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鬼遮眼吗?

重伤后的鬼影缓缓浮现出原形。

透明的身躯逐渐变得清晰,他头大身小,似蝌蚪拖着长长的尾巴。

它的真实身份乃是“魈”,常年躲藏于荒山洞穴中,浓烈的腥臭味从它尾巴中渗出来的。

黑雾消散,山魈狰狞咧开嘴,露出满口森森尖牙:

“果然是黄泉摆渡人,竟然知道了我是谁。”

言卿眼神平静无波,周身隐隐散发的气势,消褪了山魈身上的阴气。

“据我所知,山魈一族被镇压在仙栖山多年,你又是如何逃脱的?你又为什么要钻入王德友手中,操纵他车祸身亡?”

山魈的尾巴被伞中剑牢牢钉死,他面容扭曲而怪异,阴侧侧地龇了龇尖牙:

“我们山鬼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

言卿神色极淡,眼底却溢出了极浓的肃杀之意,他手中蓄力,巨大的双鱼法阵以压顶之势袭来。

就当言卿将山魈灰飞烟灭之际时,一道极为刺眼的远光灯照了进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挖掘机的轰鸣声响。

“轰隆隆——”

眼前白芒一闪,言卿抬手挡了挡,身后双鱼法阵渐渐淡了下去,趁着这个间隙,山魈竟断尾逃走了!

言卿还不来及去追,只听一阵地动天摇的巨响,他整个人被晃动得趔趄了几步……

新中式吊灯与墙上油纸伞纷纷砸落在地,应声而碎,溅起满屋浓烟飞尘。

——姓言的小白脸,赶紧给老子滚蛋,不然老子弄死你!

一片混乱与动荡之中,言卿忽然想起了那些骚扰电话,心中不免一惊。

他竟是让不良开发商给强拆了!

夜风吹得呼呼响,伞铺内已是地震般的摇晃,言卿摔了一跤,有碎玻璃砸磕破了他的额角。

妈的,好疼。

言卿额角被划开一道血口子,鲜血淋漓皮肉处,一道极浅的咒符微微闪了几下,随后消散于风中,好像是某种封印被解开了。

“外面有人在吗?别拆了……”

又是一阵尘埃飞扬,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言卿的呼救声。

“轰——”

言卿被压在沉重天花板下,一身灰泥,刹时全身失去了力气。

说来也是好笑,这404伞铺设有法术结界,却没有增加一道抵抗凡间器物的物理伤害。

堂堂黄泉摆渡人,竟然是死于强拆,真他妈好丢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逐步迷失时,黑暗中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言卿感觉到自己在瓦砾碎石中,被人温柔抱起,那人声音低沉轻柔,却难以抑制颤抖着:

“我终于找到你了。”

言卿疼得闷哼了一声。

抱他那人的双臂好似滚烫烙铁,带着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牢牢地箍紧他的腰肢,好似要将自己融入他的骨血一样。

言卿只觉得自己荒芜贫瘠的心脏,轻轻抽动了一下。

等等,他是谁,找了自己很久吗?

月光透过窗户撒了进来,言卿靠在宽阔有力的胸膛中,艰难将眼皮撑开一个小缝,却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轮廓剪影。

意识模糊之际,有冰凉的水滴落在他脸颊。

那人,是哭了吗?

...

等到言卿再次醒来时,自己躺在刺鼻消毒水味的病床上,耳边便听到了一阵聒噪声。

“小老板,你可终于醒了!”

听到这熟悉的鬼喊鬼叫,言卿撑起身子勉强坐直,干涩着嗓子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

胡猛是404号伞铺的员工,人长得尖嘴猴腮,跟个瘦猴似的。

胡猛扶他坐起,抹了抹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四肢灵活手舞足蹈着。

“你昨日晕倒啦,可把我吓死了!”

言卿环视了一眼病房,见屋内只有胡猛一人,不由得抿了抿唇,不咸不淡问道:

“救我的那个人呢?他走了吗?”

胡猛痛心疾首,一副赤胆忠心昭日月的样子:

“救你的人就是我呀,你忠诚可靠的打工人胡猛。”

言卿淡淡看向前方,双眸既透亮又薄凉,他声音虽轻却带着万分笃定,道:

“我被天花板砸到了,有人将我救了出来。”

胡猛睁圆了眼睛,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

“咱们家的铺子的确是被人拆了,不过大门被挖个洞而已,天花板并没有砸下来啊!”

言卿停顿一瞬,清冷的眉间还带着一分疑惑,他一错不错得看着胡猛。

“你说什么?”

感受到老板在自己身上来回巡梭的视线,胡猛绷起猴脸心有余悸道:

“你看看你现在好手好脚的,连皮外伤都没有,哪像被天花板咂到的样子。”

言卿撩起病号服,自己身上竟然是一点伤口都没有,肌肤白皙完好无损。

难道是自己记忆出了错?他没有被天花板压到,也没有人来救他。这一切只是自己昏迷时臆想出的幻觉?

