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风云涌动,范子同一个人呆在院子里,今日在青丘山消耗了太多的神力,一阵凉风袭来,他的身体终于还是撑不下去了,忍不住狠狠地咳了起来,整个人跪爬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在了池塘里,他赶紧从袖子里拿出药来,把瓶中的药尽数倒进嘴里后,一发狠将那瓶子狠狠扔向身旁,瓶子应声崩裂。
南山君看着池塘中虚弱的自己,抓起池塘边的石头砸了过去,好似把那虚弱的影像杂碎,自己也能不靠这药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他无数次的怨过上天,这世上这么多的人,为什么就可着他一个人欺负。
那些跟狗争食,所有人都能踩你一脚的日子里,他无数次的想过去死,但是他不服气,凭什么,凭什么他只能缩在阴沟里,而别人就能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他不信他的命就该如此,说他心比天高也罢,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罢,别人再怎么踩他,再怎么侮辱他,他都要活下去,都要争这一口气。
沐枫一脸疲惫地躺在床上,这一天天的,可着她一个人累,现在感觉灵魂都要被抽走了。沐枫突然又听到了敲门的声音,秦若的声音传来:“小枫?睡了吗?”
“没有!”沐枫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说:“你进来吧,门没锁。”
秦若一进来便坐在了桌边,沐枫则蔫蔫地坐在他旁边,秦若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沐枫,说:“这两天累坏了吧,喏,快吃吧!”
沐枫一愣,凑近嗅嗅,是软酪的气味,她一边打开一边说:“在南山国也有卖软酪的吗?”
秦若摸摸鼻子,说:“当然有了。”
他才不会承认为了这几块软酪差点把裴银逼死。
秦若知道南山国的饭菜不合沐枫胃口,这死孩子干啥啥不行,挑食第一名,那天盛文的宴会上她没扒拉几口就跑了,这两天情况如此紧急,想必肯定没好好吃饭,所以刚才他和裴银聊完正事之后,抓着她逛遍了招摇城所有的食肆,这才找到这些。
可怜的裴银,忙的脚不沾地不说还得帮秦若哄人吃饭,她忙到现在也一口饭没吃上呢,就被秦若拽过来拽过去,裴银愤愤地想:真不是人啊!
秦若看着沐枫吃的很开心,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吃?跟葛福记比差多少?”
沐枫塞得满嘴都是,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说:“肯定没葛福记的好吃,但也还不错。”
秦若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瓶子,捏着细细的端详,对沐枫说:“慢慢吃,不着急,我叫了裴银和孟婆,一会儿她们就到了,我有点事要问她们。”
沐枫点点头,把吃的咽下去,看着那小瓶,说:“这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秦若看向窗外,裴银和孟婆已经走到了院内,待几人走进屋内,秦若在屋外设了一个结界,杜绝声音外漏。
“我原先在那地窖里说那些秘术来源于西山国,但我当时其实说的并不完全,西山国只有炼体的巫术,可这炼魂嘛。”秦若将那小红瓶递给孟婆,眯着眼对孟婆笑,有所试探的说:“是神农部落的绝技啊!”
孟婆接过那红瓶的手一僵,随即有些僵硬地向后一靠,看着秦若说:“海神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我是幕后主使吗?”
“我没这么说。”秦若迅速否认,随即说:“只是我觉得他费尽心机,又是屠城,又是设结界,又是炼尸,又是炼魂,搞这么大的阵仗,若只是为了杀人,划不来吧?我觉得啊,可能这里头还有什么更深层的弯弯绕。”
秦若就差把朗源想要造反直接说出来了,沐枫更是倒吸一口冷气,之前的事态变化如此之快,他居然也能考虑这般周全,不愧是海神秦若。
秦若见孟婆不答话,又说:“就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若是说他一个人就能搞这么大,我不信,不过我也没说就你就是幕后主使,若是我这么想了,当时我在地窖里就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了,我之所以没说神农,本就是因为此事还未明朗,不想再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秦若指了一下孟婆拿的那个小红瓶,说:“这是我刚刚在朗源身上看到的,我趁他刚从玉里出来脑子还不清醒,偷偷换了出来,若是您想尽快让神农部落摆脱嫌疑,还劳烦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孟婆捏紧那小瓶,自嘲一笑,开口道:“若我是幕后主使,你就不怕我骗你?”
