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唐春柠曾经和国外的男模给国内一家小众服装设计工作室，拍摄了一组情侣画报，尺度大到只能在外网宣传。
商余只看了一眼，就删掉了图片。
他从不过问她的工作。
临近年底，他还有些书要看，落下的网课也要补。
唐春柠约他，他也罕见地拒绝了，唐春柠在电话那头笑出声：“你不会是看到那组照片又在吃醋吧。”
周围还传来其他女生窃笑的声音。
商余沉默了几秒，解释：“……没有，只是有几门课要考，我不想挂科。”
“好好好，”唐春柠‘咯咯’笑了几声：“乖学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
商余翻了一页书：“嗯。”
“你认真的啊。”唐春柠意外。
商余：“……嗯。”
耳机里随即传来了一阵哈哈大笑，唐春柠挂了电话。
商余收起手机，又翻了几页书，看到室友回来，手里摇晃着半杯奶茶。
杯子的包装很眼熟，商余问：“好喝吗？”
室友愣了下：“哦，他们家最近几次新品都不错，还行。”
商余盯着奶茶：“……附近那家店买的？”
“对啊。”室友觉得奇怪：“你要尝尝？”
商余摇头，想到什么，又问：“他们店员，男的还是女的？”
室友表情疑惑，看看商余：“女的，怎么了？”
商余没再说话，合上了书，套上外套，出了寝室。
他没多想，就……碰碰运气。
商余停在奶茶店街边的一棵树干后边，视线往店里看去，看见谈月捧着表格，在吧台里清点着什么，不一会绕到外场，脱了围裙，拿起客区桌子上的奶茶喝了一口。
包装还是隔壁奶茶店的。
商余忍不住笑了笑。
另一个店员不知道说了什么，谈月微笑回应，俩人便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商余挂下嘴角，有些难堪。
他想走近一步，但挪不动腿。
回去吧，回去吧，快回去吧，你不属于这里。
脑子里的警报声徘徊，他全身僵硬着，既无法上前，也不愿离开。
商余看着谈月，和店员离得很近，双臂抱胸，微微扬起了下巴，却压低了一侧的眉毛，咧嘴笑着说了一句。
店员反应夸张，捂住了左胸口，快速呼吸，俩人又笑作一团。
商余直挺着背，站在树下的阴影里。
卑劣的想法在脚下蔓延，淹没了身旁裸露出来的树根。
他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手机振动了一声，商余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唐春柠。
商余缓缓将手机贴近耳边：“喂。”
“你在哪里？”
是他一直以来熟悉的声音。
商余低下头，不去看店内互逗的俩人：“在街上，怎么了？”
唐春柠诱惑：“哦~累了吧，今晚……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商余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是麻木地想，他好像说过他要看书，要补课。
没人在乎。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说：“好。”
心情却很沉重，商余抬起了脚，走向他所习惯的方向。
到了唐春柠指定的地点，商余缓缓扫视了圈，包房里六个人，除了唐春柠和徐云，他只眼熟一个人。
那个男模。
商余猜到，唐春柠口中的‘刺激’是什么了。
6-1
圣诞节前一周，谈月收到两名学生兼职要离职的申请。
谈月咬着牙答应了，看到蒋池，应激地回绝：“不行，不可以，你要想走，先拐一个人来代替你。”
蒋池满脸问号：“姐，你说什么呢。”
辛子夜边摇奶茶边替谈月解释：“另外两个兼职不做了，她怕你也要离职了。”
蒋池啧啧，“不会不会啊，我还等着上三薪呢，摇奶茶使我保持肱二头肌。”
