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经过了千年,哪怕已经血刃仇人。
但那种痛意和恨意仿佛依旧根植骨髓,让人难忘,痛彻心扉。
一千多年前的后周乱世。
陈晓燕出身在当地的豪门望族富绅之家。
但连年局势动荡,家底根基也被消磨得差不多。
家族人死的死,出去寻奔头的寻奔头。
最后只剩下陈晓燕父亲和族长一脉固守着祖产。
陈晓燕父亲深爱妻子,多年来只有一个女儿。
哪怕被外人说道,依旧悉心培养,打算将来招赘婿绵延门庭。
不想陈晓燕及笄礼前夕,她母亲竟又怀上了孩子。
大夫还说是个男孩儿。
这消息顿时让陈父喜出望外,觉得天不负他,不叫他们陈家就此消沉。
陈晓燕及笄礼之后不多久,陈母生下了她的弟弟。
从这之后,陈家的氛围开始变得微妙诡谲。
因为弟弟实在是年幼,需要护佑,陈父还是决定继续给陈晓燕招赘。
陈晓燕早慧,又受了精细的教育,不是完全养在深闺里的女儿。
七八岁就跟随母亲一起主持家中事务。
弟弟的出生让陈晓燕清楚,属于她独宠的时代结束了。
原本陈晓燕还有婚嫁之心,后来她只想留守陈家,向父亲母亲尽孝,也照看弟弟长大。
她向父亲提出了自己不婚的想法。
陈父却立时大骂她胡闹。
这事儿暂时就僵持下了。
不知怎么的,这个原本属于家里秘密的消息就走漏出去了。
连市井八卦都知道了陈晓燕不愿嫁人也不愿招赘的事情。
陈晓燕出个门都被明里暗里指指点点。
陈父陈母也不堪其扰,加紧了给她招赘的事情。
这般情况,陈晓燕越发不愿意,甚至不惜绝食相逼。
见她这么决绝,陈父陈母顿时心软,暂时放下了招赘的事情。
这之后过了三年。
陈晓燕此时已经是父亲得力的助手。
但那些市井里关于她的流言依旧不息。
甚至有女孩子想学她,在乱世里独善其身,也被人阴阳怪气地指着鼻子骂。
有一天陈父陈母参加完一个宴会回来。
两个人突然就变得郁郁寡欢,对陈晓燕欲言又止。
陈晓燕心思灵敏,立马去母亲那里旁敲侧击。
没想到却听母亲说,她会不会在他们死后独吞了陈家的产业,不顾弟弟的死活。
那一刻陈晓燕只觉得这番话振聋发聩。
更是不得不亲手撕下了这三年来故作粉饰的太平。
在父亲母亲眼中,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到底不如才三岁大的儿子。
陈晓燕气愤不过,跟父母大吵了一架。
陈父气的把她关了禁闭。
然而等她禁闭结束,才知道父母已经替她跟城东卢家的二公子订了亲。
不日便成亲。
陈晓燕得知这个消息,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父亲母亲不仅不打算再留她在家中,还要把她嫁出去。
陈晓燕哪气得过父母的这般安排。
当即大闹起来。
却也无意中得知,原来族长和族长夫人早就暗中怂恿她父母把她嫁出去,给陈氏一族换取利益。
那卢家的二公子谁人不知,是当地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哪怕卢家在这乱世里也属于家底殷实之家。
但嫁给这样的人,也无异于把她推入火坑。
父母的背刺和背叛让陈晓燕有一瞬间的心灰意冷。
不过她当即还是决定逃婚。
不想还没实施计划,就被父母锁了起来,派人日夜看守。
大婚当天凌晨。
陈晓燕被喂了昏睡的药,迷迷糊糊中,被人穿上了红色婚服,梳了嫁娘头,盖上了红盖头。
为了防止她中途逃跑,还绑了她的手脚。
陈晓燕在吉时被送上了花轿。
陈父陈母到底没亏待她,也怕她嫁去卢家受欺负,嫁妆准备了许多。
当地许久没有富绅之家成亲,陈卢两家的婚礼顿时备受瞩目。
却不想,这场婚礼早就被城外的盗匪盯上。
他们勾结了守城长官。
当天从进城的秘密入口钻进来,在迎亲队伍必经的路口设下了埋伏。
天刚黎明。
一群穷凶极恶的人冲出来,毫无怜悯地对迎亲队伍的人进行砍杀。
血瞬间喷溅在四周,流了一地。
有人吓得赶紧逃跑,勉强躲过一劫。
新郎骑在马上,本是养尊处优的纨绔公子哥,哪受过这样的阵仗,吓得直接从马上摔下来。
侍从和家丁赶紧去扶他,要带着他逃走。
