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门就看到了路口的谷风,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尽职的好侍卫。
柳幼湛不发一言从他身旁走过,步伐着急,面具下的脸不知是喜是怒。
看出是他,谷风不发一言的跟在他身后,费了太多的力气才藏起所有情绪,像一个宽容的人,做到隐忍而平静的最高境界,将要问的话都憋了回去。
屋里刚泡了茶,还摆好了糕点。
揭下面具,取了累赘的装饰,柳幼湛脱下华丽的外衣,露出纤细的腰身,小狐狸正牢牢抱着他的臂弯,一副生怕被抛弃的样子。
“你们不是去买菜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谷风看了一眼阿渊随口问道。
“回来的路上看到去秦府的舞姬,本想跟着混进去打探一下,不曾想弄成这个样子。”柳幼湛淡淡解释,他将阿渊扯了下来放到桌上检查了一番。
谷风盯着他的手腕,侵略性极强的眼睛锁定他,“你可有受伤?”
“没有。”他头也没抬,摸到狐狸前爪的时候,小狐狸忍不住颤抖。
好在身上可怖的伤痕皆是旧伤,唯一的新伤是前爪骨折了,他松一口气。
当被指尖碰触到旧时的伤疤,阿渊不禁想到伤口撕裂时候的痛彻心扉……那场献祭是整个狐族的劫难。
“既然没什么大伤,做什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生怕旁人不知狐族都是脓包之辈?”
听言,小狐狸从桌子上跳下来,阿渊鼓着腮帮子看着他,“我才不是脓包。”
“就这是你说的绝对不会给我添麻烦。”柳幼湛冷笑。
“……对不起。”阿渊泄了气般的开口,少年倔强的眼神看向脚尖,事情办砸了他怕面前的人怪罪,因此保留了狐形,不敢与他正面相对,也不敢多说什么。
“可有寻到始安?”
阿渊点点头,“萤虫我已经放到他身上了,不过……他的灵识已经被消磨殆尽,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认识我了。”
柳幼湛坐下,“是他伤了你?”
“不是。”阿渊满脸怨恨,双眼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是她。”当时他恨不得能立刻手刃了这个仇人。
“可是晴和派那未过门的掌门夫人。”柳幼湛拿起一块糕点,入口即化的口感恰到好处,“你确定没有看错吧。”
阿渊愤恨道,“她的样子我绝对不会认错。”
“那可太糟糕了。”柳幼湛叹息。
“你害怕了?难道你不想唤醒曩时台了。”阿渊沉着脸,野兽般幽暗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你取了水色的一半生源,竟然想毁诺。”
他冲动的上前相与之理论,刚抬脚就看到一旁谷风警告的眼神,随后又退了回去。
柳幼湛抬起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目光如此短浅,日后你怎么担任狐族的族长,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狐族盗了赤阳刀,她又知晓青丘入口,你不怕她为了讨好她的未婚夫婿将其透露?”
“明明是她偷取了神力。”这次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也不敢抬头,谷风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野兽的直觉告诉他,若再造次绝对会发生不好的事。
“那又如何,以狐族现在的实力任人鱼肉罢了。”柳幼湛嘲讽的看他一眼,毫不留情的说出了这个事实。
阿渊虽胆怯,却还是忍不住辩驳,他的目光扫过正在倒茶的谷风,“那是神器,本就是神族的东西,凡人有什么资格来索取。”
“我没记错的话狐族现在修的可是妖道。”迎上他的目光,谷风轻声道,“这个理讲不通。”随后他将倒好的茶递到柳幼湛面前。
是了,九尾神狐也只是神兽,可没有神明庇佑的神兽只能做妖。
阿渊攥紧了拳头,少年倔强的抿着唇不肯示弱,刻骨铭心的仇恨化作烈焰在他心里直冒起来,最后夺门而去。
柳幼湛拿起手边的茶尝了一口,只觉得有些凉了又随手放下。
“去晴和派的事你为何不和我说?”另可选择让阿渊去冒险,明明他才是最好的选择,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谷风按捺住心中的冲动,“你还是不信任我。”
“临时决定的事,来不及与你细说。”柳幼湛看向他,“况且你对我也不是事事相告吧。”
谷风面色一僵,“你见过林司南了。”不是询问的语气,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在跟踪我。”自己竟然一点没有察觉,不单单是他,连林司南、晴和派以及其他宾客都未察觉。
纵使知道他修为高深,还是忍不住震惊,虽然从之前也去盗取赤阳刀,但白天不比黑夜,他竟也来去自如。
他没有否认,“我只是担心……是我修为不够高?你需要向他求助?”
