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医院奇遇

圣诞节的时候卡米丽娅和父母一起回了英国,这让思念她的爷爷奶奶高兴坏了,因为这小两口当初什么都没有和他们商量便带着孩子去了法国,这一年多以来也就回来过一次,还是因为卡米丽娅要去圣芒戈医院复查,这次也是为了相同的原因——又到了每年定期的心脏检查,并不是特意跑回来过圣诞的。

这让沙菲克老夫妇不由埋怨这法国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一家三口乐而不返。

若算起来,布兰琪是法国人,对自己的祖国满怀眷恋,这没有什么好去怪罪她的,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国家都不爱了,那是可真是糟糕透了,而两个老人介意的是布兰琪的爱国情绪似乎感染了埃尔文和卡米丽娅,他们很担心再这样下去,儿子和孙女怕是会忘了自己的根是哪里的。

不过说来说去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他们仍然对儿子娶了一位法国女人进门这事难以释怀。

温妮·沙菲克一想到儿子当年执意为爱私奔的叛逆行径就会犯偏头痛,正因如此心疼妻子的克莱门特·沙菲克严禁任何人在家中提及那些往事。

自打那年一向孝顺的儿子为了一个法国女人与他们闹翻,自立门户后,温妮便开始遭受偏头痛的折磨,起初脑袋还只是隐隐作痛,可以忍受,可后来疼痛变得越发剧烈,发作得也越发频繁,且持续的时间变长了。

为此温妮前前后后去了圣芒戈不知多少趟,做了说不清次数的检查,可查来查去就是查不出什么问题来,几乎所有的治疗师都表示爱莫无助,除了一位年长的治疗师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思虑过度,一旦不再想那么多,这病自然就好了。

不要想那么多,说得可真轻松,温妮认为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母亲能够平静接受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为了所谓的爱情与他的父母彻底决裂,总之她是无法接受的,而且无法让自己对此做到毫不在乎。

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头痛欲裂的温妮只能躺在床上,她的头上裹着头巾,时常得用手指敲击着自己的脑袋,渐渐的敲击声越发清脆,和庙里的和尚敲击木鱼的梆梆声听上去毫无差别,同时她的牙缝不时流出咝咝的声音。

就这样生不如死过了几年,直到卡米丽娅呱呱坠地,温妮的偏头痛才有所缓解。

温妮是一个极为传统保守的女人,虽说在她年轻时的那个年代里,有关女性觉醒的思潮早已在社会上掀起惊涛骇浪,但她丝毫没有受到这股风气的影响。

在结婚前温妮是一个乖女孩,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她安分守己,很少上街抛头露面,对当时年轻人都追求的时髦派对和新式舞会嗤之以鼻,认为任何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都不该出现在那种充斥着靡糜之音的场所。

大多数时间温妮都待在自己的闺房里安静地做针线活,到了必须外出的时候,她会用别针将一层薄纱别在帽子上,为了不让外头的陌生男人看清她的容貌。就连在面对自己心爱的人时,温妮也始终坚持这份矜持,哪怕她与克莱门特正式订婚以后,她还是没有不肯松口,允许未婚夫可以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亲吻她的脸颊或是双唇。

结婚后,温妮便全身心投入家庭,她是心甘情愿做家庭主妇的,并认为这是世上所有女人最终的归宿,可以说丈夫和儿子便是她的全部,她的人生的全部意义便也在于此。

虽说温妮对女性实现自我价值的观点与时代严重脱节了,但任何一位女权主义者都无权迫使温妮去接受和认同她们眼里“正确无误”的观点,在这个世上确实存在着一部分女人是认为投身于家庭才能让她实现自我价值。

温妮对自己生活是极为满意的,认为自己极为幸运,是少数能过得这般幸福的女人,她在看来她遇到了一位温柔体贴且对她一心一意的丈夫,还和这样的男人生了一个孝顺争气的儿子,别的真的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在那些年里,和多数母亲一样,温妮将儿子视为毕生的杰作,她曾天真地幻想着等儿子什么时候成家立业了,那么她在“家庭主妇”这个职业中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这样的幻想一直持续到埃尔文提前结束了他的毕业旅行归来的那日。