不想新郎摔断了腿,跑不快。
盗匪见状立马追杀上来,怕卢家报复,干脆做绝,一刀插在新郎心口。
刀柄抽出,血骤然喷洒出来。
染红了侍从和家丁的衣服。
新郎倒在地上。
在震惊中,侍从和家丁也被盗匪双双抹了脖子。
只是片刻的功夫,整个迎亲队伍就没了活口。
尸体堆积一地。
花轿里的陈晓燕在这样的动静下悠悠转醒。
还没反应过来,鼻腔就被浓烈的血腥味儿包裹。
她被刺激得干呕起来。
耳边也传来人将死的哀嚎和嗓音粗粝的谈话声。
陈晓燕瞬间震惊住。
隐隐约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
花轿猛然晃动起来。
陈晓燕回神,瞬间大惊,只见轿帘被突然掀起,盖头也被暴力扯下。
眼前映入一张满是血迹长满络腮胡的凶狠面孔。
陈晓燕顿时吓得瞪大了瞳孔。
甚至被惊吓得失声,忘记了尖叫。
那个面容凶狠的男人见到陈晓燕后,却是猥琐地笑了起来,眼中浮现出对美色的贪婪和侵略。
陈晓燕的惊恐更是取悦了他。
这盗匪二话不说,伸手进去把陈晓燕拽了出来,一把将她扛到肩上。
陈晓燕终于回神,立马惊叫起来,手舞腿蹬地挣扎。
盗匪却是一巴掌怼在她的屁股上,还猥琐地按揉了几下,猖狂地哈哈大笑起来。
陈晓燕身体瞬间僵硬了,更是恶心得要干呕。
甚至心里生出了绝望。
她到底还能不能活下去。
但这似乎也还不是最主要的。
她到底有没有机会逃离这群穷凶极恶之徒的暴力侵袭,不受残酷非人的折磨。
其他盗匪已经迅速拆了嫁妆箱子,把值钱的金银珠宝都搜罗了起来。
见到新娘子,一众人也是猥琐一笑,眼中都是贪欲和情.色。
默契地对视一眼,一众人迅速撤离现场。
陈晓燕被颠得头晕眼花,心里的绝望越发加深。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利剑破空的声音传来。
扛着陈晓燕的盗匪立马被刺穿了胸膛,不可思议地顿住了脚步。
下一刻,猛然朝地上倒去。
陈晓燕大惊,见自己也要摔在地上。
就在这瞬间,一只修长的手突然出现,拽住了她的后衣领。
她平稳落地。
那只手放开她,利落地拔出了染血的剑,身法迅速掠向那几个已经开始逃窜的盗贼,一击必杀。
陈晓燕回头看去,便见到了一道天人之姿的身影。
那挺拔清隽的背影,玄衣飘飘,银发飞舞。
手里的剑如游龙一般,在盗匪间穿梭,顷刻取人性命。
她一时忘了惊恐,愣住了。
待得回神时,那个天神一般的男人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对方挥剑轻轻挑断了捆住她手脚的绳索。
“姑娘,你没事吧?盗匪都已经被击杀,你已经平安无事。”只听一道严肃却不失温柔的声音响起。
陈晓燕却是直直望进了那双琉璃红色的瞳孔里。
仿佛周围一切都被定格,眼中只能容下这一个姿容俊秀面相美艳的男人。
似是见她呆住,不会说话了,男人微微蹙眉,也蹲了下来。
他从袖袋里掏出一方手帕,说了声抱歉,便伸手过去替她轻轻擦拭了脸颊上沾上的血迹。
陈晓燕这时才回神。
惊恐之下没有宣泄的眼泪,在此时此刻的温柔对待里决堤而出。
陈晓燕失声痛哭,眼泪混着浓郁的血腥滚滚而下。
荼漓见她哭了,一时也有些心情复杂。
他没说什么,只是一并将眼泪拭去。
这里闹出的动静终于有人“发觉”。
那些躲在屋子里避祸的男女老少都渐渐涌了出来,开始围观这一场被破坏惨烈的迎亲现场。
有人满脸哀痛,对此表示怜悯。
也有人仇富,大骂活该。
更有人把矛头对准了唯一活下来的陈晓燕。
说她克夫,所有人都死了,就她没死。
好心人去报了官。
陈晓燕哭了片刻,突然又收住了眼泪。
她愣愣地扫视向四周,都是一地的尸体和血迹。
再远处,是一排排神情各异的围观民众。
他们絮絮叨叨的话语都不可阻挡地落入陈晓燕耳中。
听得她也不由得呆住了,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人,难道她不该活着吗?
难道未婚夫是她杀的吗?
难道她就该被这些粗蛮凶狠的盗匪暴力侵占,受尽折磨是吗?
她是被逼着嫁人的!
