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林箫竹开始冷笑,身体在水中颤抖,浮着几片白色花瓣的水面荡起微弱的波澜。
“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真心待我?我本就是个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阿爹该是早就死的,阿娘本不该到中原的……我就是他们做了多余的事情,生下来的多余的东西!”
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总想有人来给自己几拳。
心肺欲裂,她开始抽打自己,卯足了力气狠狠抽打,自以为在替天行道,消除自己这个平白无故降生于人世间的怪物。
痛快极了!
方才潘明的吻恢复了林箫竹的气力,她才能使着全身的劲儿抽打自己的脸。几巴掌下去,脸颊眼看着红肿。潘明一把钳住林箫竹手腕,两人拉扯着,不分上下。
“你放开我!”
“有什么事儿你打我!别冲着你的脸糟蹋!”
“我打我自己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呵。”
眼睛里迸出火星,潘明怒了,愤怒地将林箫竹从水中提起来,在她踉跄着差点摔倒前,把她抱在身体里,牟足了力气让她动弹不得。
林箫竹抽泣着,双腿瘫软无力跪在地上,手腕还落在潘明手中,于是成了幅单手高调的扭曲画面。
终是心疼得束手无措,潘明蹲下身,手放在她的脑袋顶上,学着母后安抚小时候的潘宣那样,抚摸她的发顶。沉吟半晌,拥住清瘦苍白的身躯。偏过头在她额头轻吻,然后抵住,撞进她的眼眸。
“乖,不哭了。你呀,当真是傻的一塌糊涂。我怎会舍得欺负你?我所做的一切,你当真不明白为什么吗?”
“我就是脑子笨,想不明白嘛……”
“我若真要抓你,何必陪你走这么远?”
手心还攥着林箫竹的手腕,潘明顺势将她的手心贴上自己悦动的心脏。
“感觉到了吗?这次我没骗你。”
林箫竹还在哭,甚至哭得更伤心了。但她想起了什么,从过往的细枝末节中,发现了从前不曾察觉的细节。
黑夜中有流星划过,好像明了了他的用心良苦。
潘明苦笑着曲起手指,刮去林箫竹眼角汪成一团,倔强地不肯落下的水珠。
“好啦,明天我带你去买新衣裳和糖葫芦,好不好?”
小时候,母后总用这句话安抚闹别扭时候的潘宣,屡试不爽。潘明也沾了光,跟着弟弟尝到了不少甜头。
“当真?“
林箫竹一下终止哭泣,嘟着嘴巴,下颌贴着潘明湿漉漉的衣裳抬起头问他。
潘明被逗得无奈笑出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裹在林箫竹身上,抱起她转身回到二楼。
“嗯,我们约法三章。”
“那我考虑一下。”
林箫竹抽抽鼻子,把脸埋进他肩头,声音闷闷的,手却悄悄抓住了他的衣襟。
潘明捞过木架上的布巾,擦拭着林箫竹湿漉漉的发丝。温柔的力量落在发顶,林箫竹揉了揉哭红的眼角,放任自己沉浸在他给予的温柔乡。
“你答应永远不离开我身边,我就不再将你关起来。”生怕林箫竹又误会了什么,潘明追加了句解释,“我好护着你,哪怕你失控,忘了理智,我也能第一时间赶往你身边。”
潘明端坐在床沿,林箫竹则跪坐在柔软的床铺上,这般距离肉眼不算太远,可内心却似相隔千里。林箫竹双手撑在铺上,把身子往前挪了些。膝盖停留在距离潘明仅一拳地方,只仰起头就能与他近距离的目光相触。
“那……你会娶我吗?”
潘明直直地看着林箫竹,回答得毫不犹豫。
“只要你愿意,我明天就娶了你。”
斩钉截铁给出的答案中没有敷衍,满是真情,真挚地叫人产生了一瞬的恍惚。一句肯定的回答只差一点就呼之欲出。
林箫竹收起视线,又挪着膝盖,直到贴上他的腿。
“嗯,我不愿意。”
潘明的心突然一阵剧烈地跳动,他感到一股热源从身体的某个地方冲上了头顶,攥紧布巾的微微颤抖。林箫竹娇嫩的嘴唇微微撅起,眼睫轻盖,安静地将身体微微前倾,等待着什么。
热源散发出蜜糖般的感觉,黏黏腻腻的顺着皮肤下滑,惊起一阵战栗。
潘明感觉鼻子酸酸的,心痒痒的,脑袋晕晕的,他的眼睛里莫名其妙地涌出了泪水。泪眼稍微模糊的视线中,林箫竹欣长的脖子旁,一缕发丝垂落胸前。
真的,可以吗?
