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民国戏伶10

数不清的触须裹挟着眼球在同一时间猛然朝着沈瓷袭来,死寂的水域瞬间被搅动得浑浊不堪,翻滚的气泡遮蔽了大半视线。

沈瓷灵力化刃,紫芒斩向最近的眼球。

水下的触须远比戏台下方的缩小雕像难缠,刀刃仅在眼球表面留下浅浅的灼痕。

她心头一沉,眼前怪物竟有着化神期的实力。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消灭这怪物。但如若放任它出现在真正的戏台,没有人能抵御它,周景明几人必死无疑。

难道这所谓的《惊悚轮回》是一个必死的结局?

沈瓷咬紧牙关,不,不该是这样的,周景明已经从不止一个副本里活下来,这意味着一定有什么方式是可以限制这个怪物的。

沈瓷咬紧牙关,猛然想起了班主手腕上携带的蓝色珠串。

可摸索全身,白月棠那盒蓝色胭脂早已在激流中遗失。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沈瓷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手中紫刃挥出的电痕交织成一片网,然而电网仅能在触须表面留下焦痕,如同隔靴搔痒瘙痒,根本无法阻挡它们靠近。

密密麻麻的眼珠触手已将她团团围住,收缩的包围圈令人窒息。

她眼神一凛,“噗嗤”一声猛地咬开了食指。

血珠在水中凝而不散,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指尖在空中划过的轨迹凝结成一道道古老符文。

每一笔划过,都激起水底剧烈的灵力震荡,磅礴的威压以她为中心震荡开来,逼得那些眼珠触手踉跄后退,无法近身。

随着符文渐成,整片海域开始沸腾。血色符箓疯狂吞噬着周围灵力。

沈瓷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愈发苍白,唇角渗出刺目的鲜红。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她喉间涌上大口腥甜,一大口鲜血吐向悬浮的血色符箓。

符咒骤然间迸发出耀眼的金光,将幽暗的海底照亮得如同白昼。

“灭。”

轻轻的一个字,却让符箓瞬间暴涨至百倍大。霎那间,刺目的金光如同太阳耀斑炸裂,环绕四周的眼球触手发出婴儿般的凄厉尖啸,在强光中纷纷爆裂。

当最后一丝金光消散时,沈瓷单薄的身影在浑浊的水中显得格外弱小。

她嘴角的血迹在水中晕开,蕴含着极强的威压——这是度过飞升劫的半神躯体,如若不是那道额外的天罚,她已经飞升成功了。即使这样,血液中所包含的半神之力,也不是一般生物可以承受的。

肢端碎裂的海妖暴怒,咆哮声掀起海底漩涡,整片海域都在颤抖。它扭曲的触须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朝沈瓷砸来。

沈瓷撑着透支的身体,勉强躲过这致命一击,却被暗藏在触须间的深渊巨口吞噬。

海水裹挟着她的身躯一同被卷入怪物口中,锯齿般的獠牙在她背上撕开数道血痕。她顺势向下一滑,坠入无尽的黑暗。

酸臭与腐烂的气味从四面八方涌来。灵力枯竭的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感。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自爆元神,和这怪物同归于尽。

但是……“凭什么……”她咬破的嘴唇渗出更多的血珠:“八百年苦修,就为了死在这种地方?”

“天要亡我,我偏不亡!”

