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林清枝身边没有异兽,她四下环顾,刚发出一声“咦”,一个白色圆脑袋、白色布袋身体的山精灵凭空从上面垂下来,像是被一根透明的线吊一样,悬在她的上方。
“大家不要惊慌。” 羽生稚郎沉声道:“这些是大家各自的导引兽,不会伤害我们。”
林清枝用目光赏玩头顶上那只白色山精灵之余,突然被对面蹲坐着的那只健硕灰狼吓到了。
“哇,这只大灰狼看着好可怕啊!”
“小姑娘别怕,它不会咬你的。” 灰狼旁边的姬子岩微笑道。
“我们兄弟的导引兽,竟然是一狼一犬……”姬子溪挠挠头,有点尴尬。他身旁的白犬亲近地贴着他,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逸之眯眼细看眼前上方悬停的那一对飞鱼,鱼的身子,却有许多羽翅,每只飞鱼细数下来有十个翅膀之多,鱼鳞皆在十翼羽端,偶尔发出像喜鹊一般的叫声。
“逸之兄的导引,应当是鳛鳛。”羽生稚郎说话时,他头顶的长尾鲨也摆动着细长似镰刀的尾鳍上叶,还对着逸之咧了咧嘴,仿佛人和鲨在同时和他说话似的。
“鳛鳛?”逸之听到名字才想起古书中的记载,它也叫幻鱼,平时栖息在大山的深涧中,总是雌雄相伴,出双入对,昼夜皆可自在飞行,口中含着大量的水,遇火时可喷水灭火。
再看同伴,除了姬子岩、姬子溪是一狼一犬,郭风古的导引兽是羊形虎爪的?围,龙哭那边是一只强健的独角黑野牛,公孙薄那边则盘着一条金黄色的大蛇,背上长有鱼鳍,咝咝吐着信子,看着让人怪不舒服的。
“接下来,导引兽会引着各位去往一些场景。”羽生稚郎继续发出提示:“大家各自跟着自己导引兽走,之后无论经历什么,一定要当作清醒梦来对待,千万不可当真,不可迷失心智,切记切记!”
“我害怕,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难道又要分开吗?再说还没有找到我姐姐呢。”林清枝哭丧着脸。
“一定要跟着导引兽走,历过那些幻境,才能找到出口。否则,永远别想脱离此境。”羽生稚郎面无表情。
“清枝师妹莫忧,清雪和鸠摩罗衍都是天赋异禀之人,他们必能化解困境,说不定还能比我们先脱困呢。”郭风古温言安慰道。
正说着,众人面前的导引兽都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开始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前行。
“我不要去,我还是害怕。”林清枝还在闹着脾气。
“听话!振作点!不然可见不到你姐姐了!”郭风古一边跟着?围离开,一边回过头来告诫她,俨然家长模样。
逸之头上那对鳛鳛也开始振翅向前,往一个方向而去。在与大家分开前的最后一刻,逸之跨出一个箭步,来到羽生稚郎边拉住他的衣袖。
“羽生兄以前可来过此境?”
“没有。”羽生稚郎回头看了一眼逸之,平静地说。
“那怎如此清楚这里的法则路径。”
“长年对镜研修,颇有机缘,曾以清明梦入境修行,但真魂入境,确是第一次。”
“以梦入境和真魂入境,有何不同?”
“逸之兄,你的导引兽可快等不住了。” 羽生稚郎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一对鳛鳛。
逸之往鳛鳛那边快步走了几步,但仍眼望着羽生稚郎,期待得到答复。
“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羽生稚郎朗声诵道,便随着他的狐形长尾鲨消失在一片白雾之中。
逸之紧皱眉头,细细体味着羽生临别之语。
“喀喀喀……”前方引路的鳛鳛悬停在空中,回过头来对着逸之发出鹊声,显然是在催促。
再环顾四周,已经空无一人,众人都跟着自己的导引兽各自离开了。
逸之于是随着鳛鳛一路而行,一开始四周空无一物,走着走着,脚边渐渐生出一条小溪,自己正踏着水边的绿草沿溪而行。
眼前一派江南的山中风物,远方的绿树掩映下仿佛有村落。
清溪潺潺,忽然从上游漂下一个红苹果。逸之赶路饥渴,便弯腰拾起,边走边吃,甘甜无比。
等快到了村口,只见一棵需数人才能合抱的大树立在溪边,树冠如伞,遮住一片天日,树下凉爽宜人,逸之便坐在地面盘虬突起粗大树根上歇歇脚,鳛鳛也停在旁边树根上。
一坐下,才发觉有一些小物件摆放在旁边的树根上,像是幼童过家家时的玩物。
“咦?”逸之看见一只鳛鳛停在一个物件上,便挥手将它赶走,伸手取过物件,眯眼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一座小木马,雕得甚为拙劣,勉强能看出马形,逸之却看得入神,用手一点一点摩挲,手指最后停在马腹上,慢慢将它转过来。
当逸之的目光触及马腹上的那几道刻痕时,愣住了。
那几道刻痕虽然歪歪斜斜,但仍能辨认出是一个未完成的字,是一个“兔”字,只不过右下那一点特别长,出了界,成了划出去的长长一道。
这是逸之幼时自制的那只小木马,当时原本想在马腹上留名,打算刻一个“逸”字,不料写到“兔”字右下角那一点时用力过猛,划脱了,伤了手,就没继续下去。
逸之不由揉了揉眼,错不了,就是儿时亲手雕的木马,细看“兔”字笔划沟槽,里面黑褐一片,正是陈年血迹。当初刻刀深入手掌,疼痛难忍,记忆犹新。
幼时玩物,早已随着境遇变故遗失,怎会出现在此处?
再看不远处,另一只鳛鳛停在一小块石头上,那石块状如馒头、色如鸡血,正是幼时自己从河边捡来的,放在案头用作镇纸之物。
逸之连忙站起身来,走过去一一查看各色小物件,皆为早年记忆深刻之物:曾与村中伙伴疯玩的小泥丸、村口货郎处得来的傀儡小竹人、打鸟时误伤过路人的弹弓、母亲挂在自己腰间的饮水小银瓶、私塾先生的戒尺……每一件都藏着一段过往,引人怀念。
那对鳛鳛翅膀扇动,引着逸之绕树而走,来到树的另一侧。只见粗大的树干上有一道大裂缝,形成一个能通人的树洞,潺潺溪水正是从里面流出来的。
树中小口,仿佛若有光,又有一个鲜红的苹果从里面沿着溪水漂了出来。
那对鳛鳛对着逸之“喀喀喀”叫了几声,便径直往树洞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