温妮这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一向孝顺的埃尔文在事先未曾告知的情况下,便带回来了一个法国女孩,之后他告诉他的父母,他想和这个姑娘结婚,因为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都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将她娶进门,所以他希望能得到父母的认可。

在说这话时,埃尔文的一条胳膊还打着石膏,脸上有好几道骇人的伤疤,其中一条甚至从眼眉一直连到下巴,可这个傻小子像是已经被割去了感知疼痛的神经,笑得没心没肺的,那嘴角眼见着都要咧到耳根了。

那也是温妮第一次见到布兰琪·杜波依斯,第一次见面,她便对这个法国女孩有着诸多不满意,当时她的心还是偏向亚克斯利家的二女儿的,毕竟两家父母早早就替他们的孩子定下的这桩婚约,不能随随便便就这样反悔。

另外不满意布兰琪的理由还因为离家时完好无损的儿子,怎么回到家时成了这副惨兮兮的模样,温妮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儿子的受伤一定和布兰琪有着极大的关系,但让温妮不满意的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在这个年轻的法国女孩身上,温妮寻不到一丝她所欣赏的女性应有的温婉。

很显然布兰琪不是温妮多年来所期待的那种理想儿媳,她希望儿子娶的是那种和她一样守着传统观念的女孩,也就是会好好过日子的贤妻良母,但布兰琪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贤妻良母截然不同的鲜活气息,像是春天新抽的嫩芽,无论何时都生机勃勃的,可是温妮就是欣赏不来这种年轻的、新潮的活力。

尽管男尊女卑的时代早已过去,但温妮还做着旧梦,她从未觉得这些旧思想有何不妥,有何不可,她想她是这样的女人,那么儿子也该娶个像她这样守旧的妻子,像是克洛伊·亚克斯利那样温顺的女孩那是最好不过的人选了,更何况他们本就有婚约呢。

可是儿子不买账,执拗地带着他的女孩头也不回地走了,离开了他口中死气沉沉的家和他那顽固不化的父母。

也是从那时起,温妮就患上偏头痛。

直到卡米丽娅出生,温妮在照顾孙女中,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她终于不再对过去几年儿子有了媳妇不要娘的白眼狼行为耿耿于怀,不再去抱怨法国儿媳与自己有着诸多代沟和异国习俗冲突,她重新变得忙碌起来,脸上再次洋溢着笑容,和丈夫一起围着他们的小孙女转。

只要这个小家伙冲他们一笑,两个老人的心立马就会融化,跟着融化的还有与儿子儿媳之间的那座巨大冰山,所以温妮忘了过往与儿子的冲突,与法国儿媳相处的种种不快,以及那几乎快要了她命的偏头痛。

就在温妮以为她的头疼不治而愈,彻底好了的时候,这对让人不省心的年轻夫妇却一声不吭带着卡米丽娅去了法国,这一走就是一年。

于是温妮的头又开始痛了,但这回并不是因为儿子的事思虑过度,而是她实在太思念孙女了,同时有一件事她忐忑不安了许久。

在儿子一家动身去法国没多久,温妮便在担忧这种事也许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发生。

早在这对年轻夫妇为孩子迟钝的巫师天赋起争执时,温妮便比他们两个当事人都更要担心这段婚姻持续时间,如果有那么一天,布兰琪和埃尔文最终还是走到离婚那一步的话,毫无疑问布兰琪势必会将卡米丽娅带回法国,按照她的性格,也许她不会让他们再见到这个孩子的,这让温妮想到几年前就是这个法国女人曾从他们的身边抢走了他们的儿子。

温妮知道她不该将儿媳想得如此歹毒,也不该如此咒念儿子的婚姻,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温妮极为不喜欢这个儿媳,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多年的相处下来,布兰琪对沙菲克一家的好和对埃尔文的爱,温妮都看在眼里的,她知道布兰琪也是一个极为善良的孩子,对丈夫的爱绝对不亚于她这个做母亲的,只是有时嘴巴急了些。

