晡时天渐渐阴了下来,酒气弥散在略显湿润的空气中,闷热难受的醉意上头,惹得人十分不快。
柳幼湛醺然的晃晃头,半趴在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树下宵华和青链争相系彩带。。
可惜无论傻兔子如何蹦哒就是够不着最低的树枝,一旁的青链摇摇头,一把将她抱起才终于够上了树枝。
“吃那么多,怎么个子就是不见长。”
兔子嘟囔着争辩,“我吃的才不多。”
“你快些,我抱不动了。”青链稳住因醉酒摇摇晃晃的脚,见她系好彩带,刚松了口气。“嘶……疼!”宵华叫道,再看原来二者的衣物勾到了一起,兔子的头发也勾到了青链胸前繁复又精致的珠链上,一扯便将头皮拽得生疼。
“怎么回事?”青链不耐烦的刚动了几步,一个不稳就带着宵华往后栽去,随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身上的华服沾上了不少草屑,精心梳成的发髻也散落下来。
“没事吧。”凤律将她们扶起来,动手去解缠的更乱的发丝。
“嗷、嗷……嘶……疼,呜呜……”宵华龇牙咧嘴的叫唤,感觉自己的头皮快要被扯下来了。
青链捂住她的嘴,“嚎得我头疼。”转而又看向直冒汗的凤律,“弟啊,你到底行不行,我怎么感觉越来越紧了?”
“这……我、我明明是顺着解……”凤律皱起好看的眉,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往哪下手。
真是蠢货!柳幼湛锤了一下桌面,笑得弯腰捧腹。
青链转头大着舌头嗤之以鼻,“不帮忙就算了,笑什么笑,就没见过比你还会落井下石的人。”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之力袭来,被缠住的发丝悉数被划断。
眼见发丝落地,宵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到指尖殷红的血迹,兔子急道,“你、你故意欺负我。”
柳幼湛无辜的摇头,“只是一时手滑。”
“骗子!”兔子根本不信,想上前理论,却被旁边警告的眼神逼得又退了回去。
青链看了眼谷风,对宵华耳语道,“正面交锋不划算,下次趁谷风不在,找个机会把他的头拧下来。”
宵华半仰头,既无语又无奈,“呃……姐姐你莫要再说醉话了。”兔子拒绝道,“我可不想再过凡间东躲西藏的日子。”
“怕什么!”青链踉跄着坐下,目光凶狠的看向柳幼湛。
后者懵懵懂懂的侧着头与她对视,不到一会一头栽倒在桌上。
青链得意的撩了一下长发,“嘁,真是羸弱不堪。”竟被她一个眼神吓趴了。
凤律叹气,“阿姐劝我不要与他作对,怎么自己偏爱撩拨他。”
“我同他天生不和,见了面就控制不住体内的厌恶之气。”青链举起酒壶猛灌了一口,还要灌第二口的时,却捞了个空。
凤律夺下她手中的酒,“你今日饮得够多了,到此为止吧。”
也不等青链或抓狂或服软,他走到谷风面前,递上一根彩带,“既然来了,不如也许个愿吧。”
“不用。”谷风费力的取下柳幼湛仍然紧握在手中的酒盏,擦掉了他嘴角残留的酒渍。
“你就没有想求的?”
“很多东西与其靠祈愿,不如靠自己争取。”
凤律面色僵了一下,“谷风,你我相识多年,作为……朋友,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为何又将他放出来,你就一点也不记恨烦厌他欺骗你?”
“真假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凤律不解,深陷情爱者怎么可能说的出这样的话来,“你这是何意?”
“这不明摆着么,隔!他又不是真的动了凡心。”青链踉踉跄跄的走过来,“不过就是想借着情爱,困住……嗝!这个凡人。”
“所以你对他千依百顺,是想看着他深陷其中?”凤律不可置信的看向谷风,“当着如此吗?你一向严明律己,为何要这么做?”
