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念幽闭恐惧症的由来,也是一桩旧事。
从有记忆起,岑念就没见过他名义上的父亲岑绪,五岁前的岑念一直是跟着他母亲宁姿一起生活。
宁姿是演员,那几年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故而大部分时间小岑念都是由宁姿的经纪人带着,跟在各个剧组后面东奔西跑;有一回宁姿接了部大制作,经纪人临时有事赶不过去,宁姿平时对儿子素不关心,几场戏拍完后回去累得倒头就睡,小岑念被所有人遗忘在山上取景搭的临时摄影棚。
夜里黑灯瞎火,甚至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狼嚎,小岑念哭得差点背过气去,直到第二天工作人员来收拾道具才发现满脸泪痕的小朋友有点不对劲——岑念说不了话了。
后来岑念的父亲去世,岑家人要走了岑念的抚养权。说来也奇怪,宁姿这个当母亲的没有丝毫不舍,脱手了个烫手山芋般将岑念丢给岑家,并以此换了不少资源——这些都是小岑念不知道的,每年节假日他都能收到署名为宁姿送来的礼物,因此岑念单纯又固执的认为母亲只是常年往返国内外拍戏,没时间来看他而已。
五岁那年的噩梦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后岑念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世事难料,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心理上的窒息感在多年后再次重演。
黑暗中,小少年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瑟缩在角落,双目无神的张着,呼吸急促,眼泪扑簌簌的滚落,岑珣看见这一幕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念念——”
“念念!”
岑念对外界的声音毫无反应,直到岑珣将他抱回家,叫了医生,又陪着他安抚了许久,岑念才慢慢回过神,低低地叫了声“哥”。
“哥哥在”,岑珣摸了摸弟弟的头。
岑念又不作声了,他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到抱枕里,后知后觉地认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鼻子是件丢人的事情。
在家休养了半个月后,岑小少爷终于恢复生龙活虎。顾青屿见到岑念回来激动不已,上课的时候一直对着他挤眉弄眼,下了课就凑过来,“好兄弟!你这病终于好了,差点就错过我生日!”
岑珣向学校请了病假,顾青屿只以为是和之前一样在家休养几天,并不知道具体缘由。见岑念的目光落到他身旁的空座上,顾青屿便摆摆手,“罗晓那煞笔退学了,就你请假那几天,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天天骚扰许文茵”。
岑念疑惑道,“许文茵是谁?”
“隔壁班班花啊!卧槽岑念你这么健忘!人家上个月还给你送书来着”。
岑念尴尬地挠挠头,之前两个班举办辩论赛,好像是有个女生分到他一组,后来还塞了本诗集让他回家看来着。可惜他是个纯gay,一转头就把这事给忘了。那本诗集好像……嘶!好像被他弄丢了?
“你是不知道,那孙子每次看女生的眼神都色咪咪的,上回他坐在楼道里我还以为他不舒服,你猜怎么着——这纯煞笔告诉我他在看路过的女生的腿!”,顾青屿义愤填膺道,“早知道他要退学我就找机会打他一顿了”。
岑念附和地点头表示认同。
其实在养病的那段时间岑念见过罗晓一次,那时候罗晓的父母低声下气地带着儿子登门道歉,被管家爷爷拒之门外。
岑珣当时轻描淡写地告诉岑念以后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以他的手段,做地产发家的罗家不出两个月就得面临着破产的风险,灰溜溜地滚出A市。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顾青屿生日是在周六,请了一些玩得好的朋友去他家开party,少年少女们凑在一起疯玩了一通,到了下午又饿了,顾青屿提议在院子里烧烤,结果是食材烤得半生不熟,还弄得顾妈妈的花园一片狼藉。
不巧的是,顾家的阿姨今天休假,一群五体不勤的少爷小姐自然是指望不上,顾青屿只能临时找了家政服务。
半小时后,宋璋背着一包工具出现在顾家门口。众人愣神间,这位学霸已经动作利索地开始收拾后院,然后拿着收款码走到顾青屿面前,“二百四十八,需要办卡吗?有八折优惠”。
“顾青屿,这是不是你们班上的宋璋?”说话的是许文茵。
“呃,是……”顾青屿挠挠头,他也没想到叫个家政也能这么巧。
“我记得他不是周末在学校图书馆兼职吗?”
宋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图书馆的工作清闲,相应的工资也低,宋璋这学期没了奖学金,平时吃饭都成问题,只能出来找其他的活儿干。
顾青屿显然也想到这点,至于宋璋失去奖学金的原因……顾青屿和岑念对视一眼,多少有些愧疚。
少年人的恩怨来的快去得也快,宋璋最开始得罪两人的原因是害岑念的手机被没收,岑念完成了任务后就没再去找宋璋的麻烦。更何况顾青屿当初也是为好兄弟出头,他本身和宋璋没什么过节。
“咳,那个……宋璋你要不要……呃,今天我过生日留下来吃块蛋糕?”
“谢谢,我等会还有事”,宋璋背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到了晚上,顾青屿神神秘秘地带着小伙伴们来到他二哥的收藏柜,颇有架势的向众人科普柜子里价值不菲的红酒。
“没错,这些都是我收藏的”,顾青屿感受着众人看向他瞬间不一样的目光,十分享受这种装逼时刻。所以在某个人问他可以开两支尝尝不的时候,他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岑念也喝了点,顾青屿的酒的确是好酒,口感醇香,就是后劲有点大。这具世界还是第一次饮酒的小少年微醺地躺在沙发上,正当他头脑放空的时候,接到了自家哥哥的电话。
“你该回家了”,电话那头的岑珣说,“再过一会我去接你”。
岑念“嗯”了声,又在沙发上呆坐了会,才反应过来岑珣刚刚说了什么。
“顾青屿——我走了啊!”岑念的脑袋因为酒精有些迟钝,吐字都变得慢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顾青屿应了声,岑念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发现身后跟着一个女生。
“岑念,我和你一起出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岑念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许文茵忽然开口,“岑念,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那本书你看了吗?”
岑念有一瞬间的茫然,“哪本?”
许文茵抿着唇,脸颊微红,“就是我送你的那本诗集,你看完了吗?”
“啊!那本诗集,挺好看的,呃……我觉得不错!”嘶——那本诗集我放哪了?我怎么没印象我失忆了吗?
“你喜欢的话——”许文茵飞快地瞄了眼岑念,鼓起勇气问道,“那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什么?她在说什么?为什么话题跳这么快!
岑念被酒精麻痹的脑袋想不出个所以然,在许文茵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听到了他哥的声音。
“念念,你们在做什么?”
岑珣沉着脸大步走来,一双深灰色的眸中盛满不虞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