,“少调侃我。”
“莫要误会,我只是很羡慕你们之间的情谊,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他勉强维持着微笑,希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悲哀,“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林司南解释道,“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我相识多年,有什么说什么就好,一句调侃连斗嘴都算不上,我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你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我知道了。”也好,接下来就不必客气了。
“知道什么了?”许蔚拿着酒坛从门外大步走进来,坛子上湿漉漉的,明显是刚刚洗过,“埋了那么多年,今天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没什么。”林司南道,“这酒快有二十年了吧。”
“十八年三个月二十一天。”许蔚将酒坛放到桌上,又取了杯盏满满倒了三杯,“今日就让我们一醉解千愁。”
无色的酒水陈香浓郁,除醇厚绵柔、甘冽净爽外,余香回味悠长、酒体丰满。
许蔚问,“还不错吧?”
“幽雅细腻,确实是好酒。”柳幼湛点头,托着腮细细品味起来,跟先前饮过的酒比起来大不相同,难怪柳时雨一直念念不忘,饶是他这个并不好酒的人来说,也是十分惊艳。
“你怎么不喝?”许蔚看向林司南,打趣道,“来都来了,就别端着了。”
“明日我还有早课,耽误不得。”
“那你跟着来干嘛?”
“要是你俩都醉了,总需要收拾残局的人吧。”林司南看了一眼对面的柳幼湛,“你确定他现在的身体可以饮酒?”
“放心,不会有事。”许蔚大口饮完了杯中的酒,又倒了一杯。
“跟你们说个秘密。”几杯酒下肚,许蔚神色懒散,“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说完他一把捂住发红的黑脸。
“谁啊?”柳幼湛笑着将身子探过去。
许蔚含羞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见过她一次而已。”
柳幼湛笑,“见色起意。”
林司南问,“一见钟情?”
二人同时开口,彼此看向对方,柳幼湛托着腮举着酒碰了一下林司南面前的杯盏,随后微微仰头一饮而尽,“来都来了,司南君不饮何为?”
举起澄澈的酒水,林司南回敬了一下,只沾了一下唇边又放下。
“才不是见色起意!”许蔚揽住柳幼湛的肩,“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我要罚你一杯。”
没等柳幼湛反应过来,酒已到唇边,只能半推半就的咽了下去,“那你是在哪遇见她的?她长得好看吗?”他轻轻将压在肩上的人推开。
“前两天我采药回来,就在大街上,一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袖,她转过身时,那样子真的就是、就是……我不知该如何形容,好像所有美好的词用在她身上都差了一点。”
“看来定是一位美人了。”
许蔚头如捣蒜,醉醺醺道,“所以我今天心情好,才将酒挖出来供你们品尝。”
“你不是难受的睡不着,才让我们陪你饮酒吗?”林司南叹道,“怎么又成了心情好了?”
“难受?我有吗……”许蔚傻笑这反问,显然是醉了。
柳幼湛笑了一下,泛红的眼尾带着几分狡黠,“山阴有一种习俗,每当一户人家生了女孩,满月那天就选酒数坛,请人刻字彩绘,然后泥封窖藏,待女儿长大出阁时,取出窖藏陈酒宴请客人,你说我们今日饮的这酒,像不像是你的出阁酒。”
许蔚思虑了一会,笑道,“说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正好我遇上了钟意之人,这是好兆头啊!看来我离称心如意不远了,来来来……陪我再饮一杯!”
就着难以拒绝的酒香,柳幼湛又饮了一杯,昏昏沉沉的感觉有些上头,三杯下来只觉得浑身如水一般,身子软软的很轻盈,以往饮的酒从未让他有过这样到感觉。
“你一个男子如何出阁?他这是在打趣你。”嘴上这么说,林司南还是陪着饮了一口。
“你这个人啊……真是太无趣了。”柳幼湛嗔怪的看着对面,摇晃着手中的空杯,两颊爬上红晕,“不会说笑,还爱拆台,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没有成亲,你这样枯燥乏味的性子实在不讨人欢喜。”
“就是!”许蔚附和。
林司南道,“别光说我,你们也好不到哪去。”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现在可是有喜欢的人了,成家指日可待。”.
“你喜欢人家,人家未必喜欢你!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闻言,许蔚立刻挎了脸,又揽着柳幼湛的肩寻求安慰,“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我这长相和家世,确实没什么优势。”
“狗屁道理!”柳幼湛托着下巴,微眯着眼睛,绯红的脸颊显得有点稚嫩,“越是一无是处的人啊……得到真爱的可能性越大。”
“此话怎解?”许蔚瞪着疑惑的双眼。
“就拿司南君来说,他的相貌、家世、修为、性情、财富,皆会成为被人所爱的契点,可事实上那些人爱的只是他的这些优势,而并非他这个人。”柳幼湛慢悠悠道,“一无是处就恰好相反,朝你奔赴而来的,皆是因为你这个人。”
林司南郁闷的饮完杯中的酒,“谬论。”
“什么谬论,此话甚是有礼。”许蔚笑道,“说不定就有人喜欢我这样的,况且我是有一技之长的,论医术我也能排上名号。”
“那是自然。”柳幼湛轻咳了一声,突然语调一转,“许神医……”再开口时变成了女子的音色,配着微漾的眼眸和柔和的侧脸竟毫无违和感。
“哈哈哈……这个称谓我喜欢……”
林司南神色微怔,想起先前他身着华服的模样,深吸了口气好意提醒道,“差不多该散了,再饮下去怕是都要醉了。”
“扫兴!”柳幼湛抬起脸,又恢复了往日的音色,他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柔声说着极其扎心的话,“你再不改改,就真的没人要嫁你了。”
“呵!也没见有谁哭着喊着要嫁于你们。”
“我又不打算成亲,嫁不嫁的又有什么关系?”他恍惚的侧着头继续饮酒,怪不得柳时雨说,酒乃世间至佳,饮者可忘忧,今日这酒真是畅快。
许蔚大着舌头问,“那你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了?”
“这样过也没什么不好。”林司南道,“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心动之人,与其将就,不如孑然一身来得自在。”
“我才不会孑然一身。”柳幼湛笑嘻嘻的放下酒杯,毫无平日里半点冷静淡雅的模样,“他会……永远陪着我。”
“你这是已经定终身了?”许蔚又来了精神。
定终生……他竟然有了两情相悦之人,那为何不谈嫁娶?林司南纳闷等着他作答。
柳幼湛却神秘的眨眨眼,看起来醉的不轻,他阖上眼,白皙泛红的指尖轻柔一转,一个高大的虚影出现在他身后。
林司南戒备的抬眸,“这是……”
“我炼的灵体。”柳幼湛往后瞥了一眼,勾了勾指尖,虚影单膝跪到他身侧。
“你用什么练的?”
“头发、味道……还有一点我的心头血。”
林司南看着那个灵体,只隐约能看出是个少年模样,五官根本无法辨别,心头血……简直就是不要命的胡闹,此法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们这些修道的真是奇怪,放着活人不要,怎么要这么一个东西?”许蔚目光呆滞的摇头,打了一个酒嗝,“看起来还是个男的,这玩意有什么好的。”
柳幼湛掐住灵体的下巴,抬高少年的脸,“我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万事以我为先,永远忠诚于我。”他满意的笑了一下,弯下身奖赏又霸道的在少年唇上印下一吻。
林司南俊秀的脸上满是震惊,“你、你喜欢男人。”
“嗯。”柳幼湛毫不避讳的点头,慵懒的打了个响指,灵体立刻消失不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在他面前不必隐藏本性,不必勉强自己,更不必为了世间那些是非善恶来苛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