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站在了房门口，他的背后已经被黑暗吞没。浓郁的黑雾就像是潜伏的野兽，等待着时限降临，等待着捕猎的开始信号。
冷意更浓郁了，黑色的墙壁中还留存着些潮湿的气息，沈亦的鼻尖嗅到发霉的**湿气。
但是他并没有急着推开房门出去，而是停在了这里。
的确，只需要按照时间表上的要求坐到餐桌旁，这一关就算过了。但是沈亦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跟着副本的节奏走，被推着完成任务。
他的目的是推出故事线，通过这场游戏，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整个副本只有一个小时，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饭桌上。
沈亦有一个想法，如果成功了，那么他有很大的概率一跃推进副本更多进度。如果失败了，那可能就得死。
于是他在两分钟的倒计时中，停下脚步，整顿思绪。
刚才浏览商城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道具，他的新想法需要用到它。只是道具需要五千积分，而沈亦只有两千。
缺积分怎么办？
沈亦嘴角提了提，目光转向直播间，人数已经上涨到了快八千。他果断开始拉仇恨：“哟，人挺多。”
反正已经黑红了，不如再接再厉多坑点积分。
灰暗破败的房屋中，小孩的表情看上去既傲慢又嘲弄，十足的惹人拳头痒痒。
沈亦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气人的话：“刚刚的操作能看懂吗？你们不能让我失望到，连眼睛都不会用吧。”
明知沈亦看不到直播间留言，但在这一刻，直播间直接暴动。
[？？？]
[你什么意思你！]
[系统，封他号！这里有人恶意AOE！]
老玩家们观看直播那么多年，见过那么多新人玩家，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人。
刚进副本谁不是战战兢兢谨言慎行，求着老玩家打赏积分，甚至还想单方面和老玩家们提前打好关系，等着进入启明星抱大腿。
就一个沈亦，他就这么走在了脸T的道路上，不是嘲讽一个人，而是嘲讽他们这一个群体，并且效果拔群。
[我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徒，今个儿可算见到了！]
[这么会说话家里人不想要了？]
[家里两位还健在？]
观看人数继续上涨，沈亦轻飘飘又来了一声：“啧。”
没有太多话，仅仅是一个语气词，但是足以引爆老玩家们的理智。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气疯了！]
[为什么我不能钻进屏幕里扇他？！]
[拳头硬了拳头硬了拳头硬了！]
[凭什么他能说给我们听我们不能说给他！系统！！！！]
[头一次发现主播看不到弹幕的设定有多么不合理，什么玩意？一击即离？他甚至不用关私信！]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什么他能做到，信他还不如信我是上帝！]
直播间脏话满屏，又是几百人被踢出直播间又快速进入。后进的人甚至看不到画面，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弹幕。
他们明明知道沈亦看不到打赏特效，但是为了让自己的骂声在直播间里看起来更大更持久，疯狂打赏。
[***，你们知道的，我很少站诡异，但是如今我就站了！弄死他啊诡异！]打赏。
[沈亦，我*你大爷！]打赏。
[学你*！]打赏。
[你给我等着，你**迟早翻车！翻车！！！]打赏。
[嚣张吧嚣张吧我看你还能笑几天！]打赏。
[去你*的我不信你能这么好运下去！]打赏。
[你*的一定要活下来！给我上启明星我们单挑！谁不来谁是孙子！！！]打赏。
[给爷死！！！]打赏。
打赏，打赏，打赏，老玩家们就像是被戳爆了的气球，让打赏数字像是气球一样爆炸。后台打赏转化成积分，沈亦眨眼的时间里，打赏积分暴涨。
沈亦活这么大，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账户余额每秒都在跳动。
虽然沈亦是故意的，但是真看到这种情况出现，他不免有些失语：“...”
