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玖靠在洛一寻怀里，感受着她单薄却有力的肩臂环着自己，迷迷糊糊想起了儿时父亲与她做游戏，将她横抱起转圈圈或者将她抛离怀抱再稳稳接住，不觉湿了眼眶，吸了吸鼻子掩饰抽泣，“爸爸，我竟然窝在仇人的怀里想你，我还，还喜欢上了她。真没出息啊......”
“林玖，睡着了吗？”洛一寻没有瞬移或飞行，而是稳稳地走在古槐根须之间，她想趁此机会与林玖说些什么。
“没有，”林玖小声回了一句，又调整了一下语气，显得不那么沉重，又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是不是太重，那我下来走吧。”
“不重，不要动好吗。”温柔甚至略带恳切的声音让林玖有些愣怔。
“嗯，怎么了呢？”
“若是再有这样危险的事情，发消息到学院，我会陪你。”
林玖以为洛一寻要说什么严肃的事情，听到她的话才突然放松，感到心头一暖，“那自然求之不得，不过我可能付不起一个战神的佣金。”
洛一寻偏了偏头，似乎在斜睨她：“免费的。”
“嘿嘿。不过你突然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都有点被你吓到了。”
“方才我在外面等候，总是想起此前委托中因此丧命的人，怕你也如此。”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林玖半开玩笑地问道。
“嗯。”
林玖本以为洛一寻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听到她承认，不禁喜上眉梢，“放心啦，我做了准备的。”嘿嘿笑了笑，脑袋在洛一寻的肩上蹭了蹭。
“扶好，我们上岸。”
几个闪现两人便回到了岸边，洛一寻又打开之前的帐篷，林玖在里面穿好衣服，这次洛一寻没有让她穿防护服，迅速收拾好收了帐篷。洛一寻又带着林玖原路返回。
在洞里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出来时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见到了久违的阳光，林玖忍不住闭上双眼张开双臂深呼吸，感受着温暖而清新的世界。顺着山路走在山林里，两人心情都不错。
“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看到林玖打了个哈欠，洛一寻问道。
“嗯有一点。”
两人找了一处树荫，林玖从空间戒指里找到一个垫子铺在地上，还找到了一些自己囤的吃食，俨然一副野餐郊游的架势。吃了一些自制甜点后林玖满足地躺在垫子上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头枕着手臂，翘着脚，说不出的舒适惬意。优雅地盘腿而坐的洛一寻看到她的样子，温柔笑着摇了摇头，这模样竟是跟当初出现在自己天灵境的小人如出一辙。似是想到什么，洛一寻低声问道：“林玖，你这些年，是如何过得？”没有父母关照，定是吃了许多苦。
林玖欣慰于洛一寻对自己的在意，也同时陷入了悲凉的回忆：“当初......”林玖讲述了自己被白登收养以及出走后工作的经历，平静地连她自己都有点震惊。“最初那段时间很难熬，是白叔叔和琦君一直陪着我。知道戒指的事后那般愤怒甚至出走，想想还是挺冲动的，”林玖自嘲地摇摇头，“别扭了这几年，也没有勇气回去。”
洛一寻拍拍林玖的肩，“你若什么时候想回去，我陪你一起？”
“好啊，不过现在还是算了。”
“你，很善良，”洛一寻低头，带着愧疚地自嘲，“毕竟，连我都能原谅。”
何止是原谅了你。“可能是因为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高高在上、傲慢冷酷吧。人死不能复生，我要的也不过是个道歉。何况，你又帮了我这么多。”这是洛一寻第一次见到林玖这般严肃的样子，甚至散发出一种成熟而冷静的魅力，谁知她下一秒便破防 ：“主要也是打不过你啊！你说说，我还想着给你一刀也算出了这口恶气，谁知你再回来直接就战神了？”
洛一寻无奈笑笑，将氛围拉了回来：“其实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听到林玖发出疑问，洛一寻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成安战役，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无法战胜的恐惧，同行的战圣遁逃，更是彻底的打击。当时我快要进阶，体内战气紊乱，加上害怕，所有的进攻都依靠本能，毫无章法，不仅导致自己重伤，也导致了包括你父母在内五人的身陨。”
