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是个极为精明的人。聚仙楼在各地都有分店，但他一届低阶修者，能在天衍宗的脚下——永安城聚仙楼做掌柜，说明他多少有些本事。
他自诩看人眼光毒辣，但他左看右看，也没觉得这两个女修有什么特别。样貌虽然不差，但修为看起来和他差不上太多。这样的修者能有什么珍奇食材，他表示怀疑。
“两位小友可有什么见教？”他拖着嗓音，用自认为客气的语气与二人说话。
柳雪柔本就被方才店小二弄得怒火中烧，如今看这掌柜撩着眼皮看人的模样，更是心头火起。但她也知道她们是来谈生意的，因此也不好着恼，只是道：“这里恐怕不是说话的地方。”
哪里有在大堂谈生意的。
赵掌柜不置可否，只是不住眼地打量着范宝宝手上的食盒。
范宝宝上前，将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白米饭。
赵掌柜瞅了一眼便脸色大变，怒道：“你们是在消遣我？”这分明就是普通的白米饭，哪里是什么珍奇食材？
说着就一挥手，打算让前头的店小二把人赶出去。
范宝宝连忙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白米饭，这是比普通灵米更精纯的灵米饭！”她说着迅速地把米饭往前递给赵掌柜，另一只手举着勺子：“一尝便知。”
离得一近，赵掌柜便察觉了这米饭的不同之处。充裕的灵气扑面而来，他挥手止住了准备来赶人的店小二。
“给我拿双筷子来。”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范宝宝手里的勺子，结果旁人递过来的筷子，夹起几粒白米放进了嘴中。
他先是试探性地咀嚼了一下，不过片刻，他本细长的小眼睁大了一倍，连忙把米饭吞了进去，然后快速地用筷子把一整盒米饭都扫进了肚子里。
速度之快，一如风卷残云。
范宝宝和柳雪柔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底气。
“开个价吧。”赵掌柜火速地炫完米饭，拿出帕子开始慢条斯理的擦嘴，仿佛刚才那个疯狂吃米饭的人不是他一样。
范宝宝并不着急出价，而是说：“我一天可以给贵店提供八碗米饭，定价由贵店来定，你我五五分成。”
这个时候，赵掌柜就拿出了掌柜的精明，他用手比了一个二：“你这灵米还行，就是一天八碗太少了，再怎么定价也卖不了几个钱。我们只能做到你我二八分成。你二，我八。”他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
“凭什么？”柳雪柔第一个不干：“米饭是我们提供的，你们不过是拿来买卖，凭什么我们二你们八？”
赵掌柜一脸地不屑：“若非我们聚仙楼，你这米饭能卖出去？”
这便是了。全永安城只有聚仙楼一家卖灵米，修者们也只会来聚仙楼吃灵食。
“赵掌柜说得不无道理。”范宝宝开了口：“只是这般品质的灵米，只我能做出来，掌柜错过了便再没有了。不若这样，你六我四如何？”
那掌柜半眯着眼不搭腔，意思便是没得商量。
范宝宝虽然面上不如柳雪柔那样喜怒尽显，但心里其实也不高兴。凭什么她辛辛苦苦蒸的米饭，要被这赵掌柜挑挑拣拣？
她虽然要挣钱，但也不能跪着挣不是。
于是她开口道：“既然掌柜不同意，那这生意便做不成了。”
说着她便拉着柳雪柔要离开。
那赵掌柜忽然又开了腔：“三七分，不能再多了。”
范宝宝脚都没停，背对着赵掌柜将手举过头顶摆了摆，离开了聚仙楼。
这次赵掌柜再没出声，眼见着范宝宝二人走出了门。
一旁的店小二犹豫道：“掌柜，真就让她们这么走了？”他虽然没吃那灵米，但从赵掌柜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便知道那灵米应当不凡。如果错过了，不知道东家会不会责骂。
那赵掌柜哼笑一声，胸有成竹道：“他们若想赚钱，早晚还得来找我们。”
真是的，两个小丫头片子还想拿捏他不成。
而另一边，刚才还义愤填膺的柳雪柔面上又带了些犹豫：“这生意谈崩了，咱们可怎么办？”
虽然三七是少了不少，但毕竟用的是普通大米，算是没本儿的买卖，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范宝宝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走着，眼睛四处逡巡：“他们是店大欺客。我才不要让他们小人得志。”
做生意不只是卖东西，还是要找志同道合的伙伴。而那赵掌柜分明不把她俩放在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哪怕现在委曲求全三七分了去，以后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拿捏呢。
她咬了咬牙，对柳雪柔道：“算了，咱们自己干。”
柳雪柔愕然：“可你之前不是说摆摊不合适嘛？”他们也没有足够的钱财在这永安城赁饭馆儿啊。
普通摆摊的确不合适。
可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单干也有单干的方法，只是比起直接与永安楼合作，要花费不少钱财。
