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手术做完了。”晏安放下器械，走到巡回护士身边。
巡回护士麻利地解开晏安手术服背后的活结：“你赶紧去吃饭吧，这都九点了，你晚饭还没吃呢。”
晏安随手脱下手套，摆摆手道：“没事，饿过头就不饿了。”
麻醉师已经四十多了，对于小年轻的想法表示不赞同：“你也就是仗着现在年轻硬熬，等你到我这岁数就知道了，身体不行喽。你说是吧，老张？”
主刀的张医生是带着晏安上台的老师，拍拍晏安的肩膀：“行了，搬完病人就赶紧去吃饭吧。听说你跟医院请了半个月的假，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晏安点点头，帮着把病人过床，带病人回麻醉复苏室了。
手术室里，想到小晏医生清隽的模样，巡回护士理着器械问道：“张医生，小晏有女朋友没，这么帅一个大小伙子，要是还没女朋友，我这边可以帮着介绍啊，我有一个侄女，也是学医的，今年大四，跟小晏差不多岁数，小姑娘人也漂亮着呢。”
张医生坐在电脑前写着术后记录，想了想，说道：“好像没有吧，这孩子整天都在医院上班，没听说有女朋友。”
巡回护士这下高兴了，乐呵呵道：“成，那下次我跟他说说，让他去见见我侄女。”
另一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拥有相亲对象的晏安，走在手术室的长廊里，甩了甩沉重的手臂。
今天的手术太多，从早上九点一直干到了晚上九点，即使晏安还年轻，也有些遭不住这种工作强度。
“潺潺流水终于穿过……”
晏安拿起手机：“喂。”
“晏安，这都九点了，你怎么还没到，我两啤酒都喝了一轮了。”对面的人显然身处在极为嘈杂的环境里，说话声音极大。
晏安默默把手机移开了耳朵：“你两别喝醉了，我很快就到，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
“行，你快来。”
晏安在换衣间的洗澡房迅速洗了个澡，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了手术间。
夜晚的医院不似白天一般嘈杂，门诊大楼里空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盏灯光还在工作。
没有堵车，晏安很快就到了和朋友约好的地方。
一个露天烧烤摊。
“喂，你到了，我在这呢。”
一个一米九的大汉站在凳子上，奋力挥舞自己的手臂，晏安很快就找了两人。
两人面前的烤盘已经空了，酒也开了两瓶，一看就是喝嗨了。
许十明搂住晏安，高高兴兴道：“咱们的晏医生终于到了，啧，闻起来还香喷喷的，一看就是在手术室洗过澡的。”
晏安用手肘顶开了臭烘烘的许十明，坐了下来。
坐着的程景赶紧理了理桌子上的杂物，还拿了餐巾纸狠狠擦了擦桌子。晏安有洁癖，可不敢让他碰油腻腻的桌子。
许十明：“啧，程景你就惯着他吧，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洁癖，这小子天天在手术室血呼啦西的，不也没事吗？”
晏安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许十明一眼：“我说过，我在泌尿外科，不用开腹，一般不会看到大量鲜血。”
许十明摆摆手，满不在乎道：“行了，我错了。晏医生今天上了一天的班，还特意约我们两个，肯定有要事吧。”
程景问道：“晏安，是出什么事了吗？”
晏安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过了好一会，开口道：“我要参加惊端的游戏了。”
许十明听完，愣了一会，结巴道：“你，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去参加惊端的游戏了？”
“你有病吧！”许十明一拍桌子，指着晏安大声吼道。四周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程景站起来，把许十明按到凳子上，对周围人说道：“不好意思啊，他喝醉了，打扰大家了。”
安置好许十明，程景坐下来，看着晏安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晏安，你知道的，那个游戏就是一个杀人的游戏。你现在是研究生，在医院规培，虽然工资不算高，但至少这份工作也算不错，你是疯了才会去参加这种游戏！”
程景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你，为什么要参加那种游戏？”
2048年，精神力的发现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仪器的帮助下，人们可以将自己的精神力引入虚无的网络世界，实现在网络世界的精神享受。
借助精神力，以前只能看到的景点可以身临其境，吃不到的美食可以通过精神传导，人们好像，在新的地方，重新活了一次。