濒死的绝望在此刻化作滔天怒意。

她猛地折断左手小指,莹白的骨节狠狠扎进怪物胃壁。刹那间,汹涌澎湃的灵力如海水倒灌般涌入她干涸的经脉。

沈瓷封住断指血脉,疯狂地吞噬着涌来的灵力。

在腥臭的海水中,她盘膝而坐,周身泛起莹莹紫光。破损的经脉在灵力滋养下逐渐愈合,流转的灵力逐渐转化为自身亮紫色的雷灵力,丹田中逐渐出现金丹的雏形。

海妖在海底疯狂翻滚,触须拍打得海底震裂。而它体内的沈瓷却如老僧入定,周身形成灵力漩涡,将海妖体内灵力尽数吞噬。

当最后一丝灵力纳入丹田,她倏然睁开双眼,眼眸中紫电闪烁翻涌,隐隐蕴含着天雷之力。丹田处,蓝紫金丹缓缓旋转,蓝色水痕与紫色电纹交织其中。

她轻点眉心,一道银光破空而出。“铮——”清越的剑鸣声在空腔回荡,本命剑凌空悬立在她面前,剑身流转的银紫光芒将黑暗的怪物内部都映得透亮。

“折柳……”染血的指尖抚过剑身,沈瓷发出一声喟叹,“好久不见。”剑身微微震颤,应和着主人的感慨。

她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握住折柳剑。

“该我了。”

剑起。

第一式——雷引

剑尖跃动着细密电光,直接贯穿怪物五脏六腑,自幽暗胃壁撕裂而出。

第二式——雷缠

剑光逆流而上,挟着刺目电芒贯穿喉腔,所经之处泛起阵阵电流焦臭。

第三式——雷解

万千电芒汇于一剑,海妖口中黑色镜面轰然爆裂。怪物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声浪激起海底暗流涌动。

每一剑都带着劈山断海的威势。

飞溅的镜片中浮现出万千光影——那些被囚禁的灵魂中,一抹月白色格外醒目,赫然就是白月棠!

她恍然明悟,原来这面镜子不仅是怪物的命门,更是它囚禁灵魂的牢笼。

怪物挣扎着,庞大的身躯在水中疯狂扭动,搅得整片海域天翻地覆。海底岩层在剧烈震动着裂开数道缝隙。但命门被破的它,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消亡的命运。灰蓝色的肢体寸寸断裂,庞大的身躯开始土崩瓦解。。

沈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印有白月棠身影的镜片碎片。

指尖触碰镜片的刹那,沈瓷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已全然改变。

一条破旧的街道在眼前铺展开来,青石板路上积着污水,两旁是斑驳的灰砖墙,是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

视线低矮,只能看见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角。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呀?”稚嫩的童声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发出。抬头看见的是一位裹着灰色头巾的妇人,蜡黄枯瘦的脸色挂着勉强的笑容,眼角闪着泪光。

“月棠乖,妈妈带你去过好日子。”妇人粗糙的手掌紧紧握着“她”的小手,力道大得生疼。

沈瓷恍然,她这是进入到白月棠的回忆中来了。

年幼的白月棠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小手死死地揪住母亲的衣角:“我不要过好日子,我只要和妈妈在一起。”

妇人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

转过街角,一座挂着“广悦班”牌匾的宅院出现在眼前,正是这些日子沈瓷等人探查过的戏院,建筑上更新一点。

门口排着熙熙攘攘的长队,都是衣衫褴褛的父母领着面黄肌瘦的孩子。

轮到他们时,年轻许多的班主此时身形还不胖,靠在堂中的太师椅上。他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多大了?”

“今、今儿八岁了。”白月棠母亲赔着笑,腰弯得几乎对折。

“这么大年才来学戏?”班主“哐当”放下茶盏,“回去吧。”

“班主您再看看!”母亲急得去扯白月棠的胳膊,“这丫头腰软得很!月棠,快下个腰!”

小小的身体倔强地钉在原地不动。母亲急得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死丫头!你想饿死吗?”

“我要回家……”从“她”口中发出带着哭腔的童声,震得沈瓷心头一颤,这也是她的愿望,她能理解白月棠的感受。

班主闭上眼睛,摆了摆手,不愿再看,“不愿意就算了,带回去吧。”。

白月棠母亲无法,只能用力地扯着白月棠往外走,边走嘴里还边哭骂道:“你这个阴生子!赔钱货!回家有什么用,回家一起饿死吗!”

