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思的手术做完了，经过抢救，命倒是保住了，只是这次流产对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恐怕以后很难怀孕。
林安安听完医生的诊断，又抽抽搭搭的在病房里哭，董琪今天有事倒是没来。
齐思思一直没醒，病房里安静的出奇，只有林安安时不时责怪自已，间或咒骂席杰睿的声音，罗小千安静坐着，三点半余清意打电话过来问她怎么没有过去，她也随意的敷衍了几句请个假就挂了电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罗小千交待林安安自己下楼去买晚餐，就独自下了楼。
十一月底的晚风冷的让人缩起脖子，吹在身上一个劲的往骨头里钻似的。
罗小千反而长长吸了口气，冰冷的风吸进肺里，反而有种别样的轻快，等她买好了晚餐，却在楼下遇到了林书辰，两人一起进了医院上楼。
林安安见林书辰来接自己，赶紧吃了两口，电话响了，又跑到外面楼道接起了电话。
“你还好吧。”见她脸色不太好，林书辰关心的问道。
“我还好。”
“你这位同学情况怎么样？”
“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好在没有伤到骨骼，受了一点轻伤，只是可能这辈子没有机会再当妈妈了。”罗小千实在唏嘘，“虽然，我心里很清楚，这个孩子除非她有勇气独自生养，不然恐怕很难留下来，而且席家也不会轻易让她留下来让席家难堪，她要独自生养的话，要面临和解决的问题会更多，失去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或许还是好事，她不用背负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无论是舆论还是情理，思思也会更占上风，但是，，”
见她一脸伤怀，林书辰想伸手抱一抱她，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你也别太难过了。”
罗小千却摇了摇头，“你看她现在骨瘦如柴应该想象不出来吧，两个月前的她是那么鲜活可爱，她是京大新生，刚刚考入全国顶尖的学府，不出意外 ，她将会有光明而灿烂的未来，她会有自己的事业，自己幸福美满的家庭，过着或许不算多么富裕却充实的人生。”罗小千感叹道，慢慢松开紧撰的手指，看向林书辰，“马源东什么时候回A市？”
“你还不放弃吗？”
“席杰睿把思思害到这个地步，我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更何况，高悦已经找过思思了，两人估计也是不欢而散，思思不肯听话，你觉得席家能放过她吗？”她转头看了一眼依然躺在那里无知无觉的齐思思，“她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思思的性格或许不会再执着于席杰睿，但她是个倔脾气，她不会放过席杰睿的，可是凭她的力量太弱小了，我不能让她失去了孩子，最后连学业，甚至性命都一起失去。”
“一旦你和马源东搭上线，万一被席家知道，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触及了席家的根本利益，他们会不择手段的伤害你，我觉得这件事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你与其让席家付出代价，不如利用舆论让他们赔偿齐小姐一笔可观的损失费，有这笔钱，她的余生也能过的富足安稳，这样对双方都好。”
罗小千轻笑，“军训的时候，我和安安还有思思和董琪住一个寝室，思思和安安性格相投，趣味相近，她们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有一天思思和安安分享了一个她儿时的故事，她说在她七岁读小学的时候，有一天班里有个男孩子欺负她，她哭着告诉了老师，老师让男孩向她道了歉，可是，她还是不高兴，每次看到这个男孩就不高兴，那天在街上又遇到了也考进A市另一所大学的男孩，她一下子就想起来当年小时候的事，心里气不过，她走过去狠狠给了对方一拳，她说，那一拳打下去，这么多年心里这口气，终于散开了，整个人都轻松了，原来她不是不能原谅男孩，她只是不甘心，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先把男孩打一顿，再去告诉老师。”
“如果你不能体会到和我一样的痛苦，那便不算道歉。”她微微一叹，“席家出钱对于他们来说不痛不痒，但对于思思来说，这却会是她一生难以跨越的障碍，穷极一生都无法治愈的伤口，所以她不会放手的，在这么悲痛的情况下，她怎么甘心放手。”
“别说思思了，就是我一个局外人，都觉得就这么算了难以接受。”林安安打完电话，大步走了进来，“席老鼠这个人渣我恨不得亲自给他一个耳光，好叫他这辈子没有办法再出来害人。”
“你啊，多大了，就知道说气话，你知道和席家对上会是什么后果吗？今茗在全国有超三千家的分店，遍布51个城市，在餐饮行业，还真没几家能和它比的，齐家是什么家世，要是没有十足把握，只是以卵击石。”
“你就知道分析分析，你要是怂了，我和小千干，我还不信了，这世上没公道了。”
林安安义愤填膺，林书辰拿她也是没办法，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公道大多时候只是上位者编造出来的理想国度，但是，以卵击石又怎么样，我这个人，偏不信命。”罗小千起身走到窗边，天上一道闪电打下来，吓得林安安往林书辰怀里缩，罗小千直视着阴沉的夜空，狂风呼啸，风雨欲来。