谷风轻描淡写道,“我并未强迫他,碰他的时候也未曾遭到拒绝,但凡他有一点不愿,我都不会如此做。”
“为了这个随侍,你付出的可真不少。”青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凡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以色侍人……也真是难为你了。”
将人抱起来,谷风警告道,“我同他的关系轮不到你来置喙。”
“这话就见外了……嗝!亏我还借了你那么多秘戏春画,那时候你可比现在领情多了。”借着酒力,青链耍起无赖。
“阿姐!”凤律美目圆睁,将青链拉到一旁,随后对谷风道,“你这般哄骗欺压,未免……太过龌龊不堪。”
谷风眉尾微挑,收紧了手臂,“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气愤,凤律,你这般为他意欲何求啊?”
闻言,凤律气的背过身,不愿再多说。
看着谷风抱着人出了院子,青链才上前劝道,“我让你别为他操心,现在知道了吧,既然都不是真心,那就随他们吧。”
“那个凡人知情?”怪不得……
“应该知道吧……这个人讳莫如深,除了他自己,估计谁也不会爱。”青链也有些不确定,“其实若他真能为谷风所用,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件事为何你先前不说?”凤律质问道,想起先前他对柳幼湛说的那些话,似乎有些太咄咄逼人了。
青链看着他,醉醺醺道,“说啥?呃……”随后往前一栽,醉晕了过去。
宿醉后第二日,没有预料中的头晕难受,相反倒觉得格外的神清气爽。
借着秋日,柳幼湛在案桌前坐了一上午,手中白玉毛笔上的红蓝宝石磨得他食指微微发疼。
他揉了揉酸胀的腕骨,眼瞅着窗外发黄的树叶落了一地,深秋就这样悄然而来,看来冬日也不远了。
“你怎么又来了?”眼看着踏进房内的凡人,青链实在有些厌倦。
“前日听君一曲,今日特来还礼。”柳幼湛视线透过她,看向坐在榻边的凤律,笑着将手中的东西双手奉上。
猜不透他心中所想,青链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东西,随手翻了几页道,“凡曲能有什么好东西。”
柳幼湛不失礼的笑笑,“虽不能与仙乐对比,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既如此,我收下了。”凤律道,“你可以走了。”
“我还有一事不明,还请神君解惑。”
青链微微往后一仰,这突如起来的和气与客气实在可疑,“什么事?”
“那日神君说,真心相待,他人也会真心待之,今日我想问问神君,我若愿许忠心,是否可以换得真心?”
“我以为……你我之间还未熟悉到可以谈论如此亲密的话。”
柳幼湛道,“神君性平允,仁慈隐恻,造次弗离,除了你的答案,其他的我均不信。”
“当不起你的夸奖。”凤律起身走过来,“这世间情义千人千面,我并不曾看透,你所问的,我也无答案。”
柳幼湛似懂非懂的垂下头,“……我知道了。”
“你这是……为情所困?”青链诧异的看着他,向来彪悍精明的烦人,也会坠入情网?“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走么?”
“我只是想回一趟炽坤,并非走了就不回来。”柳幼湛正视她。
青链摸了摸下巴,向凤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莫要与他再纠葛下去,“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还是请回吧,你与谷风之间的弯弯绕绕只能你自己悟了。”
柳幼湛静心听她说完,随手一抽将曲谱夺了回来,“希望往后还能听到神君的琴音。”
凤律接过,封面刚干透的墨迹传来淡淡的墨香,“多谢。”
他微微颔首,面上的神情带着些许困惑,却也没再多问。
待人走后,谷风从帘幔后缓缓走出,嘴角含笑,看起来比往日要随和不少。
傍晚时分秋雨缠绵,阴寒的水汽熏得人格外寒冷,眼见着地上的落叶越来越多,混着冰冷的雨水,清冷中透着一股糜烂的味道。
桌上精致的碟盘中放着各色吃食,看得出做菜的人费了不少心思。
“我从青链那里取了些昨日的酒,刚温过,你尝尝。”
柳幼湛道,“不是说饮酒伤身吗?这两日怎么如此惯着我?”
“难得见你喜欢,我想让你开心些。”谷风体贴的为他倒了一杯。
“我要是醉了耍起酒疯,你可别嫌弃。”说完,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
“不会!”谷风握住他的手,温柔的一笑,“永远不会!”
柳幼湛冲他微笑,可惜我会,既然是把没用的刀,也只能早些丢弃了免得还要受被割伤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