林玖微叹口气，一时无言，起身正襟危坐，听洛一寻继续讲下去。
“事后没有人追究那五人的死，而我也由最初的愧疚不安变为侥幸，甚至一度安慰自己，战争就是这样，是他们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我们也没有足够公平的制度去追究一个动机正确的强者，不是吗？”洛一寻说到这里露出一抹冷笑，摇摇头继续道，“伤好之后，我将这些想法和情绪全部压制，疯狂参加训练和实战。师兄都说我是被泰坦打怕了，走了另一个极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可能冥冥之中期待着什么报应吧，比如死在战场上。”
林玖眉头轻轻皱着，轻抚洛一寻的肩以示理解，她很想说她并不希望洛一寻这么想，可是以她的立场，此时根本无法说什么。
“后来我停留在半神四年毫无精进，火神告诉我，晋级虽说是看机缘，但停留太久则或许是业障未消。我一直都没想通自己能有什么业障，只是隐隐有着怀疑。直到你出现，唤起我关于那五人的记忆，你捅那一刀，也让我突然感到一种解脱。也是在那时有了突破的契机。”
“合着是因为我你才突破啊，那你是该谢谢我。”林玖不客气道，又似想到什么：“那其他三人呢？”
洛一寻摇摇头：“我并不知晓，如果不是你找来，我也不知道其中有你的父母。”
“他们的亲人可能也没胆量来找你，我当初也不止一次打过退堂鼓。不过，若是他们看到你的态度，应该也会原谅你的。”
“我去过几次成安，也为死难者捐过一些钱，希望其中有他们三人吧。”
“嗯。”林玖早已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撑着脸迷恋地看着洛一寻，她总觉得像洛一寻这样的强者，都应该是高冷淡泊，睥睨众生的，如今看来，原来她一直独自承担着世人未曾苛责于她的过错，并以自己的方式寻求救赎，她所有的，亦是善良与悲悯。不过很快，林玖便想到了另一层，不禁悲从心来，小心奕奕问道：“所以，你帮我找木药师、陪我训练、又在战场上救我，只是因为我是来寻仇的，帮我你会认为是在赎罪，会觉得解脱，是吗？如果我们没有这层关系，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这......”洛一寻似乎被问了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听着林玖的语气竟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自己应该辩解，但她还是冷静地选择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不过既然你已经找到我，我便不希望你再受任何委屈和伤害，你想做的事，我亦会全力支持。”
“好吧。”林玖泄了气，这并不是她想听到的，但也足够情深意重了，而她又如何敢多要什么呢。
“你若不嫌弃，将我当作姐姐也是可以的。”洛一寻疑惑于林玖的失落，无措地说着。
“不要。了结了仇怨还多个妹妹，岂不是便宜你了？”林玖内心长叹，表现出来的却只能是毫不在意，假意嬉笑着。
“哈哈，是不能如此便宜我。不过，你想如何，我都可以。”
林玖还在琢磨洛一寻最后这句话，却突然被一声惨烈的鸟叫声的拉回了思绪。“小心！”洛一寻疾速倾身揽过林玖，顺势向餐垫外一滚，林玖就这样趴伏在了洛一寻身上。还没来得及脸红，回头便看到一只鸟型灵兽扑棱着翅膀从树上栽了下来，也许是翅膀扇得比较用力，它没有直接摔死，落在垫子上继续扑腾。但奋力的挣扎最终使它筋疲力竭，躺在垫子上不再挪动，只有身体上下起伏着，说明还在呼吸。
两人起身来到受伤的灵兽身边，这是一只约小臂长短通体雪白背部有蓝羽的鸟型灵兽，蓝白渐变的冠羽和黑色的喙都有拇指长，很是漂亮。而此刻这只灵兽腹部有一个明显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染红周围的白羽。见到两人，灵兽惊恐地挣扎了一下，最终力竭晕了过去。
“是一只庆忌鸟，好可怜！”林玖蹲下摸摸这只小鸟的脑袋，接着帮它检查伤口。伤口很深，普通的包扎是没有用的，“也许只有签订契约可以救它了。”
洛一寻道:“我来吧。你可以签一只级别更高的。”可以保护你。