“或许你应该等齐小姐醒了后听听她的想法，如果她能放下的话，拿到钱换个地方生活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罗小千回身看了一眼齐思思，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她愿意放下过往，那我也愿意尊重她的选择。”看向林安安，“有结果了吗？”
“我让人去学校查过监控了，事发地点是三号教学楼的二楼，监控显示我离开后，思思原本是靠在栏杆上休息的，但是好像是有人在背后喊她，来人站在监控死角，看不到脸，但是两人发生了争执，思思好像非常生气，推搡之间她才摔下楼梯的，今天因为复赛的事，大多数人都去了现场，那边没什么人，我已经让人调查有没有目击者了。”
会是和席家相关的人吗？罗小千重又站回到窗前沉思。
“小千，会不会是席家的人？”林安安走到她身边问道。
“不确定，思思这件事在京大的学生中流传也非常广泛，虽然我们在论坛上极力控评，但恶意揣测思思有攀附心理的人从来都没有少过，她最近很少在公众面前露脸，大家要评判也只能在网络上说几句，如果有人今天刚好看到思思在学校，或许也免不了上前扯些有的没的，思思现在是敏感期，两人就此发生冲突也很有可能。”
“总归还是席家最有嫌疑。”林安安只恨自已当时不在场，可惜现在懊悔已经晚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真的让我反应不过来，前几天思思还和我们说想自已生下孩子当个新时代的单亲妈妈，今天，她却连当妈妈的资格都失去了。”说到此处，林安安眼泪又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将头靠在罗小千的肩上，林安安哭的眼睛都肿了，“席老鼠现在依然在花天酒地，思思却插着氧气管，要是她醒了，知道自已孩子没了，这辈子她也再不会有自已的孩子了，她会怎么样我真的不敢想象，小千，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罗小千摸了摸她的脸，良久才叹道：“等思思醒了看她什么决定吧，暂时休学半年回去休养也好，等思思走了，我们再想办法替她报仇，席家，席杰睿一个都跑不了。”
“你有办法？”林安安惊喜地看着她。
“有钱有势的家族，最看重的除了权势，自然就是名声了，我让江浩南在商圈宣扬这件事，目的是为了让席家不敢轻易私底下动思思，促进这件事能更好更快的解决，但是，除了保护思思的目的，另外也是想要挖一挖席家的其他痛处，人性就是这样的，当你圈子里的人都在讨论你的缺点你做过的蠢事，那么很快你更多的缺点和蠢事都会被人挖出来，而这个时候，是你的敌人最高兴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是弱点最容易暴露的时候。”
罗小千把林安安扶好，擦干她脸上的泪珠，“我已经让江浩南留意了，也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只是，顾及思思的感受一直没有行动，同时也不想在保护她之外左右她的决定，她有她的人生，她选择的权力，等思思醒了，她如果回老家休养咱们就坐下来慢慢思考对策，她要是愿意放下过去，留下来好好过自已的日子，那这些事也只会在暗地里进行，不会影响牵连到她。”
“小千。”林安安一把扑进罗小千怀里，“你真好。”
“动了我身边的人，想要全身而退，得看我答不答应。”罗小千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看来你已经想好了。”林书辰只能轻叹一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倔强的女孩子，明知前方棘刺密布，却还是要一头扎进去，她真的有办法做到保护自已吗？
“是啊，想好了，早在思思当众打我一巴掌的时候，看到她那副疯癫的模样，我就想好了，我当时想该死的臭男人，他凭什么，这一巴掌我总得还给他才行，我可不想未来几十年每每想到这件事都悔恨不已，懊恼自已当初为什么不出手。”
“你心眼还真是小。”真是的，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又聪明又可爱的，林书辰满眼的宠溺，忍不住轻笑着摇头。
“那就麻烦书辰哥帮我密切关注一下马源东的行踪了，要对付席家，缺不了他这把枪。”
“好，知道了，我帮你留意。”
林安安从罗小千怀里钻出来，坚定的挺了挺小胸膛。
“我也帮你。”
罗小千勾起唇，摸了摸她的头，“快下雨了，你们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那你呢？要不让我哥先送你回去吧。”
“思思还没醒，我今天晚上就守在这里吧，护工阿姨我让她明天早上过来了。”
“要不要我也留下来陪你，好歹可以一起说说话。”
“不用了，明天还要上课，思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我一个人足够了，快走了。”
“那我走喽，明天早上给你带早餐。”
“好，路上小心。”
目送着他们离开，罗小千看了看病房里什么也没有，干脆下楼去医院的便民超市买点生活用品过来，不然喝口水都没个杯子，实在不太方便。
她刚走出病房几步才想起刚吃的外卖垃圾没拿出来，转身走到门口的罗小千蓦然停住了脚步，里面传来悲痛欲绝的痛哭，她默默的退了出来，静静坐到门口的长椅上，听着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小九，”罗小千靠在墙上，“又不在啊。”
她拿出手机，手指划开屏幕，心里空荡荡的感觉，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找谁说。
医院的走道上行人廖廖，偶尔有人出来打热水，清晰的脚步声更显得整栋楼这样幽静，这样凄惨的哭声回荡着听起来格外的冷，也格外的平常，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