范宝宝如今是当家方知柴米贵，自然是不想花钱的。可事到如今，只能破费。
她心里安慰自己，好歹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卖多少赚多少。
*
两人的情绪多少有些低落，回到道观里又是黑灯瞎火。
这次点上灯以后，席玉倒是没有坐在院子里。但范宝宝却对柳雪柔道：“叫上二师兄，咱们商量商量摆摊的事情吧。”
“他会不会睡了？”
范宝宝看向西厢，摇头：“应该没。”
这破道观不隔音，她就住在二师兄边上，筑基之后的她耳力好了许多，总能听到席玉半夜翻来覆去的声音。
算算这个时候，他应当没睡。
果然两人去敲门，就见席玉很快衣着整齐地就把门给打开了。
“什么事。”他声音冷清，一如天上的弦月。
柳雪柔不知道自己二师弟是个什么毛病，喜欢黑灯瞎火地在屋子里枯坐，开口道：“宝宝跟咱们有事商量。”
虽然席玉毛病不少，但一般叫他出来他也不会拒绝。于是三人很快又聚在了破败的院子中间，三人坐在石桌前。
范宝宝将这次划时代的会议在心里称为天仁宗第一次股东大会。
“大师姐，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钱？”柳雪柔虽然性子刚猛一些，但其实很是心细。范宝宝也并没有因为上次柳雪柔咔咔把二十个灵石换成灵米的事情而对她心存意见，仍然让柳雪柔管着灵石。
这样才有参与感嘛！毕竟天仁宗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宗门。
柳雪柔从怀里掏出了袋子，将灵石倒了出来：“还有九颗中品灵石，七十四颗下品灵石。”
范宝宝让柳雪柔依然把中品灵石收好，取了那七十几颗下品灵石。因为没有储物戒，显得好大一捧。
“我明日打算采买些棚子桌椅一类的，好搭个摊子卖灵米。这些钱应当够了吧？”范宝宝问柳雪柔。
柳雪柔道：“若是买些简单的，应当是够了。”毕竟都是没有灵气的物品。只是她有些不解：“可你不是也说过，能吃得起灵米的，是不会屈就路边摊的吗？”
“那咱们就不做那些大宗弟子的生意。”
“可米饭不好存放，纵使有人买，也买不了太多不是？”柳雪柔又问。
“那就不做米饭。”范宝宝道。
柳雪柔惊讶：“那做什么。”
范宝宝做了一个捏的手势：“饭团。”她清晰地道：“其实灵米本来就是给低阶修者吃的。大宗的低阶弟子虽然有钱能消费得起灵米，不代表其他低阶修者没有吃灵米的需求。只是一来他们消费不起，二来灵米饭都在饭店里，大部分修者风餐露宿，连普通米饭也吃不上几顿呢。”
“不过咱们的米饭就不一样了。首先咱们价格就可以比一般的灵米低。一般灵米一碗卖一颗下品灵石，我两碗卖一颗下品灵石，价格打下来了，肯定会有人愿意买。其次就是抓住修者东奔西走这个痛点，咱们把米饭做成饭团，好携带也好吃，这不就满足了广大消费者的需求了吗？”
柳雪柔虽然听不懂什么痛点、消费者，但大概也听明白了范宝宝但意思：价格便宜、便于携带。
光这两点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更别说范宝宝的灵米可是比一般灵米还要好上许多的。
她当即一拍桌子，兴奋道：“好，就这么干！明天我就陪你去买桌椅。”
范宝宝也很是愉快。别看她虽然是个电饭煲成精，但她上辈子的主人是个打工人，似乎还是销售，她从前任主人那里听到了不少东西。所谓艺多不压身，就是这个道理。
她转过头问席玉：“二师兄觉得呢？”
平日里范宝宝的声音都十分清脆。但今日与那赵掌柜多费了几番口舌，此时说话反而有些软糯了起来。
席玉仿佛正在发呆，没想到范宝宝竟然问他的意见。他并没有说话，柳雪柔爽朗道：“自然是好的，你二师兄怎会有意见。”
然而范宝宝依然看着席玉，一双眼睛如墨玉一般：“二师兄见多识广，帮我们出出主意呗。”她的语气轻松，还带了几分亲昵。
席玉有些不适应地蹙了蹙眉，但还是开了口：“在永安城摆摊，要去任务堂报备。”
任务堂？
范宝宝回忆了一下，想起来当时跟踪那两个冤杀老掌门的天衍宗外门弟子的时候，好像的确去过什么任务堂。
只是为什么要去任务堂报备。
柳雪柔倒是一拍脑袋，跳了起来：“好像还真是。永安城是天衍宗管辖的城镇，任务堂其实相当于永安城的管理机构。我之前没有在永安城做过生意，倒是把这一点给忘了！”
这确实是个大事。不然岂不是成了黑户？
范宝宝忙感激地对席玉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二师兄。”
席玉看着范宝宝春花灿烂的笑脸，微微偏过了头，罕见地回了一句：“别给我戴高帽。”
赵掌柜：“你们是在消遣我？这分明就是普通的白米饭，哪里是什么珍奇食材？”
范宝宝连忙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白米饭，这是王维诗里的白米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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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合作遭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