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达用力拉开炉门朝火化炉内部照去，付璔指着金属门内侧那一面说：“鹰眼厉害啊，一下就能找到问题所在。不过这也太不严谨了，怎么可能有人专门在炉子内侧焊个把手嘛，想让尸体自己爬出来？这些均匀的灰尘应该是用空气压缩机之类的东西吹上去的，阿念曾经跟我说过影视剧会用到类似方法营造年代感。”他突然想到那些恐怖片，心中一阵发怵，“马达，我们不会是要这会儿下去吧？下面情况不明，咱俩可都没带枪。”而且大半夜钻火化炉这种事也太诡异了吧。
马达一脸严肃，付璔说的对，这样太过冒险，可他不想放弃唾手可得的线索，最终还是决定下去看看：“声音消失这么久，人应该已经走了，你留在这里接应我。”说着他抬脚朝炉内爬去，进去之后空间稍大一些，勉强能半蹲着，手电照了一圈，看到炉壁左侧有个微斜向下的甬道，他脚朝下就往那个洞里试探着滑去。
看到马达调转方向，付璔急了，轻声说：“等会儿我！马达你这人真是不怕死，算了，今天就当舍命陪君子了。”他也爬进去，到炉内后向左学着马达的动作，脚朝下像坐滑梯一般用腰部力量一点一点往下蹭着。
没一会儿二人就来到底部，屏息凝神发现并没有人，甚至闻不到什么异味，逐渐大胆起来。付璔拿手电照了一圈，感觉有种在青山那个奇怪村寨洞中的熟悉感。洞中央建了一台半自动化大型火化炉，马达虚空探了探温度，应该是才使用过没多久，前方还有一台看起来十分精密的仪器。他们研究了一下，里面有一些没取出的人骨，又发现旁边工作台的纸上记载着一些按序列排好的元素含量百分比，其中磷含量高的那些都用红笔在后面打了对号。这仪器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大概是在测量骨骼中的元素含量吧。
再往前走是个放置碎骨的平台，他看着那碎骨全部被人整齐的分成几堆，上面标了不同重量。挨着平台就是个研磨机，旁边池子中残留了一层骨灰，而且池子旁能看到铁轨的始端。看样子应该是在这里把烧剩下的骨头敲碎放进研磨机磨粉，再通过翻斗车运送出去。
不过翻斗车他们没见到，倒是有个木门挡住了前路，马达走上前推了一下，应该是从另一个方向上锁了。他拿手轻轻叩了叩那木门，听声音感觉里面应该也是一个狭长的甬道，双眼发亮。“怪不得上面是那幅景象，原来还有别的通道啊，不过这个方向是朝着医院那边的。看来这扇门之后，应该会有我们想要的答案。走吧，咱俩都不是专业的，这会儿查不出什么了，上班后让赵明他们过来，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去环保局开个证明，咱们去隔壁殡仪馆好好了解一下情况。”
二人顺着甬道慢慢爬上去，驱车回局里休息了。
很快就到了和何晟约好要做手术的日子，林熵念早上起来后空腹带着阿昔打车去医院做各项检查。
同一时间，刑侦这边连同法医一起开了个小会，告知他们昨晚的发现以及这次的行动计划，付璔把绘制好的废旧厂房简易地图交给法医团队。马达继续说：“两边分头行动，我已经跟环保打过招呼了，等下和付璔一块去取手续。正好，老赵你带着赵明他们几个法医暂时埋伏在树林中等我们通知，到时候那边检查就顾不上你们这里，行动时一定要保证安全，散会！”
各自按计划动了起来，马达和付璔也拿着手续直接往殡仪馆赶，由于殡仪馆那边没有得到提前通知，二人进来时工作人员都有些手忙脚乱。问明来意后负责人很快赶到同二人握手，一边带着他们朝馆内办公室走去，一边招呼着员工倒茶。马达听后忙抬手拒绝，笑着说：“不忙，先谈工作，茶什么时候喝都行。”付璔兢兢业业拿着记录本跟在马达身后，听他说完朝负责人递上今早临时批下来的手续证明，同时向负责人告知来意。
他们以对殡仪馆设备尾气排放环评复检为由，由负责人带领着深入火化车间，详细询问各个岗位工作人员，检查新设备安装情况。途中付璔按照早上他们计划好的，用手机在群里发了行动指示给老赵和赵明他们。
查了一圈几人来办公室休息，负责人一脸谄媚道“自从经过上次领导们的教育整顿，我们把最后一处小烟囱也给拆除了。馆里按指示安装了三台全自动高档环保节能火化机，同时做了降噪处理，火化时气体都顺着地下管道进行冷却净化，完全符合标准。”说着他走向办公桌，将电脑屏幕转向二人。“机房监控我这里以及负责这一块的员工办公室都能直接查看，这种一键式设备也减轻了工作量和人员配置，还是领导们有远见啊。”