2049年，一款名为《惊端——穷途路》的游戏陡然出现在网络平台，并且迅速走红网络世界。
在这款游戏中，通过一个个副本，赚取到的积分和道具，居然可以在现实生活中兑换成金钱。
有人通过游戏，一夜暴富。
然而，在泼天财富的背后，危险早已深埋其中。
当第一个玩家死在现实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直到大规模人数的死亡，人们这才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款可以赚取财富的游戏，也是一把夺人性命的凶器。
当一个玩家在游戏中死亡一次后，他会感觉精神不振、头疼欲裂，身体健康的人，往往修养几个月才能慢慢好转，却也会留下头疼的后遗症。
当他在游戏中死亡第二次的时候，玩家会在现实中进入昏迷，不出三天，必将出现脑死亡的结局。
游戏成了杀器，但永远有人为了利益飞蛾扑火。
为此，国家特意成立了游戏管理局。所有想要进入游戏的人，必须在管理局登记备案，才能拿到ID卡进入游戏。
现在，这个游戏已经上线一年，因其过高的死亡率和丰富的戏剧性，被人称之为高等文明对地球人的戏弄。
晏安摇摇头：“我想进入游戏，的确是想要钱，但不是因为一些紧急的原因缺钱。”
许十明捶了捶桌子，生气道：“那是因为什么！”
晏安伸出手给他们看：“我今天做了十台手术，洗了几十次手，手心的皮都掉了一块。”
“我读了很多年的书，取得过很优异的成绩，可时至今日，我始终没有得到过自由。”
“我从小读书就好，我妈说，小安这么聪明，以后可以去当医生。我听了我妈的话，高考结束，我报了医学院。”
“进入大学后，每一本专业书都比砖头还厚，我每天听课，做研究，拿到了奖学金，获得了很多奖项。”
“去年，我还成为了一名研究生，一边读研一边规培。在医院，每天就是查房，做手术，写病历。每周都要值夜班。”
“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我想要做的很好，可换来的结果，好像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的父母已经年纪大了，我却没有钱能反哺他们。昨天，我的奶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隔壁的邻居去了一趟首都。我知道她也想去，可是她去年生了病，做了手术，其实身体并不好，我连带她去看病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带她去首都了。我没时间，也没钱。”
晏安双手放在桌上合拢紧握，语带哽咽。
程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那个游戏真的很危险。”
晏安抬起头，眼睛盯着虚无的夜空，喃喃道：“也许，那个游戏也可以改变我的命运。我不愿意继续苦熬了。”
程景劝道：“可你想过没有，一旦你在游戏中死亡一次，你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体也会遭受很大的创伤，你后续怎么完成医院的工作？”
“赌一次吧。这些年，我总是怕这怕那，总是沿着世俗给我定好的路走下去，我没有选择权。这一次，我想自己选择。至于后续要怎么样，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晏安拿起杯子，今年第一次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啤酒。因为每天都有事情，他已经很久不喝酒了，怕耽误事情。
“我明天既不用上班，也不用写论文，可以喝一杯，”晏安笑了笑，“游戏管理局的登记表上要写紧急联系人，我填了你两，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记得带我去医院。”
“呸呸呸，”许十明侧头一连呸了好几声，举起酒杯，豪爽道：“就咱们小安这么聪明的脑子，怎么可能有意外。我相信，我们的晏医生一定能在游戏中顺利通关，在现实中发财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程景无奈，就知道许十明这个小子不靠谱，听晏安说了几句就抖擞起来。不过，他看到晏安手中的酒杯时就知道，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行吧，我最后再说一句，晏安，生命是宝贵的，一切的东西，都比不上健康的身体。”
晏安晃晃手中的酒杯，戏谑道：“知道了，别啰嗦了。我这杯子都举了多久了，咱们干一杯。就当是为了庆祝我一次勇敢的选择，至少这一刻，我是自由的！”
三个人就像是当初高考结束那样，在嘈杂的人烟里，将三只酒杯碰到了一起。在清朗的月色下，少年人，做出了一次不知道是对是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