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一定得勇敢地面对人生?
把你的深渊交给我——
我将用柔软的睡眠标明它,
你将会感激,
能够四足落地。
把你的灵魂卖给我。
没有其他的买主会出现。
没有其他的恶魔存在……”
早晨,阳光顺着随风飘扬的窗帘,洒到了教室边缘,闪烁着灿然的金光。
孩子们正在上语文课,诗歌来自波兰女作者辛波斯卡。听着稚嫩而朗朗的阅读声,仿佛看到一种岁月静好在流淌着。
范菲斯、林诚让和陈月,齐齐地看向旁观换了一身黑洋装的故三生。
金夫人今天有点怪。
陈月忍不住问道:“金夫人,你的腿怎么了?”
故三生把黑色大檐帽压低了点,蕾丝边正好遮住她的双眼,冷酷得像个失去丈夫的黑寡妇一样,翘着二郎腿坐在轮椅上。
坐在座位上的柳无双不敢与她对视,把头埋在书本里。
造型太夸张了吧?
昨晚被夺走身体的名单里,就有她吧?
故三生一脸木然,挤不出任何笑容。
昨晚一夜无眠,顶着一双黑眼圈和红血丝。她生怕一睡又得减掉大半精神值。而且她要保存体力值,干脆问林诚让要了一把搁置在杂物房的轮椅,让靖羽推着她走。
毕竟,走路耗费体力值,省一点是一点。
“崴到了,不碍事。”
故三生的声音,比昨天更不耐烦。那个温柔甜美的金夫人因为睡眠不足,黑化成恶毒的老妖婆。
一截诗选朗读完毕,故三生抬手,冷酷道,“我有些话想说。”
林诚让奉承道:“可以的,尊敬的金夫人。你尽管指出孩子们的不是,他们需要你的教诲才能成长。”
离合格的官腔只差一口播音腔的距离,故三生听林诚让说话,感觉头皮发麻。
“我已经知道自己要领养哪个孩子了。”
范菲斯笑道:“噢!是哪个孩子,能得到金夫人的青睐?”
故三生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向了柳无双:“他,特别好。”
范菲斯眼神变得更冷,林诚让更是尴尬地拿出手帕,抹了一把汗。
在他视线范围里,金夫人跟柳无双完全没有交集,金夫人怎么盯上柳无双了呢。
要知道范菲斯早就跟他确定,柳无双是他的候选人。
孩子们都看向柳无双,周琦珊更是一脸惊讶。徐迎迎打着瞌睡,生怕错过什么,强撑着抬头听。
柳无双把脸埋在书里,不想去看故三生。
虽然他昨晚承诺过配合她,可现在他不太想理会这位造型和演技都略为浮夸的女人。
林诚让奉承的言语间,皆是反对的暗示:“这……这孩子有些调皮,金夫人怕是还没好好了解过他,他的成绩从来没有评过优。”
故三生扬眉,之前没在明面上跟柳无双相处过,林诚让把她当看脸的人了?
“没事,我还会在这儿住几天,有的是时间了解。”
范菲斯礼貌带笑,开口说话:“可是,怎么办呢?我也看中了小无双。”
“先生,换一个。”故三生的二郎腿换了另一边,道,“是我先宣告要领养他的,先到先得。”
范菲斯笑容挂不住脸了:“我偏不呢?”
“你比不过我的。”故三生勾起嘴唇,态度强势,“如果我能领养柳无双,我可以为得远之家赞助物资,替镇长分忧。”
“得了,就这么决定。”林诚让立即改口,快速且无可奈何地看了眼范菲斯。
范菲斯服输了:“好,孩子就让给金夫人了。”
在故三生看不见的角度,范菲斯直勾勾地盯着她。
今晚,他要她明白,就算她是一个出身很好的贵夫人。
他想要的东西,她都不能碰。
*****
林诚让安排故三生和柳无双,在午餐时间获得增进感情的机会。
柳无双把周琦珊和徐迎迎拉了进来,靖羽、故三生、柳无双和周琦珊在饭堂领了餐,同桌吃饭。
徐迎迎昨天也是一晚上没睡,黑眼圈挂在眼袋上尤其明显。毕竟,她觉得白天还是需要一点调查时间,不能任由另一个人格给占了去。
故三生愤愤不平,指着自己的不锈钢分隔餐盘,道:“这里的番茄居然没加糖!这已经不是饭菜好吃问题,这是道德问题!”
柳无双:“……”
徐迎迎也跟着犯难:“这饭看毛|片了?怎么这么硬啊?”
周琦珊:“……”
拜托,这里是孤恤院,没睡够别随便开车,我们只是个孩子好吗?
