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戈看到他笑起来的模样,勃然大怒,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又一把握住他的后脖颈狠狠地往地面撞去,一边撞一边大吼道:“你居然还敢笑,你他妈居然还敢笑,我让你笑,我让你笑。”
可越被撞范子同就笑地越猖狂,好似下巴都要掉下来,连鼻梁都被撞断了,整张脸更是黑肿破皮,看不到一丝好地方。
发泄一番后,蒋戈又把他拽起来,说:“我要你,当着我娘和我兄弟的面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
范子同笑得有些累了,但还是挂起一边的嘴角,说:“说什么?说我擒虎救人,立地成神?”
蒋戈又揪得更紧了,牙齿咬得作响,好似要咬断一样,恶狠狠地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让你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相是什么?”
范子同还是带着笑意,说:“真相是什么有必要吗?结果就是在世人眼中你娘是害人性命的虎妖,而我是立地成神的神官,你就算把我杀死一千次,一万次,你也改变不了世人心中的看法,所以,真相是什么?现在说出来,还有必要吗?”
蒋戈一把将他扔到墙壁上,又冲过去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抵在墙壁上,说:“你不说,好,我来说,我娘是即将要修炼成神的虎,从未犯过任何恶行,她,她只差一点点就要成神了,只差一点点。”
说着蒋戈情绪更激动,掐得范子同差点没气,但他依旧不肯放手,继续咬牙切齿地说:“那天,明明是你想要害死那商人的夫人,然后让那商人为她开坛做法,好增加你的功德,然后你再带回那夫人的尸体,这样你一次就能赚三场法事——请神,超度加谢神。”
“我娘发现了你的阴谋,将那女子救下,而你呢?你却倒打一耙,污蔑我娘便是那伤人的虎妖,还带领一种刁民冲上我娘的山头,我娘不忍心伤人,你就以人做盾牌,杀了我娘,我兄弟,还烧了我娘练功之地。”
蒋戈一把将范子同扔到一边,说:“我娘被别人误以为是杀人的虎妖,你却成神了,你知不知道日日夜夜我看着你的神像,我看着你那张恶心透顶的嘴脸,就想把你千刀万剐,不,把你千刀万剐都难泄我心头之恨。”
“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废话,我要是你,绝不会留我再活这么多日子。”范子同也一脸狠戾。
蒋戈仰天大笑,说:“杀了你那不太便宜你了,是我一手把你扶上南山君的神位的,是我用这透支神力的丹药一天天地折磨你的,是我背着你不仅灭了青丘山一处,我屠了十几座城,炼制了无数的凶尸,而如今那些凶尸都顶着你的脸,在这南山国里疯狂的屠戮,我不仅要你死,更要你身败名裂。”
听到这话,秦若脸色大变,他一掌轰开石门,蒋戈他们吓了一跳,往这边看去,秦若身后突然飞出无数条金色的丝线,将他们二人绑得严严实实的,秦若则压根没顾上管正对峙那两个人,迅速冲出去,眼见山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成千上万的凶尸冲进了南山国的各大城镇,像嗜血的野兽一般在城中横冲直撞,烧杀屠戮,整个南山国,此刻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粘稠得让人直想吐。
“咱们封住了这里的凶尸,所以才没能察觉到。”沐枫收拾完那两人也跟了出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山下的混乱。
“你在这儿看好他们俩,别让他俩死了。”秦若咬牙切齿地说,随即迅速冲了下去。
沐枫面无表情地回头看正把那两人往外拖的盛文,扔给他一个小葫芦,说:“把他们俩装进去,赶紧跟我下山。”
盛文光拖那两人就累得满头大汗,山下一片混乱,他并不想下去,嘟囔着说:“可海神殿下不是不让你去吗?”
“废什么话,现在谁当家?难不成你也想进葫芦里?”沐枫没好气地说。
而此时裴银正躲在文昌府里,虽然她在文昌府四周都加固了结界,但是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她右手紧紧握着腰间的马刀,好似下一秒就要出鞘,突然门被推开,而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神力,立马松开握刀的手,哭喊道:“哎呀呀,吓死人了,怎么……”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沐枫,顿时止住了这声音,两人一下子都愣住了,裴银羞涩的摸摸鼻子说:“你啊!我,我还以为,你们俩的气息什么时候变这么像了?”