三句话，让老玩家们包养他。
谁说黑红不好了，黑红可太好了。除了以后可能会被线下围堵外，黑红好极了。
有时候真的怀疑他的人生过得一团糟，是不是因为他之前太有良心。
距离十一点三十分还有一分二十九秒，账户积分余额已经接近五千，但是离他需要的金额还差了一百多。
沈亦跨过门栏，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客厅光线充足阳光璀璨，空气却依旧阴冷。黑色的雾气在房间中蔓延，紧盯着它的猎物。
在这个看似正常，却处处透露着诡异的地方，沈亦却嗅到了米饭的香气。
它在空中飘荡，萦绕在沈亦的鼻尖，在温暖的阳光中像是某种安全信号。
有人在煮饭。
十一点半，吃午饭时间。
沈亦站在原地思索了一瞬，他还有些时间去验证自己的推测。
副本的要求并不算是明确，它要求玩家解密副本真相，从目前看是要找出‘家里的怪物’究竟是谁。
毫无疑问，一开始出现在他身后，抓着他的肩膀质问他是不是‘小易’的诡异是怪物，但是目前沈亦并知道这个‘怪物’究竟是什么含义。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灵上的，他不得而知。
他也不知道这个家里，是否还有其他家人的存在。
沈亦走到厨房推拉门前，用力拉了拉，门纹丝不动。
厨房不允许他进入，有人在厨房准备午饭，这个人很大概率是‘小易’的长辈。不会有人指望‘小易’自己做饭，‘小易’要做的只是到餐桌前等待开饭。
这个家中还有其他长辈吗？沈亦刚刚在客厅粗略扫视一圈，他看到了一个相框。
照片中有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十岁的孩子，体恤衫和蓝色牛仔裤，十分方便的衣着搭配，就连带出来的包也是双肩包。女人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灿烂，却能从下拉的眼角处看到深深地疲惫。在照片的角落，有一行字——妈妈的小易十周岁啦。
这个家中两室一厅，客厅干净整洁，门口的鞋柜上只有女人的鞋和孩子的。女人的鞋目测尺码三十六，无论是运动鞋还是板鞋都是固定尺寸。
沈亦推测这个家里只有两个人——小易的妈妈，和小易。
他推测厨房里的就是小易的妈妈，也就是刚刚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个诡异。
那么，真的要试试吗？
沈亦的心脏加速跳动，他呼吸急促，居然是在跃跃欲试。
时间来到了倒数最后半分钟，沈亦自然而然的走到了餐桌前，拉开椅子，十分有礼貌的撑着手臂，坐到椅子上。
和刚才嘲讽他们时的狂妄不一样，现在这个小孩模样的沈亦看上去乖巧极了，他不会像熊孩子一样敲碗催促，大声喊叫。他安静的坐在那里，等待家长分配任务，像是家长们都会喜欢的懂事小孩。
但是刚被嘲讽过的老玩家们不这么觉得，他们只觉得沈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这小孩从哪来的？把刚刚那个欠欠的沈亦换回来！]
[这是在？]
[沈亦是什么意思？就溜我们一下？]
[呵呵，说那么大的话，还以为他又整什么新活，结果不还是和正常人一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沈老师，这种常规通关思路也要学吗？我报的不是进阶班吗？]
黑红的代价就是无论沈亦做什么，他都会挨骂。
原本按照规则过关卡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沈亦刚刚才群嘲过老玩家们，他们多的是火气没地方发，走正常路线也成了嘲讽的由头。
[就这？这很厉害吗？这不是有手就会吗？]
[我老太爷翻身都比这燃！]
[狂什么？不还是和我们一样要老老实实跟着副本走？]
也有老玩家嘲讽：[我居然会对这种装货抱有期待？]
观看直播的老玩家们有人热血上头，自然也有人冷静审视。敢在第一次下副本的时候走不常规的路，这种心态已经出类拔萃，不管怎么说沈亦都可以被看做黑马。
这些人很多都是启明星公会成员，会在新人之中发掘好苗子，给自己所在的势力输入新鲜血液。
黄瑞就是大公会【秩序天平】的招募员，他见过很多新人，但是这也是他头一次在工作中被气到摔水杯。
“你如果是人才，那我就是鬼才！”黄瑞怒骂出声，“狂什么呢！”
他在直播间留下一句：[新人有的是，下一个更乖。]
但是不知名的情绪裹挟着他，可能是不忿，可能是赌气，这种情绪让他没有立刻离开这个直播间，而是继续观看。
沈亦不死，他不愿后退，不然就像是输了一样，矮了沈亦一头。
没有看到沈亦失败，他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启明星玩家论坛也出现了新帖。
【你们看那个新人了吗？】
主楼
感觉如何？
1L
什么怎么样，不就是一个喷子吗？
2L
一个新人夸下海口？这种事看看就得了，骗骗兄弟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3L
别的不说，他的直播数据是真不错，如果能通关说不定能上新人的潜力榜。
4L
你羡慕？也下副本开直播喷人呗。
5L
我又不找死！
6L
我只是没关注最后一批，这才开播几分钟怎么暗号就出来了？喷子？哪个新人？
最后一批新人这么有节目的吗？
7L
打开新人直播，最欠的那一个就是。
不是说他的脸，是说他的气质，他站在那就很挑衅，他只要还在呼吸就令人火冒三丈。
8L
抽象。
9L
呵呵，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喷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真搞不懂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关注他做什么。
不会真觉得他有本事吧？
10L
点了，他除了比其他新人会喷外，还会做什么？
11L
调子起这么高，还以为多厉害，就这？
12L
在启明星当脸T，有胆量，但是没脑子。
13L
启明星也是闲下来了，居然这么多人关注一个新人。
...
