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缓缓收功,元映薇吊着的那口气总算顺匀了点,半死不活地一睁眼,麻木地和靠在她脸边龇牙咧嘴地冲她表示垂涎之意的奇形怪状的几个魂装了个对脸。
元映薇:“……”
这他娘的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呢?这人怎么这么欠得慌呢?
沈澈早有预料地接住了元映薇揍过来的一拳,一脸痛心疾首:“姑娘,我可是刚刚救了你,你怎能如此恩将仇报呐,世风日下啊!”
“报你爹,这种词本姑娘可不敢乱领,”她意有所指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跪着的那些个秦家子弟,“有些人除此之外,怕是还要加上厚颜无耻、慷他人之慨、不自量力、自食其果吧。”
沈澈:“……”
饶是他再游戏人间,也难免卡了壳,颇为感慨:这位究竟是被徐念怎么养大的?自己都快重伤不治了还能分出心神来关注这种热闹,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张口就来,生怕昏迷得再久点错过让她发挥的时候。
“行啊,那你是想怎样?”
他一副没办法宠溺的模样,似乎将选择权交给了元映薇,秦家的弟子哪里看不出这两人不屑的态度,无比绝望。
孰料元映薇扫了一眼,难得敛了性子道:“救吧。”
正闲适地玩着星盘的沈澈难得有些诧异,怎么看元映薇作为小师妹都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才能养出这霸道的剑与性格,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会救人的模样。
元映薇避开了沈澈的诧异的目光,传音道:“你我若不管,这笔账会算在沧浪派和帝宫的头上。”
沈澈不知为何生出一种烦躁来,可又无从知晓其根源,本想道一句与我何干,可话到舌前还是缩了回去。
罢了,他人在屋檐下,现在勉强算是落在洄渊帝宫名下,给谋划些好声誉,兴许徐念对他便能放下些许戒心,让他找到破除血契的办法。
念及此,沈澈撤下星盘屏障,身法奇诡,一脚将浑身被剑气割成了血人痛哭流涕的秦亦琼踢到秦家弟子堆中,穿梭在那怪人看似无章法却凛冽的剑光中。
这种强度,沈澈不可能有时间测算每一剑落下的地方,但星盘和直觉会自动指引他对方的弱点。
然而他不过凝元境,方才给元映薇调养便耗去不少,如今更是微薄稀缺,即便知道了对方的弱点也无法一击必杀。
沈澈奈何不了这怪人,这怪人的剑法却也每每被四两拨千斤挑到一旁,一时间双方火星四溅,打得势均力敌、有声有色。
特别是旁边还有一阴阳怪气的:“还以为某人方才对着我好一顿教训,能有什么本事,如今看来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
“谢谢,这位比猴子还不如的仙友,虽然我很想听你叫声大王,但还是把这尊称让给帝尊他老人家吧。还有,你被揍得吐了血的事在下定会原样禀报给帝尊的。”
在这一刻,围观着不敢吱声的少年们确信他们听到了一声如黄莺般清澈悦耳的“艹”字,不由得虎躯一震。
沈澈唇角勾起了一个笑,也不知他如何动作的,旁观者只觉眼前一花,沈澈便分为了数个,飞速地穿梭着,根本分不出何为实何为虚。
那星盘飞到了怪人的头顶,忽而落下万千星光,慢慢凝成一根一根的线,落在了那些虚影的手上,很快便交织成了一片璀璨夺目的困阵,似乎以天为顶,地为底,合星空之力镇压困锁那个怪人一样。
在这般的阵法之下,那神志不清的怪人又如何能抵抗着天地之力,只能被沈澈封住真元沉沉睡去。
少年们都松了一口气,沈澈面色不显,却不留痕迹地看了眼他们。
他看似赢得轻描淡写,可实则这怪人一身真元剑意均是无比强横,否则即便元映薇身上有伤,也绝不会那般狼狈。
他方才那阵极其耗费真元神识,如今他周身空荡,更要命的是那种饥饿之感又是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
看来徐念说的半个月一次是在他不动手的情况下,不过想来若是徐念这盘行走的松子仁别有事没事地往他面前晃,一年两年的也不是挺不过去。
不过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出去,否则他和元映薇两个伤残病弱,万一这帮人生出什么歹心,砸法宝也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想到这儿,他给元映薇使了个眼色,可元映薇却魂游天外着。
他算是服了这小姑奶奶了,不由得低声唤她回神:“没想到阁下还有居危思安的癖好。”
孰料元映薇却并未还嘴,却突然驴唇不对马嘴地道:“此星阵名为天地困锁星阵,而与其同宗同源的还有天诛地灭星阵、天地纵横星阵。”
沈澈略有些惊讶于她对星阵的了解,但想想她那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二师兄,便也大抵明白了她的失神。
百年已过,似她这般长情之人倒也是不多了。
他方才心软了些,便听得元映薇喃喃道:“当日的天诛地灭星阵排山倒海、遮天蔽日,几乎毁天灭地,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啊?”
沈澈:“……”
以他作为一枚玉对人族语言的天然理解,她绝对是在说自己这个困阵看着花里胡哨,实则花拳绣腿,连盘菜都算不上吧!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呦,不好意思啊,伤着您的眼了。在下也就只有这么点本事,不过是勉强能制住一个疯子。”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烦躁,往日的夹枪带棒都变成了牙尖嘴利:“逝者如斯,不可回转,你瞧着我再不忿故人也是回不来的。”
沈澈一时说完了才发觉自己还是有些失态了。
明明他身为通灵玉,却先是和那个徐念扯上什么血契,不得不沦为一个嗜血的怪物,又发现自己和那个沧浪派的二师兄用着同一张脸,现在又被这沧浪派的小师妹拿来衬托她二师兄的绝世天才。
上天既予通灵玉身千万年至恶至善之苦痛,缘何又令他困于樊笼、困于沧浪派之人不得自由?
元映薇听了这般对故人“不敬”的话却也没像刚见面时那样喊打喊杀的,反而有些木楞地问:“不可回转?”
她像是离家多年方才兜兜转转找回故乡的流浪之人,推开门才发现此地早已成了断壁残垣,蓦然发觉沧海桑田,昔年光阴早已一去不返了。
她平常被养出了一身骄矜的性子,这会儿却无端现出一种令人心酸心疼的茫然来,沈澈忽地心道:我同她发什么火呢?待到血契解了他将徐念揍上一顿后,他们也不会再见了。
不过千步之隔,两道结界平地升起,一道罩住整个墨阳镇,不得进出,另一道将中间泛着黑气的阵法同其他百姓隔离开来。
此时街上不过只有两人,一个是跪着还有些发蒙的乔仲柏,另一个是提着剑像是刚砍过人的徐念。
“他们进去多久了?”
乔仲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有三个时辰了。”
下一瞬他英明神武的帝尊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句话余音绕梁:“守好。”
乔仲柏:“……”
“帝尊您怎么又不带我啊!”
沈澈:我咒我自己
徐念:活在背景里的我终于抵达现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天地困锁星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