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无常脸上冷肃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病弱的男人怀里，躺了个更柔弱的苍白鬼魂。
两个人脸上都写着:我好柔弱.jpg
二位无常身量极高，有两米多，显得十分像黑恶势力。
白无常看了眼昔日老大，再看了看自己本子上写着的特级凶残未记录厉鬼01号。
一个是万鬼臣服的判官，一个是危险度排名第一的厉鬼。
现在一个装昏迷，一个真晕。
白无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二位这是在干什么……
完全联系不起来啊！
前段时间，判官大人到凡间的消息不胫而走，黑白无常当然也听说了不少传闻。
其中一则说的就是判官大人前去阳界是因为有了心上人，为了强取豪夺，狠狠强制爱！
作为随行无常，白无常很难相信这个说法，毕竟判官大人谈恋爱的样子真的很难想象……他短暂地脑补过，然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怎么说，很崩坏、很离谱就是了。
但是这两人奇特的默契……竟然让白无常脑中反复想起那些离谱的传闻。
白无常看了一眼身旁，黑无常比较孤僻，人狠话不多，他需要看看同事定定神。
黑无常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蛮渗人的。
注意到白无常的目光，黑无常的嘴角又恢复了平直。
此时，阮玉已经醒来了。
阮玉还是第一次看见无常，白衣鬼脸上带笑，但眉眼不见笑意，另一个黑衣阴沉，煞气十足。
阮玉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很有些高冷厉害鬼的气质。
……如果之前没有晕血的话。
原来这两位是来给自己做登记的啊。
阮玉很遗憾地看了眼秦抿洲，对白无常说道：
“啊，原来不是来勾魂的吗？”
白无常：……这个人怎么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在场四个鬼，有哪个像是能勾的样子吗？
白无常回答道：
“勾魂是003-100号无常的工作。我们是负责登记游魂的。”
不论是冥府还是仙界，都和民间传说有些出入，比如冥府管事的是判官大人而不是阎王，再比如无常有很多很多个，大家平时以编号相称。
不过引渡生魂的时候，为了方便理解，判官大人让他们还是用“无常”来介绍自己。
白无常正色道：
“接下来请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姓名？”
“阮玉。”
“鬼龄？”
“……我，不记得了。”
黑无常记小笔记的手停了停。有些鬼魂生前逢冤，滋生强大的煞气，又被其侵蚀，丢失记忆，失去情感，只剩下怨气支撑着存在于世，这也就是厉鬼的产生过程。
冥府将宅子里的鬼魂定为厉鬼，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存活了几百年还不磨灭的，不是厉鬼难道是神仙么？
“你的亲眷，还记得有哪些吗？”
阮玉指了指秦抿洲。
白无常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时候成的亲？”
阮玉羞涩道：
“刚刚认识，还不太熟。”
白无常：……
“呵。”
黑无常又冷笑一声。
给他逮住了吧。
果然有染！
白无常觉得黑无常怎么有些古怪。
接下来不论问什么，阮玉都只是摇头，一点也不记得了。
白无常的眼底浮现出怜悯，原谅了他对判官大人的冒犯——显然这只鬼的精神状态并不好。
“这个，戴上。”
白无常给阮玉递来一个东西。
阴德测试仪。
只有阴德达到高标准的鬼魂才有资格拒绝转世，在阴间，阴德可比冥币重要得多。甚至冥府的工作人员的奖金也是阴德。
阴德和生死簿是鬼魂转世的双重依据。
在阴间，比起货币，更重要的是阴德。
像阮玉这种百年老鬼，或多或少都因为自己没有道德观念或者失智发狂，犯下错事。
一旦阴德变成负数，只能被超度。
阮玉拿起测量的仪器。
仪器半晌没有反应，数值还停留在初始的零。
白无常等了一会儿，露出可惜又早有预料的神色，说道：
“那就说明您的阴德为零，很遗憾，我……”
仪器的声音突兀响起：
“结算中……”
“阿巴阿巴到账，十亿功德，继续结……”
啪。
仪器爆掉了。
白无常眼中，少年鬼魂像一只弱智猫猫，用一种“奇怪的功德增加了”的眼神看着自己。
只见烧坏了的仪器中，传来机械人声。
设定上是无情电子音，现在却充满了激情：
“恭喜您！检测您的等级为:#—@【:#@阴间菩萨——”
机身自带的多重语言开始自动播放：
“哦没得多！”
“Congratulation!”