直播间老玩家们骂声一片，但是副本中沈亦依旧端正的坐着，没受到一丝影响。
倒计时归零，十一点半到了。
米饭的香气更加浓郁，咔哒一声，厨房的门被打开了。
诡异端着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除了是人形之外，她的身躯缩水，身上看不到一点属于人类的肌肤。浑身焦黑，就像是黑色的炭块，宛如一具行走的焦尸。
一个很明显的怪物。
当她走近，温暖的空气不断的升温，空气中充满了焦炭的糊味。
她就是刚刚出现在小易房间里的那位诡异，这个家里的第二个人，小易的母亲。
沈亦嘴角一松，他推测对了。
剩下的就是积分——
后台积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缓缓增长，直到达到他所需要的五千。
诡异端着不知名的菜品，红色内容物却在蠕动，像是水中孵化出的蝌蚪群，也像是尚且活着的还在呼吸的血肉。她手中像是盛饭的饭盆中，里面应该盛有米饭，但是沈亦眼中却只能看到未剔完血肉的骨头。小指骨、砍成块的肋骨，这些碎骨的尖端十分锐利，仿佛能瞬间划开人类脆弱的喉咙。
沈亦目光扫过那些骨头，指骨细长、有规律，很大概率是人骨。
如果骨头是人骨，那么血肉多半也是人肉。
副本的简介里提到过：【家里有一只怪物，它无处不在，汲取着他人的生命，作自己的养料。想要存活，只能放逐它，否则，会被它吞吃入腹。】
他需要找出这个【怪物】，然后【放逐它】。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食物’，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不能吃。
但是诡异表现的像是这些是家常菜，她招呼自己的孩子吃饭：“小易，来吃饭了。”
【怪物】是她吗？
时间表上规定了十一点半是午饭时间，如果不吃午饭，就违反了时间表，可能被刚刚的黑色雾气杀死，但是如果真吃，也不一定能活。
这是一项两难的选择，又一次的死亡危机。
[太阴间了这个副本，虽然时间短，但是危险一个不少。]
[才短短几分钟就已经有了三个死亡危机，明摆着要玩家死嘛！]
[呵，沈亦说大话也不影响他又要完蛋！我不信他还能运气好躲过死亡危机！]
[沈亦去死，沈亦去死，沈亦去死！]
[赶紧结束吧，我要去看别的新人了。]
直播间的老玩家不断唱衰，而副本内诡异终于将饭菜全部端到了桌面上。
诡异似乎想做出慈祥的表情，但是被火烧得焦黑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
她抬头，对着沈亦说：“小易，吃...”
话还未说完，诡异卡住了。诡异焦黑的面部分明连五官都模糊不清，却表露出了十足的茫然，清晰可见的茫然。
她看向餐桌，似乎很不明白推开门前还在座位上‘小易’，怎么在她低头眨眼的功夫消失了。
现在坐在那个座位上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
他十分的陌生，看到他的第一眼首先看到的是他的眼睛。青年气质偏高傲冷漠，像是会冷眼嘲讽他人犯蠢的刻薄类型。但是那双眼中却像是有灼烧的火焰，久久不熄。
五千积分道具，【真容】。
【真容（一次性）：经常使用不属于自己的躯体，你一定会陷入认知困境吧。没关系，使用此道具，你就可以变回你自己。
使用时请小心，别让它们抓到你的把柄，别让它们知道，你不是它们认识的那个谁。】
没什么人会在游戏里用真容，所以价格相对较便宜。在不用打折券的前提下，老玩家们的资助让沈亦堪堪买得起。
沈亦从座位上站起来，白大褂看上去既专业又权威：“我是你预约的心理医生，我姓沈。”
“坐。怎么称呼？”他非常自然的移开桌上的盘子，把它放到一边，然后拉出座椅让诡异坐下。
同时，他在对面坐下，双手指尖相接成金字塔状。
非常的权威，有范儿，仿佛他就是真理，字字珠玑。令人舒心，令诡异放心。
莫名其妙被‘治疗’的诡异：“...”
诡异：“易、易莲。”
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有队友后的小日常
沈亦：你很闲吗？
队友：我是很闲，怎么办？
沈亦：去拿一张纸，画个房子，画个树，再画个人。
队友：房树人测试？你要来关心我的身心健康？你人还挺不错～
沈亦：不是，闲就去找事做，明白吗？
启明星论坛亦有记载，相关匿名人员内部披露，沈亦沈医生十分之不近人情，副本内副本外两张脸。
副本内：你的能力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给了我许多帮助，我不能没了你
副本外：你好烦，拿纸和笔一边玩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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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红也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