秦若忍不住笑了一下,好似孟婆的话特别搞笑一样,说:“你只管说,真假?我定。”
孟婆看着秦若那张好似能把别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的脸,就想一巴掌抽上去,内心十分不忿,沐枫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但秦若在此事上确实捏住了她们的命门,孟婆只好认命地看向了手中的小瓶,将瓶塞打开,连看都没看,只闻到那味道便瞬间变了脸色,然后立马将瓶塞塞了回去。
“这个药,看上去是补药,但其实是毒药,若是神官服下,就能短期内增强神力,但你们都知道,这神力不可能凭空增长,所以这是压缩了原有的神力,长此以往,底子就被掏空了。”
裴银听到这话立马拿过那瓶子来,仔细端详一下,说:“这瓶子里的是毒药?我看到南山君有时候拿着这个吃呢?难不成朗源要害他?”
“范子同?吃这个?”秦若皱着眉,好像此事越来越复杂了,这完全没道理啊,炼制这种东西也是需要成本的,他平白无故害范子同做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裴银一激动,轻拍了一下桌子,然后说:“这范子同生魂不全,被吃掉了一魂三魄,即使后来做了神官,这灵力的缺口也总是补不上,该不会是朗源骗他说这东西能增强神力,他就吃了吧?”
“被吃掉了一魂三魄?这是怎么回事?”秦若疑惑的问。
“我当年游历各方,来到招摇城的时候,这里正值大旱,饿殍遍野。”裴银努力回忆着,说:“这南山君好像当时就是个小弃婴,刚开始被收容在义庄里,因为大旱义庄也维持不下去了,就开始流浪,甚至跟野狗抢食,后来被一个老道拿一个肉包子给骗走了,去给那些富贵人家小孩儿当替身。”
裴银看着他们疑惑的脸,一脸无奈地说:“你们是不知道,这在当年的南山国简直太常见了,被饿死的冤魂太多,怨气不散,就去找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孩儿麻烦,那个老道就挣这种黑心钱,把流浪儿骗去,换上那富贵小孩儿的衣服,再贴上一张替身符,一旦被冤魂缠上,就替别人死了。”
裴银叹了口气,说:“好在当年我正好游历到此地,救了他一命,只可惜,已经被吃掉了一魂三魄,我当时也没太在意,没想到他后来竟成为了南山君,也算是个有造化的。”
秦若听完这故事若有所思,看着那小红瓶说:“现在就算我们冲出去跟范子同说,这东西是毒药,他也未必会相信,甚至有可能觉得我们故意揭他伤疤,好在我已经将这东西给换了出来,朗源也被关押起来了,不如等查明真相,再告诉他也不迟。”
裴银将那红瓶放到桌子上,说:“那明日便提审朗源?”
秦若摇摇头,说:“不着急,先晾晾他,我还有点别的事儿要办。今日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吧,今夜之事,在还未明朗之际,还请各位保密。”
孟婆和裴银离开之后,秦若还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沐枫有些担忧,试探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秦若倒也不瞒她,直接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裴银她一个文神,自然是哪里文采斐然者众多去哪里了,游历各方没问题,来南山国游历也没问题,可这南山国又不是每年都大旱,风调雨顺的时候她不来,才子佳人辈出的时候她也不来,偏偏大旱的时候来这里游历?还十分精准地救下了未来的南山君?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沐枫看着秦若,却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年沐河遭遇大劫,沐闻不敌,迫不得已向秦若求救,秦若横跨上千里赶来增援,赶到时虽然镇压了妖兽,但却没救下沐闻。
自那以后,秦若对沐枫便亦师亦友,悉心教导,他们二人也算相识几十年了,可沐枫这时才真正看清秦若的可怕之处,论洞察力恐怕无人能出其左右,神力则更是强劲,若是他站到自己的对立面,沐枫真不敢想象。
沐枫沉默半晌,问道:“你的意思是她在骗人?”
秦若摇摇头,说:“故事应该是真的,这东西不是秘密,在南山国一查便知,她没必要骗我,我只是有些疑惑罢了。”
沐枫看着秦若,憋了许久,还是问道:“你也觉得神农部落都是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