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喜安排的车已经停在地下车库,物业的专职司机身着笔挺制服,戴着雪白手套,正恭敬地站在入口处等候。
“沈小姐,请问今天需要乘坐哪一辆?”司机微微欠身,声音温和有礼。
沈瓷这才注意到车库里整齐停放着三辆白色轿车:昨天乘坐过的豪华保姆车、银白色家用轿车——车标是她穿越前就家喻户晓的顶级品牌,还有一辆与苏喜那辆粉色跑车同款的白色超跑。
她略作思索,指了指保姆车。掏出手机时,指尖在屏幕上略显生疏地滑动:“这些车都是你安排的?”
苏喜的回复几乎瞬间弹出:“对呀对呀!保姆车让叔叔阿姨坐得舒服,跑车够拉风,家用车低调实用。怎么样,各种场合都给你考虑到啦~”
沈瓷看着屏幕,又追问道:“为什么都是白色?”
“因为白色特别适合你!!!”苏喜的回复后面跟着一连串的爱心和星星表情,字里行间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沈瓷嘴角微弯,将手机收回口袋,转身走向父母,动作轻柔地搀扶母亲上车,细心地为她调整好座椅角度。
当车辆缓缓驶入墓园大门时,阳光依旧灿烂,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阻隔。沈父刚踏出车门,一阵莫名的寒意便顺着脊背蔓延,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沈母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指尖在领口处微微发颤。
两座相邻的墓碑静静伫立,每个墓穴中都安放着两个骨灰盒。沈瓷依次祭拜,将新鲜的水果和老人最爱的零食整齐摆好。她的神识悄然探出,穿透冰冷的石碑,却只感受到空荡荡的骨灰盒,没有任何灵魂的痕迹。
但自从踏入墓园那一刻起,她就察觉到了异常——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
“爸,妈,我去买些纸钱。”沈瓷轻声说道,看着父母仍沉浸在悲伤中絮絮低语,她悄然转身,循着那股灵力波动走去。
墓园后方,一排低矮的平房隐藏在树影之中。沈瓷的脚步越来越快,最终在一间小屋前停住。她猛地推开门,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屋内,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正惊慌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的刹那——
空间扭曲,现实碎裂。眨眼间,两人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缕未散的灵力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
熟悉的眩晕感退去,沈瓷缓缓睁开双眼。
一股混杂着皮革、汗水和廉价香水的闷浊空气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身下座椅的震动感格外清晰,随着大巴车在蜿蜒山路上不断起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会散架一般。
她发现自己被挤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四周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前排座椅后背的网兜里塞满了矿泉水瓶和零食包装,随着颠簸发出细碎的摩擦声。窗外,浓雾笼罩的山路若隐若现,能见度不足五米。
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女生惊恐尖叫:“这是哪里!”一旁的人不耐烦地扫过:“又是个新人。”
进副本前看到的年轻女孩此刻坐在她右边,神情还未从惊慌中切换。
女孩回头看见她,才舒了口气,“原来你也是玩家。”见沈瓷眼神有些疑惑,她又急促地补充了句,声音压得极低:“论坛上说过,如果进入游戏时被非玩家撞见,玩家会很快死亡,非玩家会成为玩家。”说完,她的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乘客。
沈瓷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年轻女孩看起来十分紧绷,双手紧紧捏着座椅扶手。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诡异的声音打断。
“喂喂喂——”沙哑怪异的女声从车厢前方传来,经过劣质扬声器的扭曲,更让人毛骨悚然:“欢迎各位旅客参加《七日旅行团》,我是此次旅程的导游小王。”声音忽高忽低,在说到“小王”两个字时突然拔高,尖锐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每位旅客前方座椅靠里都有一本旅客手册,请务必妥善保管——如不慎遗失,将无法补发。”
“今日行程已全部结束,稍后我们将直接前往404酒店入住。”她咧开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根:“祝您旅途愉快。”
沈瓷伸手探进座椅网兜,在散落的零食包装和杂物间摸索,指尖触到一本单薄的小册子。血色册子很薄,一共只有八页。
翻开第一页,几条规则用暗红色的墨水印刷着,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旅客须知:
1. 请勿在行程中脱离导游擅自行动
2. 在旅程中,若听到除导游以外的人呼唤您的姓名或代号,请立即保持沉默,切勿作出任何形式的回应
3. 请严格按照手册执行旅行计划
4. 遇到问题请及时寻求导游的帮助
手册最后一页的地步写着:
七日圆满,方得解脱。
点开手环,果然手环上已经显示出副本信息:
【玩家姓名:珍珠奶茶要全糖(异常状态)】
【玩家ID:13568】
