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不,你不可能是阿闻......阿闻已经早就没了......”他喃喃着目光炯炯地走近云栀,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在她娇美的面庞之上。“要不是他们夫妻离世的早,我真要以为你是他们的孩子了......”

“真是太像了!眉眼像,嘴也像,瓜子脸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云栀被一个半老不嫩的壮汉这么逼视着,十分不适。她想想对方也算是阿润的相熟之人,又抹不开面子,只好退后几步,低身福了福。

“阿闻是谁啊? 李前辈。”她还是有点好奇。

“阿闻啊,是我的一个故人,故人。”他突然陷入了回忆,眼神开始飘忽,说话也絮叨起来:“都已经很多年过去了,那时候我们多好啊,无忧无虑,每天练功就很美好......”

云栀看他心不在焉,索性不再接话,旋身找到隔壁房间的门,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门。

阿润好像被隔壁的动静吵醒了,正坐在榻上揉着眼睛。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棉布衣衫,小脸蛋睡的红扑扑的。听到动静一抬眼发现是云栀进来了,惊喜地喊:

“云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李大叔这里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我正准备回去告诉你们呢!”

云栀百感交集,一下没忍住,照着他圆圆的脑袋轻轻敲了一记:“你怎么不跟我们知会一声就跑出来了啊?小豆子以为把你弄丢了,嗓子都哭哑了你知道吗......”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小白团子睁着朦胧的睡眼,似懂非懂的样子,但是看到云栀找来了还是很开心。这边厢,“姐弟”重逢其乐融融,那边的气氛就有些稍显沉重了。

宴洛尘见云栀离开,决定把自己的真实来意跟李玄风挑明。他从怀中摸出那幅“呈安六君子图”。

“李前辈,我想您可能会对此有兴趣。”

李玄风接过去一展开,就愣在了当场。良久,他抬起头来,仔仔细细打量了几遍宴洛尘。

“你......你怎么会有这张画卷?你跟苏拂月是......”话未说完,突然恍然大悟:“你是她跟晏飞澈的儿子!你们有一模一样的眼睛。”

宴洛尘拱拱手:“小侄见过前辈。”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尽是故人上门来。”得见故人之子让李玄风很是开心,他亲热地拍起了宴洛尘的肩膀:“哈哈哈哈......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呀?你父母都还好吗?”

宴洛尘面色漆黑:“我爹已经陨落了,就在去年。”

“什么!?陨落了?想那晏飞澈乃元婴大能,作为魔教的中流砥柱,功力深不可测,怎会有人伤得到他?”李玄风眉头紧皱,他没想到兜头就听到这个坏消息。

“他被人下了碎心蛊。下蛊的......是我的母亲。”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身形的剧烈晃动。

“什么!!!苏拂月?她她她为什么那么做啊?那可是碎心蛊啊!”

李玄风觉得今天他听到的爆炸消息太多了,他这把老骨头真的有点消化不良。

宴洛尘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李前辈,这也是我今日寻到此地的另外一个原因。我不相信我母亲会是那样心如蛇蝎之人。她定是被人蛊惑了,犯了糊涂。”

“哦?你为何会有此推测?”

“因为,自从母亲知道我父亲被下的是碎心蛊之后,她就疯了。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我,不记得她自己,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而且思绪混乱,举止癫狂。我等同于一夜之间,同时失去了待人和善相濡以沫的父亲和母亲。”

宴洛尘情绪有些起伏,他说得断断续续,不得不时常停下来平复一下心绪。

“这画,是之前母亲尚清醒的时候送给我的,那时她特别骄傲地对我回忆起她的年少时代。她说她庆幸自己在最好年龄的时候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友人,他们结伴同游,并肩修炼,十分快意。那些友人,就是这画上的六君子。”

宴洛尘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画中一位年纪最长的黑衣侠客问道:“这是您吧?李前辈。”

李玄风抚了抚胡须,微笑颔首。

“是我。我更年轻一些的时候,原是长这个样子的,我自己都忘了。”

“如果我说,我怀疑,蛊惑我母亲的便是这六君子中的一人呢?您会怎么想?”

李玄风疲惫地闭了闭眼,又道:“如果你有此怀疑,那一定有你的道理,这也是你的权力,我没什么可说的。”

“对了,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破了我这密室的禁制的吗?”