“恭喜恭喜！”
“您没有飞升是全体冥界居民的福气，我们的人均阴德值将实现质的飞跃——”
“欢迎来到阴间。”
啪。
机器被白无常捏在了手心。
长久的沉默。
白无常有一种拿着木鱼棒敲阮玉脑袋的冲动，不知道自己的阴德会不会upup：
“这个，似乎……坏了？”
如果真的阴德无量，这样的人起码也得积攒九世善行，去世后直接飞升成仙了，哪里会困在宅子里？地缚怨灵，都是生前有恨的。
黑无常不确定地在登记表上画了一个正无穷。
一旁的秦抿洲想起阮玉对自己叭叭、盼着自己死的样子。
……这是个阴间阎王，倒还可信些。
黑无常捕捉到秦抿洲瞥向阮玉的眼神，冷笑一声：
“呵。”
白无常奇怪地看了黑无常一眼，不知道他今天又在犯什么病了。
“送给维修部门，一个月之后再来测。”
阮玉眨了眨眼，小心问道：
“那我是不是可以留在这里了？”
按照一般常识，无常是引渡鬼魂的人，阮玉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被引渡到阴间转世投胎。
“阴德检测合格，如果你有正经工作，就可以留下来。七日之内……”
白无常给阮玉带上了一个小耳钉，那是一点黑色，需要仔细才能看见。
在少年圆润耳垂上，像颗小痣。
“用这个联系我们。”
“这是阴德的动态监测装置，如果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无常的手按下耳钉，启动了监测器。白无常听见阮玉极小声的吸了一口气，眼睛润润的，似乎被耳钉的刺痛弄哭了。
他罕见地放轻了力道。
“它不仅会提醒你，还会在冥府留下记录。”
这不仅是鬼魂与官方的联系装置，更是对鬼界公民的监控手段。
像阮玉这个量级的鬼魂，阴德合格的少之又少，这么多来只有阮玉一个。
因此他分配到的是高等级的检测员Z。
“在检测结果出来前，你可以暂且留居。”
言下之意，阮玉可以在错误被解决前积攒阴德。积攒够了照样可以留下。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也算是冥府对于检测错误的小小弥补。
耳边传来一道不真切的声音，低低的男声：
“你好，同伴。”
登记完毕后，无常给阮玉发送了一张鬼界公民证。
有了这个证，就可以进行合法活动了。
阮玉看了眼面色苍白的秦抿洲，男人的五官立体，闭上眼时就像是一尊精心雕刻的石像。
凑过去，自以为很小声地问了一句：
“他是不是快要死掉了？”
还没等白无常回答，冷漠无情的男声从阮玉的耳钉里传来。
【阴德-1】
这声音出现得突然，吓得阮玉一激灵。
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他就只是问问……不过看白无常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这是个很难的问题。
在阮玉期待的眼神里，白无常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有点离谱，但阮玉不会把秦抿洲给干掉吧……？
白无常叮嘱道:
“秦先生是冥府重要的同伴，如果你能保护好他的话，会增加不少阴德值。”
白无常顿了一顿，补充道:
“冥府也会定期向你支付保护费的。”
他误会阮玉了，阮玉怕人怕得不行，更别提害人了。
阮玉没读出来深层的含义，只觉得自己即将拥有第一桶金，实现从0到1的突破！
虽然不知道阮玉有没有听懂，但看着他这副眼睛亮晶晶的乖乖仔模样，白无常在心里叹了口气。
二位无常维持着自己冷漠严肃的形象，离开了阮家老宅。
阮玉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上面贴着黑黑的一个小点，像一颗痣。
无常给的动态检测仪长得像装饰品，却是打进魂魄的印记，那一小点刺痛仿佛还存在。
刚才还吓了自己一跳呢，现在却安安静静地待在耳朵上，存在感极低。
“你好？”
“你会说话吗？”
一片安静。
阮玉觉得这个不吭声的机器还和自己挺像的，遇见陌生人就会呆住。
只不过他们要在一起很久呢，得想办法让它说话。
阮玉凑到秦抿洲的身边，作凶恶状:
“呜哇！”
【功德－1】
检测仪中传来冷漠的男声:
【请不要试图干扰仪器】
阮玉低落道:
“我只是想练习和人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啊？”
Z担任恶鬼检测员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试图开发出他交流功能的鬼魂。
【Z】
“哦，好洋气。”
阮玉完全不会和人交流，他想和耳朵上这个机器练习练习。
对面没有回复。
“我任何时候做坏事你都会知道吗？”
“什么算坏事啊？我现在偷偷亲这个人算不算坏事？”
“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不觉得。】
阮玉叹息道:
“我觉得你比我还不适合说话。”
一旁因为阴官到来而昏迷过去的秦抿洲，睁开了眼。
他当然没有真的昏迷，只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
然后就看见漂亮男孩跨坐在自己的身上，跃跃欲试。
——
等到两个人走到奈何桥畔，黑无常又冷笑一声：
“呵，”
都说沉默出变态，黑无常平时一句话也不说，现在不会是憋出毛病了吧？
在白无常看神经病的目光中，黑无常悠悠补齐了后半句话:
“有趣有趣。”
白无常：？？？
“……你，说什么？”
黑无常:“你不觉得，很配吗？”
白无常:“……你，又在冥网上看了什么？”
别碰他们尊敬的判官大人。
黑无常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勾起嘴角:
“呵。”
白无常：……
我搭档是不是有病。
你好，其实大家都有点（点头）
白无常的单推血泪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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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阴德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