可近年来布兰琪在对卡米丽娅迟迟未觉醒魔力一事上越发癫狂的表现与儿子截然相反的消极态度,让温妮的这种预感在这几年中变得越发强烈。

同时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沙菲克一家许久,他们都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方出了问题,明明卡米丽娅身上流着是这世上最纯粹的巫师血统,可为何迟迟未觉醒魔力,这对一个古老的纯血家族来说确实是一种天大的耻辱,因为人们普遍认定这类家族出身的孩子都会在他们三岁之前就能觉醒魔力,越是存粹的血统,觉醒得也就越快,这对他们来说如同学习走路和说话那样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可卡米丽娅却始终没有学会作为一个巫师的基本能力。

有很多人曾当面毫不留情地告诉温妮和她的丈夫,他们的孙女只怕是个哑炮,就算不是,日后多半也只是个半吊子巫师,成不了什么气候,光凭她起步就比别的孩子慢这点来看足以见得她的魔法天赋实在太差劲了,更不要提她从出生起就病怏怏的,也许日后能否一个人在魔法世界中生活都是一个问题。

面对这样的话,温妮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回了那些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微笑,随后她默默地将说出这番话和在场所有对此表示赞同的人都记在了心里,从那以后沙菲克一家再也没出席过任何巫师家族聚会。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特殊的孩子,温妮和克莱门特坚信他们的小孙女不过是这帮特殊孩子中的一员,尽管他们也无法欺骗自己不会对她可能是一个哑炮这事做到毫不在乎,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会一直爱她,哪怕她也许真的是一个使沙菲克家族沦为笑柄的哑炮,哪怕她的母亲来自法国,哪怕她自幼身体不好,可他们对她的爱始终是不会改变的。

*

圣诞节假期一结束,卡米丽娅便要到圣芒戈医院去了。

往年住院的日子是比较难熬的,因为大大小小的手术总是一个接一个,也许上一场手术还未恢复完全,下一场手术便接踵而来,可以说在小卡米丽娅目前的人生之中,她有大部分时间不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是躺在手术台上又或是在去手术的路上度过的。

每一场手术成功,卡米丽娅和她的家人都会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虽说这种快乐是暂时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至少他们又从死神手中替他们的小月亮争取到不少时间。

现在卡米丽娅的父母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暂时不用为女儿的先天不足而发愁,因为去年那场大手术很成功,且卡米丽娅术后恢复的不错,所以在近几年的时间里都不用再进行任何手术了,但定期的检查还是不可免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次卡米丽娅只需要在医院待上半个月左右,这是她这些年中最短的一次住院时间。

虽然时间短暂,可是医院的生活很枯燥乏味,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病房内一张张白如纸张的床铺到走廊上摆放的一盆盆绿植都显得那么冷冰冰的,这让卡米丽娅不由更加怀念在法国的日子了。

其实回到英国没几天,卡米丽娅就觉得闷了,因为英国的家同法国外祖父的家相比实在太冷清了,不知道为什么外祖父家总是那么热闹,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有好玩的事发生。

卡米丽娅无比怀念和莱昂拌嘴、挤同一间房间的时光,可现在家中只有她一个小孩,她又回到了只能和自己玩的日子,而且家里的老人总是将她照顾得格外小心,只要她稍微蹦一下跳一下,甚至是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他们见了便会立马尖叫起来,对她说那样实在太危险了。

可是在法国,卡米丽娅哪怕是和莱昂一起爬到院中那棵无花果树顶,或是她坐在莱昂的扫帚上被他带着飞到比屋子还高的空中,克劳德和安斯利见了可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们还会鼓励两个孩子下次可以试着飞得更高些。

不过家里冷清还可能是因为爷爷奶奶相处总是和和气气的,似乎永远也不会生对方的气,不像她的外公外婆几天不拌嘴就浑身不自在。

要说这两个老小孩平日里特别爱较真,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非得把家里弄得鸡犬不宁不可,之后又在大家意想不到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和好,他们总说结婚是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极为恩爱,谁也离不开谁。

卡米丽娅怀念那只永远学不会说吉祥话的鹦鹉和她费尽心思保住的独角羊哼哼,甚至她还怀念法国总是放晴的天空,这样外公送给她的天文望远镜能多用几次了。

现在为了更好打发时间,卡米丽娅每天在要给莱昂写信,一天一封,比写日记还要勤快,但她的猫头鹰佩里年纪还太小了,还不足以独自飞到法国,所以她只能等妈妈什么时候也要给法国那边的家人写信时,再把自己的小信封混在一起交给家中的大猫头鹰。