荼漓见她恍神,微微蹙眉,赶紧隔着手帕拍了拍陈晓燕的肩膀。
“你别听他们说的话,都是世俗的人,又逢乱世,真正清醒的又有几人。”
他清楚地知道她的心思,不由心生怜悯。
闻言陈晓燕怔怔地看向荼漓,泪花闪烁。
花掉的妆容让她此刻看起来分外狼狈凄惨。
“我也是受害者……”她讷讷地开口。
荼漓郑重地点了点头,“对。”
陈晓燕却是惨然一笑。
她目光再次掠过一地的尸体和血,盯上对她指指点点的男女老少。
“可我现在成了克星,成了祸害,你看那些人都那么冷漠,我还能如何活下去,如何对此事交代……”
荼漓一时也沉默了。
若是能轻易改变世俗的愚昧,也不会滋生出诸多邪恶。
乱世下,也不必受天命来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听着周围传来的冷漠残酷的话,荼漓一时也有些愣神。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陈晓燕突然拔下了发髻上的簪子,对准颈侧就刺了下去。
荼漓骤然回神,一把抓住她企图自杀的手。
簪子尖端刺穿了薄薄的皮肉,蓦地冒出一滴血珠来。
“姑娘,你不必寻死,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荼漓沉声劝慰她,语气略有些焦急,“那些流言蜚语固然能伤人,但因此而自伤才是下下之策,不可谓亲者痛仇者快。”
闻言陈晓燕瞬间瞪大了瞳孔。
握着簪子的手颤抖起来,蓦地松了指尖,簪子清脆地砸落在地上。
她眼里又止不住地冒出了泪水,漱漱从惨白的脸颊上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陈晓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荼漓松开她的手,轻叹了口气,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不住涌出的眼泪。
“姑娘,我先送你回家,你这事儿官府应该会着重处理,你先回家整顿好诸事,也好让一切都顺利。”他劝道。
陈晓燕又是愣了好一会儿。
但她到底听进了荼漓的话。
沉重地点了点头。
“劳烦恩公送我回去。”
荼漓淡笑着摇了摇头,“姑娘不必客气,你喊我荼漓就好。”
“荼漓……”陈晓燕垂眸默念着这个名字。
荼漓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拘魂的鬼差已经到了现场。
两个鬼差见荼漓在此处,赶紧过来见礼。
荼漓只是朝他们略一颔首,便不再关注此事。
他看向陈晓燕:“姑娘不便走路,我便冒昧抱姑娘走一程。”
陈晓燕赶紧摇了摇头,只道:“我能活命已经是万幸,又岂会再拘小节,有劳荼公子。”
荼漓颔首,便伸手过去,将陈晓燕一把横抱起来。
这一幕倒是又刺激到周围的人。
尤其是一些女人,已经满脸不屑和鄙夷,说陈晓燕刚死了未婚夫,人家尸骨未寒,转头就已经勾搭上了更为俊秀伟岸的男人。
不守妇道。
还说她刚才自杀为什么不干脆一点,死了痛快。
陈晓燕强装冷漠,但还是为女人之间的倾轧为难感到痛苦心寒。
荼漓将陈晓燕安然送回了陈宅。
陈家正在准备宴请宾客的事宜。
下人见到刚出嫁的小姐突然回来,形容狼狈,且还是被一个男人给送回来,顿时震惊不已。
赶紧去通报老爷和夫人。
陈父陈母听闻女儿突然跑回来了,且形容糟糕,瞬间担忧不已,赶紧抛下手里事务去看女儿。
来帮忙的族长和族长夫人不由复杂地对视一眼,赶紧收敛了心思,也立马跟了过去。
陈父陈母赶到的时候,只见女儿正伏在椅子上哭的伤心欲绝,脸上花掉的妆容更加糟糕了,糊成一团。
他们凑近,只闻到浓烈的连香粉都遮掩不了的血腥味儿。
陈母立马被吓到了,瞬间扑到女儿身旁,泪眼婆娑,声音已是哽咽:“燕燕,你这是遭了什么罪?为什么会这样!”
陈晓燕已是泣不成声。
陈母越发悲痛。
陈父也是一阵愣怔。
不过他还有一丝理智,立马对上了送人回来的荼漓。
“这位公子,我家小女出嫁,到底发生了何事?”
荼漓倒不曾隐瞒,直言道:陈小姐的出嫁队伍遇上了盗匪杀人越货,包括新郎官在内,几乎无一人生还,陈小姐也差点被掳掠走,不过在下恰巧路过,救下了陈小姐,将盗匪都全部击杀。陈小姐的嫁妆还散在案发现场,还需要陈老爷尽快联系官府收拢回来。”
听闻这话,陈父瞬间惊住。
陈母也是一阵愣怔。
“你说什么?卢家二公子也死了?”陈父颤抖着嘴唇。
荼漓微微蹙眉,略一思索,便知这卢家二公子应该就是新郎官。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陈父得到答案,惊吓得瞬间脸色惨白,甚至踉跄得后退半步。
族长和族长夫人赶到此处,正好听闻卢二公子被盗匪杀了的消息,顿时也怔在了原地。
这婚事可是他们牵线搭桥的,竟然会赔上卢二公子的性命!
族长一时腿软了,眼看着要跌倒。
族长夫人见状赶紧搀扶住他。
陈父周围没什么能扶的,反应过来后,一时喘不上气,晕过去后直接砸在了地上。
陈母见状不由惊叫,赶紧去搀扶丈夫,又让家丁立马去喊大夫。
陈晓燕见父亲出事,也顾不得哭了,赶紧去照看父亲情况。
陈宅更加乱起来。
荼漓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他不欲与人间的普通人扯上太多因果,确认陈晓燕暂时安然无恙之后,荼漓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陈晓燕安顿好父亲再来找荼漓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
一时间心有惆怅,也感激万千。
自此之后,陈晓燕再也没见过荼漓。
也没有再见过比他还风华绝艳的男人。
陈父晕倒,陈母心乱,整个陈家的事务不得不交由族长和族长夫人帮忙处理。
陈晓燕知晓这夫妻俩的狼子野心,哪怕才遭遇过非人的经历,也立马振作起来。
她会被捆.绑起来逼着嫁人,这夫妻俩功不可没。
陈晓燕绝对不允许这对夫妻再破坏她家的安宁!