身体似被一股力量牵引,潘明捧起林箫竹的脸,点上等待已久的唇。
相触即离,但又立马贪婪地再次点上。
又继续了几次,两人都发现轻点完全不够,搞不清是谁先加重了力气,也可能是默契地同一时间张开了唇缝,迎接除唇瓣以外的柔软入侵自己的口中。
她温暖的手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摸索着,好像是在寻找什么可以抓握的东西。
潘明贴心的附上林箫竹的手背,带着她找到了自己的脖颈。纤细的手臂环上他的脖颈,慢慢直起身子,换了个地方落座。
他闭上眼睛,听到她细腻的喘息声,感受到垂落发丝扫过自己脖颈、锁骨、手背时的柔软。
“真的可以吗?”
“你指什么?”
“你的……身子……”
林箫竹羞怯着挪开眼,“你是嫌我不是处子之身?”
“我是怕你嫌我不是……潘宣。毕竟——”
“潘明!”林箫竹厉声打断,“再提无关紧要的事和人,我要生气了。”
潘明伸长脖颈吮吸林箫竹的下唇。
“好。不提。”
跨坐在自己大腿上的人俯下身靠在自己肩头。
“我和他……没做这等事……你是第一个。”
又是一夜旖旎,不过这次,多了几分你情我愿。
唇齿与身体交融时的喘息发自内心,身体好像没那么抗拒他的入侵,渐渐地享受起纵情的欢愉。
怀中的林箫竹把脸仰了起来,没有一丝反抗的力量,顺应着身体感受到的异样。她细眯着眼,羞涩与痛感拉扯出的眼泪在脸上流淌。她仿佛听见了潘明发出一声艰难的叹息,看到了顺着他额角鬓边流下的汗珠。
这才该是男欢女爱之事应有的样子。
林箫竹看着潘明,想起了潘宣,想起了那个不曾触碰的人。好像……只牵过手,拥抱过彼此。该说潘宣是正人君子?还是他从未想过与林箫竹体验欢愉?担心是药人,怕龙体受到邪祟污染吗?
痛苦又幸福的事,没能与他体验,到底是好,还是坏?
天旋地转,林箫竹缓慢地撑着双手,从潘明身上起开。掌心下的身躯喘息着,脸上还挂着笑,修长的手指拨开林箫竹眼前遮挡视线的发丝。
她咽下一口气,直接坐起身,俯瞰着深情注视自己的他。
“你……”
无数个问题堵在喉头,一个字也问不出。
“夫人有话,只管开口,夫君什么都答应。”
“你!”
脑袋一下子被热气炸开花,恼羞得厉害,林箫竹直接一头扎进潘明怀中。
“不、不许乱讲话……我没答应呢。”
潘明环上怀中瘦小的身躯,指背抚过她的肩胛骨、脊骨、尾椎骨、臀部、大腿后侧、内侧……满脸都是无耻的嬉笑。
“潘明。”
“嗯?”
“你……”
她的嘴唇哆嗦着,张开又闭合,仍旧没问出口。
罢了,日后总有时机再问。眼下,沉溺在黏腻蜂蜜织成的捕网吧。
“夫人身子可还吃得消?”
“嗯?”
林箫竹刚抬起头,身体又被带着天旋地转,湿热的舌尖探进唇缝,与她交换呼吸,品尝他唇舌齿列间细腻的蜜糖。
宣告歇场已是后半夜,月光微凉,露水团聚在叶片中心。林箫竹半眯着眼,手掌在被窝里摸索什么,直到碰到另一双手的指尖才舒了口气,张开五指,插进那双足足大了一倍的手。
“我不想被关起来……我害怕黑暗,哪怕有你陪着我,我也会不自觉地去想……因为是怪物所以被关起来……”
喃喃自语的声音只被自己听见,沉睡过去潘明错过了。似孤立无助的林箫竹,委屈得又落下泪,抽回手转过身,将脸埋进被褥里。
“嗯……”
闷哼着,身后之人翻过身,手臂自然地揽上林箫竹的腰,胸膛贴上她的背脊。
醒了?没有,是身体不自觉做出的动作。
“狡猾的男人……”
黑衣人单足立于青瓦,齿间碾碎的树叶渗出苦涩汁液。他睨着院中相拥的二人,喉间滚出几声轻笑。砸着嘴,看戏似的是不是感慨几句。
“林箫竹是吗……不错。”
指尖弹飞半片枯叶,黑衣人学着地痞流氓的姿势蹲在墙头。
“被圣上扔到西南的弃子,倒成了大将军的心头肉?”
檐下灯笼忽明忽暗,映得他眼中兴味愈浓。忽然抚掌低笑:“有趣,有趣得很哪!可比戏园子里那些咿咿呀呀的强上百倍!啧啧,你们兄弟俩的戏码,当真百看不厌。”
如久旱的禾苗逢了场春雨,黑衣人仰头拉长叹息。
“潘明啊潘明,这份大礼,我可要好生备着。”
黑影闪过,唯余书房内一把飞刀稳稳将信笺钉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