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辜晓霜发脾气，天地啸龙无奈叹息道：“我当然舍不得，但是做大事者，岂能妇人之仁？当初决定生下他，就是为了给他哥哥治病，如今到了该他履行使命的时刻，我们怎能临时变卦、心软反悔呢？”
“可当初不要他的命呀！”辜晓霜眼前发黑，尖叫起来，“要是知道只能全部移髓，我才不会做出那种糊涂决定！可怜我的御月，竟被亲生父亲活生生地推进死路……”说到这里就已悲痛欲绝地伏床嚎哭起来。
天地啸龙抱住妻子肩膀，沉痛安抚道：“事到如今，只能怪他投错胎，命不好……那两孩子的资质你也知道，琉华明显在御月之上，你舍不得御月，难道就舍得琉华病死么？水寨统一不过短短十余年，如今只是表面和平，背地里却潜流暗涌。待我百年归天之后，正是水寨合久必分之时，唯有琉华可以力挽狂澜，令我青神寨东山再起，光宗耀祖。”
“难道御月就不行么？”辜晓霜泪水滂沱地涩声问道。
天地啸龙果断答道：“他不是不行，而是琉华会做得更好。”
辜晓霜以手拭泪，微直起身，凝视着天地啸龙坚毅决绝的表情，哽咽说道：“要说命不好，琉华生来就罹患绝症，是他自己命不好，可以怨天怨地，却无法怨尤别人；但御月本是健康孩儿，你却要逆天而为，强行令他俩交换生死。御月要是死了，就是你亲手犯下的弑子之罪！”
天地啸龙被她当头斥骂，气得火冒三丈，怒喝道：“不要说区区御月，就算要添上我的命，只要能换来青神寨江山永固，称霸江湖，我就算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功成骨枯，自古如此，琉华天命不凡，值得别人为他牺牲。总之我心中已有取舍，你不必多说了……”
辜晓霜见他主意已决，不可扭转，眼中哀戚更甚。在长久的静默后，渐渐冷静下来，发出一声阴森的嗤笑，道：“你会后悔的……”
天地啸龙未再搭理，余怒未消地倒进床铺，拉开被子蒙头大睡。辜晓霜独坐床沿，目光幽黯浑浊，犹如孤魂冤鬼般，嘤嘤哭泣不止……
就在这时，站在门外的御月蓦地用力攥紧拳头，全身不断战栗。
他刚刚睡醒，想来给母亲请安，没想到却听到这番话……
原来……自己是为了天地琉华才出生的，生来就是一个牺牲品……
可要是从前那个卓尔不群、光芒万丈的哥哥倒也罢了，如果自己的牺牲真能换来哥哥的功成名就和青神寨的万古长青，他未必不会顺应天命的安排，服从父亲的决定，慷慨就义，但他只要想起那天的画面……
哥哥竟然承欢人下，取悦迎合，露出那般目不忍视的妩媚之态……
父亲指望哥哥光宗耀祖，但哥哥做的却是断子绝孙之事，这是何其讽刺！这样的哥哥，凭什么被父亲珍爱？又凭什么让自己为他而死……
御月扭头跑走，将所有堵塞在心头的怨恨、不甘和憎恶，全都化作一声巨大的咆哮，吼向云海群山之外，那深邃无垠的天空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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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时被强行唤醒，又听到蛇婆的那通鬼话，天地琉华一直未能睡好，辗转反侧中，不知不觉已经快到晌午。窗外阳光明亮，偶尔有鸟雀飞来，落在窗台上尖声尖气地叽叽喳喳，不像是唱歌，倒像是争吵。
天地琉华更加睡不着了，正闭着眼睛兀自烦躁时，突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门低唤道：“琉华。”来人果然是易流苏。
天地琉华连忙起身下床，开门将易流苏迎入房间。易流苏打量着他苍白憔悴的脸色，担忧地问：“听说蛇婆来见过你，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多亏你消灭咒具，我已痊愈。”天地琉华一见到易流苏就笑得明媚动人，可是想到烦心事，仍不免露出阴郁之色，“那蛇婆鬼话连篇，哄骗我爹答应换髓，如果不想个法子，只怕御月会有危险……”
易流苏忙道：“不如我去京城，将钟大夫接来为你诊治？”
天地琉华眼前霍然明亮，盯着他称赞道：“这办法好，钟大夫医术高明，如果蛇婆胡说八道，他定能识破，我爹就不会受其蒙蔽了。”
“那我这就去告诉姨母，请她为我放行。”
易流苏雷厉风行地正要起身，天地琉华却将他一把拉住，忽然凑到耳畔低语道：“不用这么着急……”柔软的嘴唇几乎快要碰到耳垂，语调和神情都含着露骨的引逗，“你陪我睡一会儿，我想要你……”
说着就环臂抱住易流苏的脖子，整个人倒进他怀中。
天地琉华几乎一夜未眠，早已是头晕脑胀，不想离开床榻，也不想放他离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一起睡。只要有他陪伴，就能安心睡着了。
“你才大病初愈，怎么这么心急？”
易流苏嘴上假装正经，心中却是喜出望外，急忙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这是天地琉华第一次主动诱惑，脸颊已泛起薄红，羞涩又坦率的模样十分可爱，令人垂涎三尺。
“你马上就要去京城了，我们又要分别半月，能不急么？”天地琉华任舒服地微微仰起下巴。未说破之前，他一直矜持保守，不敢逾越，可一旦开诚布公，两情相悦，便再也回不去了。他如此渴望易流苏，急于将那不知从何而起，却已绵延数年的感情深深攥紧。
易流苏与他拥抱在一起，很懂事地说：“那我把以后半月亏欠你的，全都提前补上……”笑着说完后，便急迫地解开带子。
人影在帷幔后晃动。窗外阳光照不到床上，转而落在别处，仿佛不好意思偷看似的。偶有鸟雀在窗台栖落，却被两人折腾出的动静吓得振翅飞走了。
万物都不能打扰、拆散如胶似漆般的他们，在混沌中卷缠为一团炽热。
周遭一切都在剧烈旋转中变得光怪陆离，升腾的热意颠荡迷乱。魂魄被蒸发出躯体，悠悠飘离人间，流连在天外仙境无法归还。
登峰造极的欢愉如烟雾弥漫，如水淹浪翻。突然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幻境绽裂成碎片。他们才猛地从云端坠落凡尘，钻回□□。
“娘……”天地琉华吓呆了，只见辜晓霜正站在门口，用震惊得快要落泪的双眼，颤抖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