她换下婚服,又成了能撑起陈宅半边天的陈大小姐。
陈晓燕豁出去了,亲自处理被盗匪截杀迎亲队伍和未婚夫被杀害的事情。
跟官府交涉,跟卢家交涉,安抚跟陈家交好的一众人。
以及面对外面野草般疯涨的流言蜚语。
陈晓燕行事果决利落,在陈宅几乎一言堂。
族长和族长夫人一时插手不进去,顿时心里怨怨,但却也暂时毫无办法。
只是痛恨极了陈晓燕这个丫头。
妒恨她一介女子竟然骑到了男人头上,连族长的话也敢不听。
卢家关于跟陈家结亲不成反而还失去了一个儿子的事情大为悲痛。
想让陈家对此负责。
更是要求陈晓燕必须跟卢二公子完成冥婚,让她给卢二公子殉葬。
陈晓燕简直被卢家的要求气笑了,将聘礼全部退回给卢家后,跟卢家打起了官司。
陈晓燕聪明,知道盗匪如此轻而易举进入城里掳掠杀人,必然有官府人员的插足。
她私底下求见了官府里真管事儿的大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给了足够的筹码。
这事儿最后终于办妥了。
陈晓燕跟卢家打赢了官司。
陈家的局面也暂时稳住了。
只是卢家不服气,四处散播陈晓燕的谣言,说她克夫,说她是灾星。
陈晓燕自然也不客气地回击回去。
对外的事情一切顺利。
陈宅却不怎么安宁。
陈父从那日晕倒后,就突发急症,一直卧病在床。
但吃药修养了许久,情况却是一天比一天糟糕。
大夫诊断,说是陈父受惊后心结难消,郁结肺腑。
一日大雨过后,陈父又感染了风寒,病情加重。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陈父便撒手人寰。
陈母悲痛欲绝,差点儿也要寻死,随夫君而去。
但看到年幼的儿子,又忍痛放下了轻生的念头。
陈晓燕因为父亲的死也极度伤心难过。
然而都没过多久,族长和族长夫人就又来插手他们家的家事。
甚至公开指责陈晓燕就是克星灾星,克死了未婚夫不说,连父亲也克死了。
陈晓燕见族长和族长夫人演都不演了,也气愤非常,直接跟人撕破了脸。
陈晓燕将这夫妻俩打撵出去,开始专心筹备父亲的葬礼。
陈宅陷入风雨飘摇中,葬礼只能从简。
陈母尚处在悲痛中不能主事,一切事宜都是陈晓燕在打理。
葬礼结束后,陈晓燕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重振陈宅。
陈母也渐渐从悲痛中缓过来。
知道此刻她们孤儿寡母,能仰赖的只有这个如男儿一般不让须眉的女儿。
在陈晓燕一番大刀阔斧的作为下,陈宅逐渐挺过危机。
而跟陈晓燕撕破脸的族长和族长夫人又厚着脸皮贴了上来。
族长夫人又时不时跟陈母提起,说什么时候给陈晓燕招赘,把陈宅彻底撑起来。
一开始陈母还不搭理,并厌恶族长夫人的挑拨离间。
但久而久之,陈母还是受了影响。
陈母跟陈晓燕提及招赘的事情,又跟她提及坊间的流言。
陈晓燕原本打算为不婚一意孤行到底,但看着母亲泛白的鬓角和湿润的眼眸,一时间还是心软了。
反正除开荼漓,世间的男儿也都一样。
不过事情还没开始着手去办,城镇周围就打起了仗。
好在战线很快转移。
陈晓燕召集城里乡亲去清理战后现场,预防瘟疫的爆发。
不想倒是意外救下一个受伤的将士,将他带回了家中治疗。
此人容貌端正,谈吐也佳,陈晓燕便知对方不是普通的士兵。
然而不知对方从哪里得知陈宅要招赘婿的事情,便主动找上了陈晓燕,说愿意入赘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陈晓燕当时只是笑笑,拒绝了。
不想男人并不受挫,倒是有几分富家纨绔的浪荡样儿,开始对陈晓燕展开了追求。
陈母得知此事后,却是大为欢喜。
一则男人容貌不差,身形英武,品行也可,二是陈晓燕已经年过二十,再不成亲就要被人笑话一辈子了。
而且有卢家的那份糟糕亲事在,当地以及附近的城镇都没人敢再来跟她女儿议亲,等于她女儿是没人要了。
而那些愿意入赘的男人,她作为母亲都一个没相上,更别说是她女儿。
陈母立马撮合起女儿和那个男人来。
在这样的攻势下。
陈晓燕被扰的烦不胜烦,最终无奈屈服了。
有前车之鉴,陈晓燕只是小办了一下宴席。
那个男人说自己父母已亡,自然也没有什么见双亲送聘纳礼的环节。
新婚之后,陈晓燕跟男人也蜜里调油了一段时间。
而男人的伤也彻底好起来。
陈晓燕意料之中地也怀孕了。
不过没多久,男人便说要回归军队,继续建功立业,如此便离开了家。
此时陈晓燕还全心信任着自己的夫君。
几个月后,陈晓燕成功产下一子。
然而却是不见丈夫回来。
打仗的消息时不时会传到城里,陈晓燕越发担忧丈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待得战事终于平息一段时间。
陈晓燕便托人四处打听丈夫的消息。