谈月安抚着自己的小心脏，又满怀着期待，问：“那你春节也可以上班吗？”
蒋池换好了围裙：“春节就不一定了，看情况。”
谈月顿时又慌了：“……那得抓紧招人了。”
辛子夜看谈月的表情，笑：“问其他门店借人呗。”
过年用人荒。
谈月在大店习惯了，这种大节日总能凑够人出来，小店不一样，问别家店‘借’，就得‘还’。
她有阴影，别家店‘借’出的人，她不放心。
谈月在大群里哭诉自己手里快没人了，提前给领导打预防针。
圣诞节当天，谈月安排足了人员，冲击一波年底的业绩。
联名款式的新品订单从当天的营业时间开始，就没停止过，为的就是那套外壳杯子和赠送的周边。
周边数量有限，到了下午，再有电话打来询问有没有周边的，谈月都给回绝了。
一整天下来，店内的几个人都没好好吃顿饭，下班前一脸疲惫。
蒋池直接趴在外场的客桌上补眠。
吧台内，用剩下的瓶瓶罐罐堆得到处都是。
谈月跟着辛子夜清洁了一会儿，就去办公室写业绩报告。
提交完业绩，打烊完的小伙伴们已经下班了，店里就剩谈月一个人。谈月里里外外检查了下，关了外场和吧台的灯，躲进办公室休息。
这一天下来，她全身酸痛，大脑疲惫，一步也不想动，幻想自己已经在家里的沙发上做梦，甚至偷懒地想，反正明天早班还是她，干脆在这里闭了眼，明天下班再回家。
谈月小睡了十五分钟，打了个小激灵醒过来，看了眼时间，将近一点。
恢复了些精神，谈月起身伸了个懒腰，决定回家：觉，还是睡在床上才舒服。
店外，街边，停着一辆黄色跑车。
车门打开，商余跪着，从车内爬出来，脖子上，垂下一条银色链子。
唐春柠从车的另一侧下来，转到商余面前，扯起了链子，商余正想顺势起身，被唐春柠一脚按压到原位。
“我还没说你可以起来。”
唐春柠喝了酒，更不许商余忤逆她。
“我去给你买炸鸡，嗯，等我哦，小狗狗。”
拍了拍商余的头顶，唐春柠用力一扯银链，看商余难受得四肢称地：“哈哈哈，真乖。”
商余扣住唐春柠的手腕，哀求：“这样不好……不可以。”
他下了车，没有勇气看四周。
现在是很晚了，但不代表没人。
唐春柠摇晃着链子，居高临下看商余：“狗狗不说话……只会汪汪叫。”
商余浑身颤了颤，低下头。
唐春柠满脸得意，扯了链子，向前走了两步，真要去鸡排店去买东西的样子。
商余只觉手掌被地面磨破了皮，微微刺痛着他的神经，不自觉得，呼吸变沉重。疼痛不会让他清醒，只能让他沉沦。
无可救药。
他一边厌恶，一边放纵。
眼前的地面‘啪’地变亮，青灰色的地砖铺上了橙黄的暖光。
商余下意识转头看去，头上被盖上了一件衬衣，紧接着，脖子处传来强力的拉扯感，商余忍不住‘啊呼’了一声。
他听见唐春柠的怒音响起：“又是你，多管闲事！”
商余从垂落的衣角下，看到了熟悉的鞋子。
“现在，在、大街、上，你们爱玩就回家去玩。”
谈月闻到了唐春柠身上的酒气，压低了音量，“你喝酒了？”
唐春柠微抬起下巴：“怎么，连我也要管，你算老几？”
谈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蹲下身想扶商余起来，唐春柠又扯了手中的银链子，商余的喉咙被链子收缩，呼吸一滞。
“你，松绳。”
谈月语气算不上友善，皱眉：“不然我就报警了。”
唐春柠笑得无所畏惧：“你报啊，谁拦着你了。”
谈月无奈，拿出手机，刚按下两个‘1’，一只大手遮住了屏幕，商余对她摇头。
唐春柠哈哈大笑：“看到没，人家都无所谓，就你逞英雄。”
“他可喜欢我这么做了。”
“滚吧你。”
唐春柠又打算扯链子，谈月眼疾手快，拉住了链子，防止链子再扯动到商余的脖子。
谈月看看唐春柠，又看看商余。
商余不敢与她对视，偏偏又忍不住，别过脸，余光却在注视。
想知道她能接受的底线在哪。
谈月深呼吸，问商余：“你手破了，要跟我去处理一下吗？”
6-2
唐春柠被一阵冷风吹回了神志，看自己手里拿着银链子，又看那个女人在她面前邀商余背叛她。
不把她放眼里的样子，让她想到唐秋曲。
唐春柠撇嘴，蓦然恶狠狠地抓住了谈月的头发，逼她仰头看她：“你算什——！”