宴洛尘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听母亲跟我提过您的夫人和千金的事情,知道您的女儿叫做紫霜。我看那些藤蔓是紫色的,便觉得跟令千金有关。于是试探性地选了第二根,想着霜同双嘛,没想到真猜对了。”

李玄风脸色微变,没接话,只在心里暗叹后生可畏,盘算着密码可得加紧换了,不然这密室可不就形同虚设了。

“六君子中的其他几人,您能告诉我都是谁吗?”宴洛尘见对方不说话,试探着穷追不舍。

“除了我和你母亲苏拂月之外,还有刚才提到的阿闻,阿闻的夫君段仪山,梅素心,封澜四人。可惜,阿闻夫妻俩已经离世多年,封澜也早已失踪。我跟梅素心上一次见面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此后再无联络。哎……真的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啊!”

“按说能跟您一样成为“呈安六君子”的人,哪个不是惊才绝艳的人中龙凤?却为何这几个名字,我一个都没听说过。”

“当年的六君子,不过是我们给自己的戏称,实际上哪里又真的有这样一个称号呢?”

宴洛尘沉吟片刻:“那么就只剩下梅素心了?她现下可能在何处,您有线索吗?”

“梅素心跟阿闻是好友,也是沾亲带故的远房姐妹。很多年前,那会儿阿闻夫妇还没有陨落。我们在呈安城外的独溪山有过一次小聚。现在想想,那是我们几个散落在人海之前,最后一次相聚。呜呼,此中情状,实在是令人感慨万端。”

“梅姨?”云栀牵着阿润,哦不对,是南宫青朔,走出石室时,正巧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前辈方才可是提到了梅素心?”云栀瞪大了眼睛询问道。

“正是。姑娘为何识得此人?”

下一秒,云栀突然扑到李玄风面前,泪眼婆娑:“恳请前辈告知梅姨所在,我找她已经找了快十年了!”

宴洛尘和李玄风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云姑娘竟然认识梅素心?这是多么令人咋舌的机缘巧合?

云栀的眼泪已经溢出了眼眶:“如果没有梅姨,这世上也不会有我云栀。自打我记事起,照顾我的就是梅姨。对我来说,她就像是我的母亲一样。可是,在我大约五岁上的一天,梅姨就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这个世道艰难谋生,已经用去了云栀太多的力气,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梅姨了。

遥想梅姨刚失踪那段时间,云栀不过还是一个刚会自己烧火做饭的小小孩。每日陪伴在侧的梅姨突然没了,偌大一个天地只剩下自己一人,该是怎样的恐惧和孤独?她天天哭,天天坐在家门前望着路口,常常一望就是一天。可是再怎么望,那个窈窕的身影却再没出现过,耳畔也再没有梅姨温柔的嗓音唤她“囡囡”,更无人哄她入睡,陪她玩耍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但她永远都会铭记自己如何沦落为乞丐。

因为家里长期没有大人,云栀跟梅姨居住的这所还算坚固的房子,就被村里的无赖恶霸们盯上了。他们上得门来,二话不说就把家里值钱的器物和家具统统搬走。最后搬无可搬,干脆把云栀赶出去,伪造了房契文书,把房子贱卖了。从此,云栀有家难回,再无人可仰仗,正式沦为孤儿小叫花儿,开始为了努力活下去而打拼挣扎的生涯。

也许正因为在人生初期这几年,她曾得到过梅姨温柔的母爱,内心充满了力量,所以后来虽然屡受欺凌,仍然没有对这苦难的人世丧失希望。她能以一个小孩子的肩膀,挑起几个更小的小孩的生活重担,大约也是源于此。

当年她把泉生和小豆子带回去一起生活,多少人说她傻,自己都顾不过来的小乞丐,怎么还能照顾小孩子?云栀自己心里何尝不是明镜儿似的,谋生有多难,没人比她更清楚。云栀只是看到他们在世间孤苦无依踽踽独行,就会想起当年的自己,她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而且,泉生他们对云栀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救赎,他们现在是家人啊!有家人,是一种多么温暖的感觉。

所以她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梅姨的消息----虽然仅仅是个姓名----怎么能不心潮起伏,泪湿衣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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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落无尘
连载中寸心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