沐枫一脸戏谑地走过来,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说:“哟!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您这副娇滴滴的样子,要我是秦若,那可真是要心疼死了。”
“你是不是有病!”裴银狠狠拍了一下她的后背,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沐枫低下头,有些自责地说:“我和秦若拿一万两黄金试探了一下蒋戈,但好像打草惊蛇,逼得他提前行动了。”
裴银点点头,然后就看到了她的吊坠,说:“怪不得你和秦若气息那么像,秦若在吊坠里封了一滴心头血。”
沐枫若有所思地摸摸吊坠,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关心还是监视。
“救命啊!救命啊!”外面一堆小孩子玩命地叫喊着,在文昌府外面的街道上乱跑乱窜,沐枫一听到正欲冲出去,被裴银一把拽住,把马刀取了下来递给她,说:“给。”
沐枫一愣,但还是接了过来,随即就冲了出去。
一番鏖战,神官鬼官,甚至还有一些妖族一起上阵,打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直至天色渐暗,四处骚乱才渐渐平息,那些凶尸仿佛有灵智一般向着灵气充沛之地冲去,一场大战下来,大部分神官的府邸都已经毁的七七八八了。
盛文打开了郊外宅子的大门,让神官进去歇脚,最开始有些神官还持观望态度,怕刚离了狼窝,又入虎穴,裴银则毫无顾忌地带头进入了宅子,那些疲惫的神官才放下心来。
秦若率领众神官,剿灭了大批凶尸,招摇城是南山国灵气最充沛之地,此刻也就被损毁得更严重,好在他们提前封住了一部分凶尸,不然情况想必会更加惨烈。
秦若又在招摇城巡视了一圈,见没有遗漏的凶尸才来到了盛宅,刚一进去就看到小白趴在沐枫腿上,好似累得不轻,沐枫右手缠满了绷带,正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那把马刀,递给了裴银。
裴银当时正在救治伤员,手上也都是血,看到沐枫递刀过来,下意识擦了擦手接过来,然后往后院走去。
“受伤了?”秦若撑着疲惫的身体快走几步,蹲在沐枫面前,轻声道。
沐枫拍一拍自己坐的长石凳,也看出来秦若已经疲惫到极致了,扶着他坐了过来,轻轻开口解释:“在街上看到有小孩子,孩子们太多了,一时顾不过来,就直接用胳膊挡了一下,不妨事不妨事。”
沐枫上下打量了一下秦若,他此时的情况也没比自己好多少,浑身都沾满了血,但应该没受什么伤,沐枫也就放下心来,秦若看看自己身上的脏污,若是换在平时,必定要好好打理一番,但现下实在是没力气了。
他坐靠在一边,调息着自己的灵力,就这样静静看着身边的沐枫,猛然想起了那把马刀,默默地想过两天回东山国了给小枫也打一把趁手的兵器,小枫力气有点小,怕是提不起笨重的兵器来,她又不甚精于技法,用剑也不太合适,思来想去还是打一把窄背刀吧。
沐枫累得闭上了眼睛,抱着怀里的小白,靠在了一边,完全不知道秦若此时的想法,众神官也三两成群地坐在院内,都在休息,有好些神官也不顾及颜面,直接躺在地上睡了过去,院内一片寂静。
裴银此时蹑手蹑脚走过来,好像有什么话要对秦若说,秦若自然也看到了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外面。
“朗源跑了。”裴银皱着眉说:“不知道是趁乱跑了,还是蒋戈故意放跑的,眼下一片混乱,怕是他早就跑出南山国了。”
还没等秦若答话,盛文就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把那葫芦递给秦若,说:“河神大人让我把他俩封进葫芦里,我刚刚放出来之后,就发现范子同死了,我可啥都没干。”
秦若了然地说:“早就猜到他活不成了,那丹药已经把他底子掏空了,蒋戈又把他打致重伤,谁都救不了他,蒋戈呢?”