不久后卡米丽娅在收到的回信中得知莱昂和她一样,他也十分想念她,几乎每天都在问克劳德,妹妹什么时候回来,而且芙蓉也到家里找过卡米丽娅好几次了,她也总是在问卡米丽娅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想和卡米丽娅一起为小宝宝织一些小帽子小衣服什么的。

现在莱昂暂时收起了调皮捣蛋的心思,每天乖乖坐在书桌前给卡米丽娅写信,他想将他每一天的生活都分享给卡米丽娅,他不希望她错过这么多精彩的事,只是可惜猫头鹰送信的速度是无法满足莱昂的分享欲。

最终碍于通信技术问题,两个孩子只好相约那些来不及寄出的信先留着,这样等卡米丽娅回到法国,他们就可以互相交换着看,从而知道在分开的这段时日里,彼此都在干些什么。

由于没有动手术的缘故,卡米丽娅在医院里行动相对比较自由,只要在医生日常查房或是事先约好有检查的时间,待在病房里就可以了。

不过一直待在病房是待不住的,加上英国多阴雨天,室内的空气较为闷湿,让人难受,所以卡米丽娅在不想看书的时候,喜欢到医院的走廊上溜达。

医院的走廊通常人满为患,特别是白天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是空闲的,而且他们脸上的表情往往看上去并不轻松。

卡米丽娅通常会安静地坐在走廊上的公共椅上,观察路过的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竖起耳朵去听一些他人口中琐碎的生活点滴,很多时候她会为自己所看到的和所听到的感到诧异,因为有些生活中发生的真实故事往往要比一流的作家笔下的小说更加精彩,情节也更加跌宕起伏。

不过让卡米丽娅离开舒服的病房坐到冰冷的走廊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想找个愿意搭理她的人闲聊,她喜欢能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交谈,认为这很有意思,同时她喜欢和年长温和的人交谈,因为她觉得与这些老人交谈过后通常会受益匪浅,不过通常她不太会主动去搭讪同龄的巫师,这主要是因为她在英国所认识的纯血小巫师几乎每一个在知道她的事后都要来欺负她,这让她习惯性不去招惹那些小巫师。

卡米丽娅从小就喜欢说话,早在牙牙学语时,她就表现出比别的孩子更强烈的学习语言的**,如果让她闭上嘴一整天都不不许说话的话,她会发疯的,家里人都说这点和她妈妈很像,因为她小时候也是喜欢说个不停。

不过也喜欢说话的布兰琪却后悔教会卡米丽娅说话,因为自从卡米丽娅学会说话后,就越发像一只聒噪的小麻雀,而且她心里藏不住事,总是想着第一时间和她亲爱的妈妈分享,可是布兰琪实在受不了女儿成天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这吵得她头疼,她终于开始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母亲总爱说她小时候是那么惹人烦。

埃尔文却不嫌卡米丽娅烦,他还不满布兰琪对女儿的比喻,他认为他们生的分明是一只嗓音动人的小夜莺,怎么能说一只灰不溜秋的小麻雀呢?又怎么可以说她聒噪呢?明明她的声音是那么清脆动人,百听不厌听。

像是为了向妻子证明他的观点似的,只要卡米丽娅需要一个听众时,埃尔文会第一时间坐到她的身边,之后耐心陶醉地倾听他的小夜莺唱上一两个小时的童言童语,期间他不时点头,还会和卡米丽娅进行一番交流和讨论,他从未在卡米丽娅面前流露出半点不耐烦或是不悦的神情,这点无论在他多忙多心烦的时候依旧如此。

同时随着卡米丽娅长大,特别是学会识字看书以后,埃尔文惊喜地发现他几乎快要跟不上女儿的思维了,因为她进步的太快了,所思考的问题越发深奥了,早就超出了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的认知范围。

于是埃尔文以十分自豪的口吻告诉布兰琪,“我们不止是生了一只小夜莺,还生了一个小天才。”