不过没多久,一辆马车突然停在陈宅面前。
里面下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说要找陈晓燕。
陈晓燕见了人,得知这小厮竟然是丈夫派过来的,要接她和儿子去丈夫家的祖宅,给孩子上族谱。
陈晓燕这时才知道,自己丈夫也是将军职位的人物,且出身贵族。
她聪慧,也理智,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和丈夫之间的差距。
并且对当时丈夫会追求她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陈晓燕直接拒绝了跟随小厮离开。
并拖延着,暂且将小厮和马夫安顿在宅子里住下。
不想却是意外听到了这两人的谈话。
陈晓燕这才知道,丈夫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妻室。
且传闻他命硬,已经克死了两任妻子。
而这第三任妻子,出身也是一位大家千金,虽然依旧健在,但却体弱多病没有子嗣。
他几个妾室也是一无所出。
听闻这样的信息,陈晓燕顿时也就明白了丈夫会追求她并与她结亲的缘由。
或许也是坊间传言她命硬,她的丈夫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假意入赘给了她。
也难怪要去官府领婚书的时候,她丈夫以他是军人需要跟上级申请审批为由,跟她说日后再补上婚书。
原来一切都是谎言。
得知真相后,陈晓燕顿时心痛得无以复加。
也开始对这个欺骗了她的男人产生了恨意。
理智也无不在告诉她,她的丈夫是为了孩子而来的。
陈晓燕恢复冷静后,一不做二不休,把小厮和马夫都关了起来,杜绝他们传消息出去的可能。
对外伪装两人已经离开。
就这样过了一两个月。
大概是见小厮和马夫迟迟没把人带到,陆仲景亲自找了过来。
陈晓燕再次见到丈夫,只觉得这人变了很多,也变得极为陌生。
威严冷漠又高高在上,丝毫没有此前追求她时的言笑晏晏和纨绔浪荡。
陆仲景带着人直接闯入陈宅。
见到陈晓燕后,就是质问:“为什么不回汴京陆府?派来接你的人呢,关押在哪儿?”
显然陆仲景也是极为清楚陈晓燕的脾性。
闻言陈晓燕气的顿时想笑,不过还是隐忍住了。
如今陆仲景成了北宋雄主赵匡胤的得力手下,正是如日中天。
也如此目中无人。
陈晓燕缓了缓,才道:“你快两年没回来了吧,先歇息片刻,用过午饭再说。”
陆仲景却是微蹙眉,只沉声道:“把儿子带上,跟我离开。”
听到这话,陈晓燕突然就忍不住笑了。
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
“陆仲景,我凭什么跟你离开,当初是你入赘我们陈家,焉有我跟你走的道理?而且我们之间没有婚书,彼此没有约束,来去自由。另外我知晓你有妻妾,我在你眼中看来,也不过一个外室罢了,如此这般,我还能跟你回府上见正头夫人,自取其辱?孩子我不会给你,他是我陈家名正言顺的血脉,你陆府等人继承,难道我陈宅就合该后继无人?”
一番话听得陆仲景脸色难看。
他像是在看一个不识时务的敌人,有些不耐烦。
“燕燕,我知道你怨我隐瞒你,但我跟你也真的拜过天地,许下过誓言,是真正的夫妻,你回了陆府,自然有你的一席之地。”他沉声说。
陈晓燕顿时嗤笑一声,像在听一个笑话。
她也不跟陆仲景周旋,直言:“汴京是你的地盘,我去了那里还能由得我?”
陆仲景皱紧了眉,似乎忍耐着气性,只道:“要怎样你才能跟我走?”
“我不走。”陈晓燕也坦率地回,声音铿锵,“我儿子你也别想带走。”
顿了顿,“我知道你有权有势,而我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但是你陆仲景要什么女人没有,继承人更是迟早会有,不必盯着我和我儿子。”
陆仲景立时垂眸沉默了。
陈晓燕心里冷哼一声,根本不想跟对方多做纠缠。
诚然她还在赌,赌陆仲景有一丝良心,不会伤害她和儿子。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陆仲景。
他沉默过后,立马挥手让身边的护卫控制住陈晓燕,自己径自往后宅走去。
去他和陈晓燕两人的婚房。
果不其然,奶娘正在廊上哄睡孩子。
见到有男丁突然闯入,奶娘顿时吓了一跳。
听到动静赶紧从屋里出来查看的丫鬟见到陆仲景,顿时也被吓了一跳,心内泛起恐惧。
“姑、姑爷……”
陆仲景只是冷眼瞥过她,只有落在孩子身上时,目光才稍稍柔和。
“把孩子给我。”他直言,伸手跟奶娘要孩子。
闻言奶娘立时大惊,愣怔地盯着从没见过的姑爷,又不确定地看向一旁的丫鬟。
丫鬟立马厉声惊叫:“孩子不能给他!”