“有些事他做起来比你我方便许多。”柳幼湛起身,不想与他多言。
“他能帮你做什么?”谷风目光凌厉,这样子像要证明些什么。
见他这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柳幼湛只觉得厌倦疲惫,不禁冷声道,“这是我的事,我让你跟着不是让你做我的主,你这般急切又是为何?”
“我答应过莫山主不会让你有一点危险。”
又是为了践诺,柳幼湛早就心烦不已,也不想再应付下去,“师兄是让你保护我,但不是只有你能保护我。”
他的样子既冷酷又无情,谷风紧抿着唇,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如同往日一样,良久他闷声道,“我知道了……”
而柳幼湛早就出了门,他看着瘦弱的背影,恨不得将其拉到面前,仔仔细细的问问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云层时隐时现。
一女子站在月下,芙蓉不及美人妆,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
她伸手将身旁男子额前的长发拨到两边,男子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眼睛眨也不眨,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低语了几句,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去吧。”声音甜如浸蜜,沁人心扉。
悄无声息的黑夜,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色沉沉,错节的树枝如鬼魅一般张牙舞爪。
房内不安分的萤虫,最终落在了葱根般的指尖。
来不及多想,柳幼湛拿起外衣披在身上就出了房门,月光下谷风持剑站在院中。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只白色巨狐站在房梁上,那狐狸半眯着眼睛,在月色下竟显得十分娇柔,九尾胜雪在半空微微摆动。
“始安……”柳幼湛往前一步,随后眉头深锁,他清楚的看见巨狐口中鲜血淋漓的女子。
那女子无力的睁开眼,伸着手想抓住什么“救……”
还没等她说完,巨狐用力一咬,尖锐刺耳的惨叫划破了夜的宁静,手臂也无声的落下。
“能抓住他吗?”柳幼湛看向一旁的谷风,这时候他也没其他人可以指望了。
谷风道,“愿意一试。”说完迎了上去。
巨狐却跳下房梁,往西而去。
“要追吗?”
“不用。”柳幼湛摇头,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他的后颈又开始微微作痛。
“啊!”
蓦地,大门外传了惊叫声。
刚刚那女子的尸体被丢弃在门前台阶上,头上簪的梨花被蹂躏得凋零,只剩一片花瓣摇摇欲坠。
白日里还鲜活的生命,现在成了一团腐肉。
见到这一幕,路过打更的吓得瘫坐在地上,眼珠子瞪得溜圆,面色惨白香见了鬼。
柳幼湛走下台阶,蹲下身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狐妖,是狐妖……狐妖出来害人了,是狐妖出来害人了。”
这是来示威了,柳幼湛站起来,目光带着冰冷的寒意,披着的外衣从肩头滑落,腰肢柔软纤细,不堪一握。
他走到女尸旁边,抽取一丝灵力,捻诀掐印,胸口却突然如受重击一般,钝痛逼得他不得不撤了未完成的结印。
没想到竟然虚弱到这个地步,连溯源阵都无法支撑,原以为有了姑射和水色的生源之力,他能撑上一段时日,最后却是杯水车薪,为疗愈旧伤,灵力消耗的太快了。
“你有伤在身,凡事勉强不得。”谷风捡起地上的外衣,掸了掸重新披上他的肩头。
柳幼湛转过身,他知道若想长久,需要更多更强的灵力,也许他不该对谷风语言刻薄。
“多谢。”他勉强笑了笑,温润如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