马达靠在沙发上，想起今早领导给他手续时让他敲打敲打这边的负责人，于是拿出气势说：“对上次的处理结果没什么意见吧，我听说你们有些不配合啊，这改进工作进展时长拉的有些久了。而且我们刚才只见了两台机子，另外一台呢？”
负责人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肥胖的脸颊笑的更皱巴了：“哪里哪里，怎么可能不配合，就当是花五十万买个教训，环境安全最重要，别说五十了，就是五百我们也出！
您说第三台啊，我正要告诉两位呢，全是误会。当时不是我们这儿不配合，而是采购第一台自动化设备时出了点岔子，那机器使用时突然出现重大故障，当时就因为这个耽误了。也怪我们没做好调研，后来才知道那设备厂是个外资企业，老板卷钱跑路了，二把手想着捞一笔再走。还好我们发现及时换了另外一家，款是追回来了，但这中间耽误的时间和信誉可是无价的啊。设备他们也没有进行后续处理，早就让我们当废铁给卖了，每次查账流水都要复述一遍，久而久之我们也就习惯性说成三台了。”说完他眼神还是不住的往两边漂浮，额上泛着细密的汗珠。
马达看着负责人的神态，紧皱的眉毛慢慢舒缓，坐直喝了一口茶，手指敲了两下桌子：“原来如此。”负责人被这反应弄得更紧张了，手指不自觉扣着手心。这时马达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中午了，扭头对付璔说：“小璔，既然机器卖了我们就不记录了，这次就报合格。”
付璔看着他在页面上刚刚画完的一只盖着被子睡觉的龙猫，觉得自己的画功颇有进步，不错不错，真像阿念。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合上了笔记本，站起来跟负责人握手，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汗渍，他面不改色笑了笑。
马达也起身说：“继续保持，我们就先走了。”
负责人看二人并未追究机器的事，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俩人真好说话，也没有刁难他们，希望能结识一番，以后也更方便。于是放下紧张感真诚邀请：“差不多到饭点儿了，两位领导要不留下一起吃个便饭？”
付璔看了一眼手机，将屏幕移向马达，马达看到上面那条“任务已完成，先行返回”后，以下午要开会为由拒绝了负责人。三人走到门口，马达开口道：“不用送了，你们还有工作，就不打扰了。再接再厉，希望下次咱们的配合还能像今天一样顺利。”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负责人，依旧一脸和煦。
二人回去路上，付璔握着方向盘说：“机器故障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上报，还找卖废铁这么烂的理由，看来昨晚那台就是了。这负责人表现的唯唯诺诺，做的事儿可颇为大胆啊。”
马达闭上眼睛躺靠在副驾驶，双手揉捏着耳垂说“不过当时的确是有个皮包公司跟他们做了交易，负责人全都逃往国外了。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晓，但既然他敢说，那账面和单据这些我们肯定也查不出漏洞。顺坡下驴得了，给我们争取破案时间。”
到局里他们直接去找技术老赵和法医赵明询问有何发现，四人来到办公室，老赵将照片用磁铁钉在白板上，指着第一张开口道：“真是大手笔啊，全自动火化机，下面有冷却净化装置，几乎可以做到没有异味。而且降噪做的很好，白天不在范围内根本听不见声音。还有这里，”
他指向那台昨晚二人不清楚是用来测量什么东西的精密仪器，眉头微皱：“这个应该是国外的技术，我们这用的不多，挺少见。专门用来测量火化后骨质中的元素含量，这个等会儿让赵明来讲吧。后面这台没啥说的，就是普通的研磨机，火化完需要这东西做最后工序才能变成粉状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