话音落,陆仲景眉头皱的更紧,狠狠剜过丫鬟一眼。
他是战场杀伐的将军,眼神血腥凶狠,丫鬟顿时被他的凶悍吓得发傻。
而陆仲景也不多话,直接上手抢走了孩子。
奶娘还想去抢回来,直接被他推倒在地。
陆仲景抱着一岁不到的孩子直接往外面走去。
途中孩子被惊醒,见到陌生人,立时扯开嗓子哭嚎起来。
陆仲景不是很熟练地哄了几声,见孩子还在哭,一时有些手忙脚乱的无奈。
到了前厅,陆仲景朝陈晓燕走去。
陈晓燕听到孩子哇哇的哭声,心立马也揪起来,赶紧挣脱两边护卫的束缚,要去抱孩子。
“陆仲景,你放开我!没见孩子在哭吗,把他给我!”陈晓燕急的不行。
陆仲景倒也没为难她,示意护卫把她放开。
陈晓燕得到自由,立马朝陆仲景冲过来,去抱孩子。
陆仲景也顺势把孩子给了她。
孩子回到熟悉的怀抱,渐渐止了哭声。
陈晓燕看着孩子哭红的脸,心都要碎了,不住地拿脸颊贴了贴孩子。
陆仲景看着这一幕,不由淡淡一笑。
“儿子长的挺像你,挺好。”
闻言陈晓燕不由一愣,随即嗤笑一声,语调讽刺。
陆仲景微微蹙眉,目光深沉地盯着陈晓燕。
“你必须跟我走,如果被人知道我唯一的儿子在这里,你以为你能保住整个陈家?”
听到这话,陈晓燕瞳孔瞬间缩紧。
也骤然清晰地意识到,她的敌人不仅有陆仲景,还有陆仲景的敌人。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陈家甚至是陈氏一族。
两难抉择。
“你到底想怎样啊?”陈晓燕都有些崩溃。
“你带着儿子跟我回汴京,至于陈家这里的产业,我会找人来协助岳母。”陆仲景直言,“你确实很出色,但到底是女流之辈,你还有个弟弟,这陈家不会一直是你的,你跟我回汴京,家里产业都交给你打理,我无法予你陆家主母的位置,但大权会是你的,你想怎样都行。”
听闻这话,陈晓燕只觉得受到了天大的屈辱。
什么叫她只是女流之辈,陈家不会一直是她的。
什么叫无法予她陆家主母的位置,却高高在上地说会给她大权。
陆仲景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陈晓燕只觉得心中恨意翻涌,可却又充满了无可奈何。
“你是在施舍我?”陈晓燕冷笑着,“说实话,你不过是把我当一个工具人,给你生了孩子,还要替你管家!”
陆仲景眉头紧蹙起来,似有怒火,他压抑着情绪:“你还不知足?”
陈晓燕感觉在听一个笑话。
“不知足?什么叫不知足?”她紧盯着陆仲景质问,“我从来就没有图过你什么!是你愿意入赘,是你要与我成婚,是你把我拖进了爱恨纠葛的深渊!”
被这般控诉,陆仲景瞬间缩紧了瞳孔,沉冷了眉眼。
“燕燕,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跟我结为夫妻?那你想跟谁,你梦里都在喊的那个荼漓吗?”
闻言陈晓燕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陆仲景。
随即她凄厉了声音:“你没有资格亵渎他!”
陆仲景眼神更加凶狠,大跨一步逼近了陈晓燕。
“你说什么?”
陈晓燕顿时呵笑出声,泪眼婆娑。
“荼漓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你没有救过我,相反我不顾流言救了你,但你却恩将仇报!你已有妻室,为什么要骗我,我不仅不是正头娘子,我连做个妾室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一个受你蒙骗一无所知的外室!你对得起我吗陆仲景!”
陆仲景脸色瞬间难看至极,不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两人突然就对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还是陆仲景先开口。
他似有一些妥协:“燕燕,跟我走,我不想为难你,我刚才跟你陈述的利弊都是事实。”
陈晓燕一时心痛到要窒息的感觉,充满绝望。
陆仲景如此逼迫她,当真对她冷酷至极。
就在这时,有人走了过来。
陈晓燕听到动静,不由转头看去。
便见母亲和弟弟站在那儿。
弟弟一脸担忧,母亲脸上充满了复杂之色。
“燕燕,你跟仲景走吧。”她沉声说。
陈晓燕瞳孔立时瞪大,不可思议母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阿娘,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只感觉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我哪里做的不好,要被你两次赶出家门,就因为我是个女儿,家里还有个弟弟可以给你依靠?”
“不是!”陈母情急地反驳。
她不忍心看女儿痛苦的脸色,不由撇开了脸,继续道:“仲景是将军,你和孩子跟着他不会差的,哪有女人不顺从丈夫,不跟着丈夫走的。”
这话再次让陈晓燕震惊。
她颤抖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道:“阿娘,我不是他正妻,甚至连妾室都不是,我只是个会被人诟病的外室!我儿子是外室子!你让我跟他,娘你有没有心!”
陈母只是悲痛地沉默着,没有说话。
陈晓燕定定地盯着她,见她始终没有反应,不由失望地笑了。
“阿娘,我为这个家做的一切,就都什么也不是是吗?”
闻言陈母立时变了脸色。
她急急辩解:“不是,这个家能走到今天,你功不可没,你弟弟能安然长到现在,也是因为有你。”
闻言陈晓燕却是又笑了,神情悲凄:“那你为什么不护着我?为什么不跟陆仲景死磕到底?你是不是也怕我会连累整个陈家,让你和弟弟的美好生活毁于一旦?”