胡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递了一杯水。

“你不会鬼遮了眼吧?”

言卿接过滚烫的水杯,顿时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他记那昨晚,救他的人身上的气息也是这样灼烫,那样真实的亲密接触,绝对不是一个胡思乱想的梦。

又或许,真的是鬼遮眼的障眼法,那人救了自己,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冷静之后,言卿掩下黑眸中晦暗不明的情绪,他望着窗外平静说道:

“大概是我自己想多了吧。”

病房门此时被推开,来人身影高大,眼底却是止不住的关心之意。

“阿卿,你终于醒了?”

“景深,你怎么来了?”

言卿声音虽轻,却隐隐透着清冷的疏离。

景深把保温盒中的粥拿了出来,唇角浮起柔软的弧度:

“知道你挑食,喏,特意熬了皮蛋鱼片粥。”

言卿望着熬得浓稠的鱼片粥,不由得微微一怔。

其实他不是挑食,他是丧失味觉了。

“想什么呢,张嘴。”

景深不知何时坐在床边,他端起瓷碗,一勺一勺吹了半天,作势要喂他喝粥。

言卿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不自在,他笑着婉拒道:

“我自己来。”

景深感觉到了这份疏离,目光黯了下去,他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好吃吗?”

言卿自然也捕捉到了他落寞的眼神,他扬起细白脖颈淡淡笑道:

“很好吃,谢谢。”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言卿蹙着眉头道:

“景深,昨晚伞铺来一个亡魂,他是被山魈操纵车祸身亡的。”

景深声音有些惊讶,反问道:“山魈?山魈一族早就被镇压了,怎么可能会从束灵法阵中跑了出来?”

言卿看向窗外,微微叹了一口气:

“近段时间,黄泉渡口的亡魂怨灵,比往常都多了一些,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景深偏过头,双眸温柔而清润:

“别担心,我会一直在的。”

言卿有些不习惯被他这样注视,于是岔开了话题。

“特殊调查局今日不上班吗?”

“我请假了。”

胡猛暗戳戳瞟了一眼小老板,意味深长地说道:

“嚯~日理万机鬼见愁的景队长,也有偷懒请假的时候~”

景深面色依旧清润,眼底是淡淡的笑意:

“嗯,难得想偷个闲而已。”

“以后也不知道是哪个有福气的,能找到这样好的男朋友咯~”

胡猛故作夸张得长吁短叹着,言外之意只怕只有傻子才不懂。

言卿没有接话,这些年景深对他的好,他不是毫无所察。

只是景深哪哪都好,可哪哪都不对。

他没办法心安理得享受对方的付出,在吃完了最后一口粥后,他擦了擦嘴巴:

“胡猛,你先出去。”

眼观四路的胡猛换了一副贼兮兮的表情,他贴心关紧了房门。

“你们慢慢聊,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病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景深噙着笑意,衬得眉眼愈发斯文俊秀。

“阿卿,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言卿安静地与景深对视片刻,他斟酌着开口:

“其实,你没有必要对我这样好,这不值得。”

景深抿紧唇角,俊朗的面上是一片郑重与温柔。

“值得,我觉得很值得。”

“景深,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你......”

“阿卿。”

景深忽然高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手指轻颤了一下。

“后面的话你不必说,我都知道的。”

他知道,言卿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自己,是他自己一直不甘心,以为可以用时间打动他。

言卿清楚得看到景深在发抖,心底蓦然生出了几分愧疚。

可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言卿轻轻得说了一声,“对不起”。

闻言,景深垂下眼睫,将轮廓掩于阴影间,让人瞧不清他眼底的晦涩。

人前,景深是令妖鬼闻风丧胆的行动队长,是斯文温柔的少年竹马;是出身高贵的天师世家。

可这样的天之骄子,竟也有如此卑微而狼狈的时刻。

良久,他从喉间挤出一声轻笑。

“我,就那么差劲吗?”

言卿怔愣一瞬,有时候他都搞不清白,景深到底是看上了自己哪一点。

是图自己一身病骨死的早,还是这张雌雄莫辨的脸?

这幅病恹恹、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样子,他自己都看得烦。

两人的关系已经完完全全捅破,言卿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景深唇角勾起一点嘲弄的弧度,喜欢了言卿那么多年,可到头来只换来一句,你很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深忽然身板挺直,他直视着言卿,眉眼如朗星。

“怎么办阿卿,我没办法放弃喜欢你。

我有的是耐心与时间。”

魈:xiao :一种山中妖怪,其形体身在头上,头大身小,且只有一条腿,形状如蝌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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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被恶灵攥住尾巴了!
连载中亭南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