班主闻言,倏忽睁开了眼,“等等,你家这丫头什么时候出生的。”

白月棠母亲慌忙转身赔着笑:“是戊申年庚申月壬戌日辛亥时,是天生的戏子命啊!”

班主脸色精光一闪:“下个腰看看。”

白月棠母亲这次发了狠“不下腰就别认我这个娘!死在外头也别回来!”

泪水模糊了沈瓷的视线,但身体还是软软地折了下去。

头颅从两腿间钻出时,听见班主拍着桌子叫好:“好!是个好料子,我收下了!”

“谢班主大恩!”白月棠母亲膝盖“砰”的一声重重地磕在地上,一把拽过白月棠的胳膊:“快叫师傅!”声音带着谄媚的颤抖。

白月棠还未反应过来,母亲已经甩开她的手,决绝地转身就走。

“妈妈别丢下我!”白月棠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力量冲向门口,却被班主一把钳住腰肢:“进了广悦班,你就是没爹没娘的戏虫子。在闹,就打断你的腿。”

“我有父母!”白月棠扭头狠狠咬上班主的手腕,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她扇倒在地。

沈瓷感受到白月棠内心极度的悲伤,泪眼朦胧间,妇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街角。

眼前骤然陷入黑暗,等画面再度清晰时,场景已经切换到阴冷潮湿的杂物间。

白月棠蜷缩着身子躺在堆满戏箱的角落,地板的寒气顺着单薄的衣衫渗进身体,身体止不住地打颤,空空如也的胃传来阵阵绞痛。

过了许久许久,房门才被打开。班主提着大烟杆踱步进来,火星子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想明白没有?”

白月棠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班主用大烟的柄敲在了她的额头上:“好好练功,好好唱戏,等你有一天成为台柱子了……”他突然俯身,烟味混着口臭味喷在白月棠的脸上,“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都得仰着脖子看你。”

白月棠缓缓坐直身子,额头露出被烫红的痕迹:“成为台柱子了……就可以回家了吗?”

班主咧嘴一笑:“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回去。”

“我要当台柱子。”白月棠声音很轻,语气十分肯定,攥紧的小拳头不住地发抖。

画面撕裂,场景倏然转换——

隆冬的练功场,刺骨的寒意顺着桩子传来。

十岁的白月棠倒立在梅花桩上,练功服已被汗水浸透,双臂在风中颤抖坚持着。

“咚”的一声闷响,隔壁桩上的小武生猛地踹向她脚下的木桩。白月棠整个人从桩子上掉下来,重重地砸在地面。

“哈哈哈!”始作俑者拍着大腿笑得前俯后仰,“十八岁的老姑娘还想练童子功?趁早嫁人去吧!”

白月棠默默抹去唇边血渍,拖着受伤的右腿一瘸一拐地走向最角落的桩子。

再次撑上冰冷的木桩时,沈瓷听到自己的嘴里发出微弱的气息:“台柱子……我要成为台柱子……”身形随着话语的重复,绷的更直。

画面流转——

腊月里,棉被被人恶意泼了一盆冰水,白月棠蜷缩在湿透的被褥间睡了一夜。天亮时,双颊已经烧得通红,被仍被拽起来练早功,高烧模糊了她的视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浸湿的练功服在地面拖出水痕。

盛夏午时,头顶的粗瓷碗盛满滚烫的水。她双腿抖成筛子状,却不敢让水溅出一滴。班主的烟杆时不时地戳向她的膝窝:“腿再抬高些。”等日落收工时,膝盖早已失去了知觉,碎瓷片扎进手心,汗水混着泥土,却麻木地失去了痛感。

无数这样的日夜交替轮回。练功服的柱子上,她用石头刻下的“正”字已经密密麻麻,中间歪歪扭扭刻着“台柱子”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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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民国戏伶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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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怪物世界修仙
连载中午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