陈母顿时脸色一片煞白,却是辩驳不出什么话来。
见状陈晓燕顿时呵笑一声,满眼凄凉:“我就知道,从弟弟出生,从你和父亲绑着我逼我嫁人的时候,我在这个家就没有位置了。”
陈母依旧没有啃声,神情灰败。
弟弟稚嫩的脸上神色痛苦:“阿姐……”
陈晓燕只是痛苦地闭了闭眼,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陆仲景,我跟你走。”她最终悲凄地道。
她对陆仲景已经没有任何情分,只有孩子的牵扯。
她斗不赢这个男人,便就只能屈服。
没有情爱牵绊,以什么身份呆在陆仲景身边,又有什么区别。
陆仲景暂时只有一个子嗣,就是她儿子,想必对方也不会亏待孩子。
听到陈晓燕的妥协,陆仲景才满意地笑了笑。
“燕燕,我不会亏待你的。”
陈晓燕心中只是一阵讽笑。
当天,陈晓燕就带着孩子跟随陆仲景离开了陈宅,前往了汴京。
路途倒是一切顺利。
陆仲景确实喜爱这个孩子,时不时就要逗弄一下。
还重新给孩子取了名字,叫陆铭。
陈晓燕很多时候保持沉默。
到达汴京之后,陆仲景直接带着陈晓燕入了陆府。
陆府当家主母带着妾室亲自来门口迎接。
陈晓燕看着这一幕,又忍不住自嘲地笑笑。
原来一无所知的人只有她一个。
主母是个病美人,露了一面便回住处休息了。
府中大小事务都是由林小娘处理,会定期向主母汇报情况。
陆仲景确实信守承诺。
很快便让林小娘将府中权柄移交给了陈晓燕,孩子也让她亲自抚养。
有陆仲景表态,府中的人也不敢对陈晓燕怠慢。
陈晓燕就一心搞事业,十分清晰自己的定位。
她懂人情世故,又长袖善舞,加之长的清丽可人,很快就赢得了府中众人的喜欢。
不多久陆仲景又随军征战。
然而却是没想到,属于她的劫难才真正到来。
陈晓燕意外地又怀上了孩子。
这事儿让她很痛苦,她只是又被陆仲景强迫了一次,竟然也能怀上身孕。
而这个原本她想瞒一段时间的消息,却是突然间彻底在府里传开。
主母阮白玉当即拖着病躯来问候她,好心关照她,让她好好养胎。
陈晓燕一开始还有些惊疑,后来却是不确定了。
最开始,腹中孩子确实安然无恙。
陆仲景得知消息,也立马书信回来关怀她。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陈晓燕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她还在主持府中事务,多有辛苦,不过咬咬牙也能坚持。
陈晓燕来自底层,深知在这府中,没了权力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然而没多久,她儿子却开始频繁生病。
大夫说只是感染风寒,好生将养便可。
陈晓燕却觉得有古怪,也立马让人去查了。
然而还没查到结果,她先被人撞倒在地,见了红,有流产的征兆。
陈晓燕顿时又气又惊。
她不得不卧病在床休养。
主母带着妾室们来看她,对她言辞关怀,也替她心有忧虑。
然而关心之余,主母却也提出了让她转交处理府中大小事务权柄的事情。
让她先交还给林小娘,等她身体好了,再把权柄还给她。
主母甚至用婉转的话让她放心,说陆仲景放过话,大家不会不听他的。
听闻这番话。
陈晓燕此刻也彻底明白,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阳谋。
要么要孩子,要么抓住权力。
这一刻,她才看清了主母阮白玉的真面目。
是个蛇蝎心肠攻于心计的病美人。
或许病都是她的保护色。
然而到底只能先选孩子。
陈晓燕不得不放下了权力,一边保胎,一边照顾生病的儿子。
然而儿子身体却越来越弱。
陈晓燕急的再次见红。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
陈晓燕刚刚稳定下病情,主母又找上门,并给她带来了一个足以让她心神俱灭的消息。
燕城又爆发了战事,敌军潜入城中烧杀劫掠。
“我早就安排了人盯上陈宅,刚好等来了时机,浑水摸鱼把你陈氏一族都屠戮了,你母亲,你弟弟,都已经下地狱见你爹了。”阮白玉凑近她耳边轻声说,还轻声温柔地笑了笑。
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陈晓燕瞬间就愣住了。
数次动胎气见红让她脸色憔悴苍白,人也分外瘦削,没有精神。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阮白玉,试图蒙蔽自己刚才听到了一个假消息。
然而阮白玉却不放过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盯上你?非要害你。”阮白玉笑容满面地注视着她,缓缓道来,“因为你长的像我姐姐,也就是陆仲景的第一任妻子,她惊吓早产加难产,一尸两命,后来他那个短命的续弦加上我,都不允许生出陆家的孩子,那些妾室更没有资格,只有你,生了一个儿子,这还有第二个。
“你有所不知,陆仲景对我姐姐是真的情深义重,他其实是拿你做替身,甚至因为我姐姐的缘故,还能对你如此深情眷顾。
“你别不信我的话,你其实也知道,我跟你有几分相似对吧,因为我跟我姐姐,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啊。
“我以前就很嫉妒她,嫉妒她深得父亲母亲的宠爱,嫉妒她能嫁给陆仲景这般英武不凡的男人,后来她死了,我十分高兴,没想到你又出现了,那我就只好嫉妒你了。
“但不是我说,你也真是贱,甘愿做陆仲景外室,不要名份地替他生儿育女,你很高尚吗?”