林玖摇摇头：“你的战气太过充沛，它可能会受不了的。”说着在它身边坐好，闭上眼睛，以魂力带动一丝战气聚集到庆忌鸟的眉心。林玖的分魂来到了它的脑中小世界，这里比人类的天灵境小好多倍，也只有黑漆漆的一片，一只透明的小鸟匍匐在虚空处。“汝是否愿与吾签订契约，成为吾——人类林玖——之伙伴。从此同享幸福、共担伤痛。”
透明小鸟凭本能认为这样做可免于死亡，虚弱应了一声“愿”。得到回应，林玖迅速将魂力包裹庆忌鸟进行治疗，分魂和战气与鸟体内的灵气结合，化为具有疗愈力量的灵气沿着庆忌鸟的周身通路运转，缝合着它破损的内脏。治疗进行了将近半个时辰，庆忌鸟伤势见好，但仍没有醒转。林玖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收了魂力，洛一寻适时递上一块手帕来，这让林玖不禁好奇：“你还能看到我流汗吗？” 这也是林玖好奇了许久的事，洛一寻的行动似乎从来没有受限于眼上的白纱，无论是战斗还是日常，总是保持着该有的精细。
“我能听到你加重的呼吸，也能闻到一点味道。”
“呃......”被闻到汗味什么的，也太尴尬了，林玖现在非常想洗澡，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你的眼睛能看到吗？”
“我的眼睛无法在有亮光的地方视物。戴着白纱会看不清细节的东西，不过这个白纱是经过符文师改造的，人、灵兽、树木在我眼里是不同程度的灰色，且可以看清轮廓。加上有意识地训练过其他感官，所以并不影响生活和战斗。”
“所以我在你眼里，其实是，灰色的纸片人，对吗？”
“嗯，可以这么说。”
“好吧。那你，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林玖转转眼睛，计上心头。
“嗯。”
听到肯定的回答，林玖挪到洛一寻身边，牵起她的一只手腕贴上自己的脸，洛一寻轻轻地用拇指从她的额头，到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一一抚过，感受到林玖急促的呼吸和升高的脸部温度，洛一寻知她是害羞了，毕竟谁被这么摸都会不自然吧。她温柔笑笑，在林玖羞红的脸蛋上轻轻捏了捏，软软的，弹弹的，手感很好。“嗯……挺可爱的。”如此评价道。
林玖更窘了，天知道她在洛一寻摸她唇的时候多想咬上去，摇摇头甩掉这不该有的想法，逃也似地走开：“我来看看庆忌鸟怎么样了。”
庆忌鸟醒过来，一个扑棱便恢复了寻常战立的姿势，一跳一跳蹦到林玖的腿上，林玖伸手摸摸它的小脑袋，它也乖巧的蹭蹭。“看来恢复得不错。你还没有名字吧？”
“叽叽叽叽”庆忌鸟一阵叫唤，这两人就听不懂了，林玖便一厢情愿说道：“看你可怜见的，就叫‘小可’吧。”小鸟明显不高兴的样子，蹦走了，吃起了餐垫上剩下的面包。
“治好了便不似那般可怜，倒不如起个欢快点的。”洛一寻建议道。
“那我希望它快快乐乐的，那叫‘小乐’？”
小鸟吃着食物，待到灵气恢复地差不多，奋力对林玖体内的灵兽空间发出一阵讯息：“吾名‘庆羽’，可唤吾‘阿羽’！”
“嘿嘿，”林玖尴尬挠挠头，“阿羽你好！”接着向洛一寻说了阿羽给自己发讯息的事情。
阿羽看到林玖时不时地跟洛一寻互动，眼神总是温柔而恋慕，而洛一寻似乎并无察觉。吃饱喝足，阿羽蹦到林玖面前，回头在自己的身上啄啊啄，叼出一根蓝白渐变色的羽毛，放在林玖伸出的手里：“庆忌族可日行百里为主人送信，但需收信人持有此羽。吾身只此一羽，当选珍视之人。”
林玖听罢他的传讯，便见他暗戳戳地看了洛一寻一眼，意思仿佛是“你懂的”。林玖不禁内心吐槽“你好会啊！”
“咳，那个，一寻，”林玖结结巴巴开口，“这只羽毛给你。这样就可以让阿羽给你送信了。”
“嗯？还能如此，也好，这样你我联络也会方便一些，我也能及时知道你的消息。”
林玖内心长叹，果真是心怀坦荡之人，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补充道：“阿羽说他身上就这一根，让我务必只给珍视之人”。说罢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洛一寻：你可是我唯一珍视之人啊，还听不出来嘛？
“呃，既然这样，那你还是留着吧，日后若是有了喜爱之人，”洛一寻无意识停顿了一下，“应当送给人家。”
林玖捂脸长叹，顿时不知道哪来的脾气：“不，就给你，你不要也得要！”
“好啊，那我便收着了，”洛一寻的语气异常轻快，但下一秒又正经起来，“不过若你哪天想拿回去，与我说便可。”
“不会的。”林玖摆摆手，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