靖羽喝了一口温暖的咖啡,心无杂念。
他相信上神自有耍脾气的道理。
周琦珊怯生生地问:“你们昨晚怎么都不睡觉?”
故三生和徐迎迎幽怨地互相看了一眼,只有她们才知道,什么是想睡不能睡的痛苦。
徐迎迎压制自己的暴脾气,平静道:“话说,雁卿跑哪去了?”
柳无双回答:“据说因为弄丢镇长院落的钥匙,被林诚让罚禁足了。”
周琦珊见惯不怪,埋怨道:“镇长总是小题大做。”
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故三生从桌下递给柳无双一把裁纸刀,道:“今晚你们都小心点,别再出昨晚的岔子了。”
柳无双快速接过裁纸刀,询问道:“字迹比对有结果了吗?”
“嗯,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现在的戴司就是黄客仁。”
而且她猜测,那堆丧尸里或许就藏着戴司的灵魂。
可故三生不打算告知丧尸可能是他们朋友灵魂的这件事,毕竟这些孩子经历过的悲伤事情已经足够多了。
谁希望自己朝夕相处、如亲人一般的朋友,变成一只妖怪。
除了一些细碎的情报,四人在餐桌上交流的信息不多,下一步便是静观其变。
柳无双和徐迎迎还要跟故三生说些话,周琦珊只好把不锈钢碗盘递给厨娘后,自己走回女生宿舍。
陈月提着一叠文件资料从周琦珊身边走过,周琦珊看陈月消瘦孱弱,忍不住帮她一把:“老师,我帮你分担一些吧。”
“谢谢,真是个乖孩子。”陈月把一部分教科书放在周琦珊的手臂上,“就送去贵宾接待处,那儿不远。”
周琦珊一边走着,一边跟陈月聊磕:“老师,这几个月你好像瘦了许多。”
陈月从容道:“嗯,生了个病,瘦下来了。”
“很严重吗?”
“有一点。”
周琦珊有些不安,道:“陈月老师,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
陈月在孤恤院任职三年,可因为性格不讨喜,爱骂人,孩子们跟她不亲近。周琦珊当然不怎么敢接近陈月,可相处这么久,还是有一点感情在。
陈月耷拉在颧骨上的皮肉,突然诡异地往上扬——
“你能为我做的,太多了。”
“我先谢过你了,琦珊妹妹。”
*****
这是住在孤恤院的第三晚。
夜幕降临,一轮满月升上天空,亮得清冷。
范菲斯藏在月亮照不到的阴影角落,观察接待院二楼的情况,手指灵活地把玩着一把从餐厅顺过来的餐刀。
故三生独自一人在阳台上,坐在轮椅上吹风,一动不动。
很好,本来计划等他们夫妇二人入睡后,潜入房间将她干掉。
现在如有天助,故三生自己一个人在阳台上,阳台门还是关着的。
他杀人业务足够熟练,无论金先生是不是在房间里都无所谓。他会悄无声息地爬上二楼阳台,给金夫人抹一脖子血,速度快得估计金先生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能功成身退地离开。
他根本不怕金先生告维世门去,因为他本来就是天之煌城S级通缉犯,多加一条罪名又有什么关系?
今晚他做完这一票,就去孤恤院宿舍抢走柳无双,让自己的灵魂进行柳无双的身体。
换了个身份,无人能再找到他了。
范菲斯带着愉悦的心情,手脚并用翻上二楼阳台。
圆月的光华洒在阳台栏杆上,范菲斯爬上来时,月光迅速被一个漆黑的影沾染。
轮椅上的故三生,沐浴在月亮后的阴影下,危机的阴霾正向她靠近。
她眼睛半垂,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
诡异的是,故三生的右手被一条粗绳牢牢绑在阳台的栏杆上。
范菲斯嘴角抽了一下,这两夫妇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吗?
他警惕地看了一圈,发现金先生不在,房间漆黑一片。
范菲斯摸不着实感,这种感觉就像兔子心甘情愿地跑到猎人的牢笼里,不知是意外幸运,还是敌人故意引诱。
范菲斯亮起餐刀打算出手,故三生右手痉挛般动了一下,耷拉着脑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范菲斯条件反射般地停住脚步,警惕地观察着。
她似乎后知后觉发现走不动,疑惑自己为什么右手被绑,还试探性地扯了扯。
下一秒,范菲斯看见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事。
故三生右手一用力,“砰”地一声,阳台栏杆整一块扯碎裂,碎屑飞扬在空中,差点砸到范菲斯头上。
“他……他妈的。”范菲斯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怪力女金夫人。
这是哪里找来的妖怪?
故三生僵硬地抬起头,双眼无神,嘴上发出怪异的吼声。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