陈晓燕只觉得耳朵嗡嗡嗡地响。
一时间无法思考了。
从没想过,还能再从阮白玉口中又听到一个击溃人心的消息。
陈晓燕一时间没喘过气,口中突然呕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身下更是血流不止。
陈晓燕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她流产了。
是一对成型的龙凤胎。
她呆滞了许久,只有眼泪在无声地往下流。
别人以为她是在为失去孩子而伤心难过。
只有陈晓燕知道,她在哭远在燕城被无辜牵连而惨遭屠戮的陈氏一族,哭她年迈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弟。
也哭她竟然受陆仲景如此蒙骗。
然而压倒陈晓燕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她儿子终于病死了。
才两岁多的孩子。
竟然就这么死了。
陈晓燕一直觉得孩子生病有蹊跷。
再加上有阮白玉这个毒妇存在,她孩子的死亡一定有问题。
然而还不待陈晓燕拖着病躯不顾一切地大闹一场。
杀害孩子的凶手就突然被推了出来。
正是陈晓燕从燕城家中带过来的奶娘。
对方说自己嫉妒小少爷锦衣玉食,而自己的孩子却不得不跟自己骨肉分离,在挨冻受饿。
所以才下此毒手。
说完她又是哭诉一番。
然后不等人反应,便刚烈地撞柱身亡,以死谢罪。
这一刻,陈晓燕竟然只能愣怔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回不过神来。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所有的冤屈就此埋葬,再毫无翻身之地。
陈晓燕再次晕了过去。
而陆仲景那边刚结束了战事,在收到家中诸多噩耗后,他立马快马赶了回来。
陈晓燕听闻陆仲景回府后,新仇旧恨积累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都偏激起来,只想杀人报仇。
如果没有陆仲景。
她会好好地打理陈宅,就算在乱世,也能在命运里挣扎着安稳度过一生,荫庇家族。
不会被骗婚,更不会被欺骗感情。
如果他没有把她带回陆府。
她的孩子不会无辜惨死。
她陈氏一族,她的母亲,她的弟弟,都会安然无恙!
陈晓燕踉跄地下了床,摸了一把刀,就穿着单薄的中衣中裤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才走到屋外走廊,她便见到了疾步往这里走来的陆仲景。
陈晓燕想也不想,便往前冲去,刀尖刺向陆仲景。
陆仲景神情一凛,立马拔剑隔挡。
陈晓燕握刀的手瞬间转开。
陆仲景见状立马收剑。
然而剑身重,有惯性,剑尖已经刺入了陈晓燕的胸膛,狠狠撞了进去。
陈晓燕和陆仲景都不由愣住。
陈晓燕缓缓低头看向渗出鲜红血迹的白色中衣,蓦地讽刺地笑了起来。
陆仲景才反应过来,立马拔了剑扔在地上,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陈晓燕。
陈晓燕已经满眼是泪。
憔悴瘦削的脸颊满是灰白。
“燕燕!”陆仲景惊慌地喊。
陈晓燕却是最后痛哭出声,模糊地注视着陆仲景,仿佛战场初见。
“你、你说过,不会亏待我的……我恨啊……”陈晓燕一口气喘不上来,活活气急攻心死去。
陆仲景瞬间缩紧了瞳孔。
愣怔着,扶着合不上眼的陈晓燕猛然跪倒在地。
陈晓燕死后,执念深重,怨气不散,更是充斥着杀伐之心。
在鬼差到来之前,便堕入阿修罗道,混沌地逃离陆府。
七日后,已经成为阿修罗道厉鬼并且恢复理智的陈晓燕重回陆府。
血洗全府上下。
更是生生把阮白玉吓死。
待得杀到受伤的陆仲景时,对方运气好,或许也是命不该绝,被一道人所救。
那道人有明德神君印章的封印符箓,打伤陈晓燕后,直接将其就地封印在了陆府。
并引了天雷,一把火焚烧了周围的一切怨气邪气煞气。
厉鬼陈晓燕源源不断的力量被切断,也彻底被封印。
陆府发生血腥惨剧,宅子很快被搬空。
这里也被传成了鬼宅。
七年之后,有道长来陆府旧址,超度亡魂。
封印陈晓燕的符箓松动,她顺利逃了出来。
陈晓燕立马去找陆仲景寻仇。
却得知陆仲景三年前就已经战死了。
只是还留下遗愿,嘱托一处道门,年满七年后去陆府旧址进行超度。
涤清鬼气怨气,让陈晓燕在封印下彻底安息。
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陈晓燕顿时陷入了愣怔。
复仇的心气也瞬间就散了。
也骤然明悟。
陆仲景此举,算是将他们之间的恩怨画上了一个句号。
如此。
陈晓燕不得不放下过去,专心修行。
她堕入阿修罗道,无法再投胎转世,只能混沌地游荡于人间。
如此便是近千年。
直到陆仲景替她修建的墓地被盗。
本章的写后感想,就是不要催婚,不要催育,更不要骗婚[捂脸笑哭]
把老婆孩子真作没了的典范,陆仲景[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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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千年前的乱世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