【玩家角色:《七日旅行团》游客王乐】
【NPC身份卡:■■■邪神(未佩戴)】
【体力值:100%】
【SAN值:100%】
【A级副本:七日旅行团】
【主线任务:完成七日旅程】
她的目光在“异常状态”和“邪神身份卡”上短暂停留,随即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满载的大巴车上,四十多名乘客两两而坐,她的位置位于倒数第三排。导游的座位与司机相对,在前排若隐若现,看不出异样。
车厢里弥漫着紧张的氛围:有人面色惨白地攥紧座椅扶手,嘴里发出抽泣声,邻座的人正压低声音解释着什么;几个玩家死死盯着手中血红色的《游客手册》,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页和几行红字看穿副本真相。剩余还有十几名乘客,面色苍白,动作僵硬,看起来并不是玩家。
最后一排靠窗的白衣男子在昏暗车厢中格外醒目。他修长白净的手指随意搭在那本血红的手册上,目光穿透车窗玻璃,凝视着外面流动的灰雾。
当沈瓷的视线扫过时,他突然转头,淡漠的目光与沈辞的眼神在空气中无声相撞,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与温度。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沈瓷神色未变,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平静地承接住这道审视的目光。两人之间似有无形的气场在碰撞。
三秒。
五秒。
十秒。
最终他先移开了视线,重新望向窗外。雾气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明显的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若不是那微不可察的呼吸起伏,几乎要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具精心雕琢的人偶。
沈瓷注意到,他的姿态与周围那些面色惨白的非玩家出奇地相似——几乎没有动作,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
“我不要参加什么旅行团!我要下车!”
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车厢内诡异的宁静。先前那个惊慌失措的女生突然从座位上弹起,疯狂拍打着车窗。邻座玩家试图拉住她,却未成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好啊,你下车。”
导游小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女生身后,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随着她阴冷的话音落下,大巴猛地急刹,车门“嗤”的一声自动打开。
车外是翻滚的浓雾,像一堵灰白色的墙。女生僵在车门口,双腿剧烈颤抖着,显然被恐惧攫取了心神。
“不……我……”
她话音未落,导游惨白的手已经按在她背上,轻轻一推——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随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撕拉”声,像是布料和血肉被同时撕裂。车门关闭前,隐约可见浓雾中有数道黑影一闪而过。
沈瓷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一缕神识,却在触及迷雾的瞬间被某种黏稠的力量弹回。她微微蹙眉,随即恢复平静。
在未知的规则下贸然行动,不过是自寻死路。
她收回目光,指尖不自觉地在猩红手册上轻叩两下。窗外浓雾流动,将最后一丝惨叫也吞噬殆尽。
车厢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只能听见粗浅的呼吸声沉没在大巴车的轰鸣声中。沈瓷突然站起身,座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身旁的女生瞪大眼睛,抬手想要拉住沈瓷,摇着脑袋,用口型无声地说着“不要”。
沈瓷置若罔闻,径直朝驾驶座方向走去。刚迈出第三步,导游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就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几乎要贴到她的鼻尖。
“你要做什么?”导游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沈瓷面不改色,甚至没有后退半步:“车太颠了,我晕车。”她的目光越过导游肩膀,直视前方,“想让司机开稳一点。”
导游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面部肌肉僵硬地扯出一个假笑:“知道了。”她机械地转动脖子,“回、座、位、去。”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瓷纹丝不动,继续道:“再给我个袋子,我要吐了。”
导游的眼白布满血丝,手指不自然地扭曲着。她僵硬地转身,从座位底下拽出一个黑色塑料袋,猛地塞到沈瓷手里:“拿、去!”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怒意,“现在!立刻!回座位!”
沈瓷接过袋子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导游的手腕,冰冷得如同从冷库里刚出来。
她状似无意地扫向驾驶座,只见司机那张诡异的脸上,没有眉毛和鼻子的空白处泛着青灰色,嘴角以不自然的角度上扬着,机械地转动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