话还没完，谈月钳住唐春柠的手腕，把她的手臂像拧抹布一样使劲。
唐春柠吃痛：“啊——！”
谈月没什么表情，一手控制住唐春柠的左手，一手抵住她的下巴。
商余跪在地上，抬头看向谈月和唐春柠。
事情闹大的话，唐春柠不会放过她。
商余站起身，握住谈月的手，放开唐春柠的下巴，把谈月拉到了身后，站在俩人的中间，和之前那次一样。
商余背对着谈月，盯着唐春柠，面无表情：“谢谢你，我的手没事——”
说着，放开了谈月的手，“我先和她，去买东西了。”
商余的双手按上唐春柠的双肩，不敢回头，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唐春柠，像是在保护着她的姿势，带她离开。
谈月用手背蹭了蹭手腕，看着商余的背影走远。
她刚刚下手好像有点重。
她回忆起金店老板娘大闹她的那天，她差一点不顾一切怼上去，要不是总部领导突然出现，她也许就会因为‘殴打顾客’被迫离职。
谈月不知道商余怎么想的，只是提醒自己，下次遇见他们俩，立刻，马上，离开。
商余还在愣神，脸被硬生生扯到了唐春柠面前，唐春柠伸手甩了他两巴掌。
他没什么感觉，看唐春柠的神色，说：“我送你回学校。”
唐春柠一愣，冷笑：“送我回学校，现在？”
他居然选择不哄她。
“那个女人，她打我你没看见吗！”
商余转头看向谈月的方向，谈月关了门，又看了他一眼，走了。
“你先抓了她头发。”
商余拉开脖子上的链子，“可以解开这个吗，我送你回学校。”
唐春柠被拧的手臂还疼着，没想到商余竟一句关心的话也不问，还迫不及待地支开她。
“你出轨了？”
“送完我回去，你要去她那里？”
“她招招手，你就准备过去吗，回答我！”
唐春柠的酒意全消，不敢信商余此时看她的眼神——漠不关心的平淡。
但他刚才，看那人的热切。
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她有什么好？
唐春柠知道她说什么能刺激到商余。
“你忘记了吗，她看见你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讨好我。”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商余轻咳了一声，冷气入喉。
唐春柠的笑刚浮现在嘴角，便又抿成一条线。
她听商余缓缓承应：“没关系，我可以成为一条狗，去讨好她。”
唐春柠瞪大了眼睛，似乎是第一次看清商余的脸，看他嘴唇微动，忍不住伸手去捂，但还是听到他的话从指缝中流出：“……你没有爱我，我们……分手吧。”
“叮————”
唐春柠耳边响起嗡鸣声。
怎么都没想到，一直需要她的、渴求她的商余会主动说‘分手’。
银链子的那头被商余摘下，整理好放进了唐春柠的手里。
商余拨通了邵晋晖的电话，那头语气不善：“这么晚了找我干嘛？”
商余报出了方位：“她喝了酒，不能开车。”
“那你送她回去啊，又没多少路。”邵晋晖拒绝：“……你不是她男、人吗，别找我。”
说完，邵晋晖挂了电话。
商余看了看唐春柠的脸色，按了重拨键，没两声响，邵晋晖接起电话，开口就骂：“你脑子有洞啊，这么晚了没人管就打110。”
“菲斯下季度秀我可以拿到一个上镜的位子。”
商余抛出诱饵，耳机里传来邵晋晖沉默的呼吸，商余等了两秒：“……那算了，我挂……”
“等我十分钟。”邵晋晖说完，暗骂了一声，从床上跃起，飞奔出了寝室。
唐春柠冷眼看着商余，听完了俩人的对话，恢复了高傲的神情。
“你知道我对背叛我的人的态度。”
唐春柠往回走，坐进了驾驶位，转头看到奶茶店的名字，冷笑了一声。
一个奶茶店的店员就能勾走的人，她为什么要在乎？
她赌商余一定会回头，然后跪在她的面前，乞求她的原谅。
不用为他浪费多余的感情。
他原本，就是个低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