“我刚把他放出来,正想着该把他关到哪儿,结果就被神官们看见了,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知道这事儿是蒋戈搞出来的。”盛文有些无奈,一摊手说:“那些神官大人正窝着火呢,就关照了他一下,然后,蒋戈就只剩一口气了……”
秦若和裴银相视一眼,此刻也不好说什么,虽说此事不合规矩,但别说是深受其害的南山国神官,就是秦若也想狠狠揍他一顿。
“我让你问的你问了吗?”秦若看着盛文说。
盛文无奈地笑着说:“我哪有机会问啊,还没等我开口,蒋戈就被打得意识都不清醒了,我估摸着,就算他知道朗源跑哪儿去了,他也不会说的,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反正横竖都是个死,那又何必出卖兄弟呢。”
“罢了。”秦若叹了口气,说:“裴银,你现在迅速往北山国传信,让祁俱以神君的名义直接下通缉令,你只要和祁俱说,此人是神农余……”
秦若说到这儿突然停住,祁俱因为屠杀神农部落的事情饱受争议,现在更是听都不能听,一听准炸,要是把朗源可能是神农余孽的事情捅上去,还不知道会给孟婆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想到这儿秦若又改口,说:“别提神农的事儿了,你去吧。”
此时蒋戈被扔到盛宅的地下室里,吊着最后一口气,眼前越来越模糊,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拖拽着自己,但是可能那东西太弱小,而自己又太大,所以拖也拖不动。
那小东西见拖不动他竟然过来舔了舔他的伤口,还有他的脸,这时蒋戈才发现原来是小白,蒋戈现在真是欲哭无泪,在心里自嘲地笑笑,好似回光返照一般抬起手来将那虎崽子一把推开,小白在地上滚了个圈,又不死心地跑过来舔他的脸。
“你他妈是不是傻啊!我杀了你爹,还害的你灵智不全,你怎么还凑上来救我啊!”
蒋戈冲着小白喊道,十分崩溃,小白听到了,但可能没听懂,只是觉得蒋戈突然很凶,小白冲他歪了歪头,又像怕他生气一样,试探性地舔了舔他脖子上的伤口。
蒋戈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虎脑袋,又用极低的声音说:“阿武啊!师哥对不住你,但师哥,师哥也是有苦衷的,欠你的,师哥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一定还给你。”
蒋戈说着说着意识越来越模糊,然后就彻底没了气,而小白却并未注意到他已经断气,还是在不断地舔着他,好像这样就能救他一样……
南山国正值梅雨季,此时雨丝淅淅沥沥地飘了起来,各神官都往雨棚里躲去,一场雨下来,连那血腥气都冲淡不少,好在盛文家底儿还算不错,府内能容得下众多神官,沐枫刚洗漱完正欲睡觉之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说:“跪下!”
沐枫心下一惊,立马转身跪下,不敢抬头看自己师父,轻声问道:“您怎么来了?”
赤松子就坐在桌旁,抿了一口茶,严厉地说:“我要是再不来,你就要把这天捅穿了,我是怎么教你的?都忘干净了?你竟然纵着朗源屠城炼魂?”
“师父,我没有纵着他。”沐枫连忙解释,说:“只是他当时跳进了那鼎里,我若是不救他,他就被那冤魂撕得渣都不剩了,神农中人严禁修炼神农禁术,现在那些典籍更是烧得连渣都不剩,我们若是想突破神农部落的结界,必须要一个精通神农禁术的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他的心性你看不出来吗?现如今练成了这控魂术,更是无所顾忌,你考虑过一旦控制不住他,后果会怎么样吗?”赤松子一脸痛心疾首。
沐枫也沉默了,但还是说:“师父,我们没时间了,若是再不超度那些亡魂,时间一到,我们的族人真的会魂飞魄散,我只能赌这一把,选择相信他,不过我在那禁术里加了点东西,他的命在我手上,我想他不敢轻举妄动。”
赤松子冷冷一哼,说:“你觉得他会在乎自己的命吗?现在他趁乱跑了出去,还不知道会给你惹多少麻烦。”
沐枫无法辩驳,赤松子看着她叹了口气,说:“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今夜你给我跪好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起来。”
说完赤松子就离开了,只留给沐枫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