“你认为是就是吧。”布兰琪懒洋洋地说。

埃尔文对布兰琪冷漠的态度感到些许不理解,所以他又强调了一遍卡米丽娅的聪明,企图唤起妻子作为一名母亲的本能,她该为自己的孩子感到骄傲。

可是布兰琪早就对丈夫在事关女儿的事上便喜欢大惊小怪的行为习以为常了,他总是这样,任何寻常的事在他们的宝贝女儿身上发生时,在他眼里那就是不一样的。

虽说布兰琪该开心才是,因为丈夫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好父亲,从不管自己如何,总是想方设法要让她们母女过得幸福,但她很是为女儿的未来担忧,这是她的一个心结,也是让她无法发自内心为她的小巫师感到骄傲的原因。

想到这布兰琪不由叹了口气,“我只希望她能争点气,不要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别的我什么都不求。”

“不会有人笑话她的。”埃尔文虽是这么说,可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你难道不知道吗?有很多孩子欺负她,就是你父母说很重要我们都该去结交的那些家族,他们的孩子都笑话我们家嘉米,因为只有她没有——有一次聚餐,我看到那些没教养的孩子往她身上扔石头,骂她是杂种,还说她是法国佬,要她滚回法国去,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布兰琪掩面痛哭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埃尔文都会表现得不知所措,他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够安慰妻子了,而且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同样也是不好受的。

这天卡米丽娅独自一人在花坛边玩耍,当时她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地上一大一小的两只蜗牛正在一前一后缓慢向前爬行,突然不远处的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正在朝他们这边移动的阴影,还未等卡米丽娅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只白色的平底鞋踩在了两只蜗牛的身上。

“哎呀!”卡米丽娅忍不住叫出声来。

“嘉米,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爸爸呢?”那双鞋子的主人亲切地说。

来者是一位名叫克洛伊·亚克斯利的女治疗师,她就在圣芒戈医院工作,所以卡米丽娅经常能在医院里看到她,虽然她总是笑眯眯的,对卡米丽娅十分亲热,总是叫卡米丽娅到她的办公室里吃糖果,可是卡米丽娅并不喜欢她,甚至还有些害怕她,因为这个女人有一个相对特殊且尴尬的身份——她是卡米丽娅父亲的前未婚妻。

在医院里有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人们都说这位亚克斯利小姐至今还未婚,就是因为仍然对沙菲克先生念念不忘,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她恨布兰琪,那个害她成为不了沙菲克夫人的人,所以卡米丽娅平日里见到她总是撒腿就跑。

可是今天卡米丽娅没有跑,她勇敢地指着克洛伊其中一只脚,看上去就快要急哭了,“你把蜗牛妈妈和小蜗牛都踩死了。”

闻此言克洛伊抬起脚,看了一眼地上那两只蜗牛的残骸,不以为然地说:“两只蜗牛而已,死了就死了,你不该为这种事哭的。”

卡米丽娅擦了擦眼睛,“可是它们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和它们才认识不到十分钟,它们就这样永远离开我了。”

克洛伊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在为蜗牛哭泣的小孩,随后她用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口吻惊奇地说:“我怎么从前都没留意过你竟和你的爸爸这么像,那么喜欢替这些不值一提的小生命鸣不平。”

一听到对方提到了自己的爸爸,卡米丽娅立马停止了哭泣,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这时她想起来那些传闻,但她心里始终惦记着蜗牛的事,所以她哆哆嗦嗦掏出手帕,蹲下身小心翼翼将两只蜗牛用她的手帕包好。

克洛伊见了,皱起眉从地上拽起卡米丽娅呵斥道:“你要干什么?别碰这个,脏死了。”

卡米丽娅却护着那个装了蜗牛的帕子,不让克洛伊抢过去,“我要好好安葬它们,它们实在太可怜了。”

最终克洛伊拗不过固执的卡米丽娅,陪同她一起厚葬了那对横死的蜗牛母子,中途克洛伊不断嘟囔着卡米丽娅的性格为什么会和埃尔文那么相像,这种话让卡米丽娅浑身颤抖不止。

就在她们安葬完蜗牛,有个奇怪的女人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她似乎躲在那观察她们俩很长时间了,她一出来便拉着她们问东问西的。

那个女人带着一副镶着珠宝的眼镜,一头打理得十分精致的金发,她的牙齿都露在外面,绽着一个显然自以为很迷人的笑容,粗肥的手指抓着一个鳄鱼皮的手袋,指甲有两寸来长,涂得红红的,像是一根根辣椒。

“请问这是你的孩子吗?”

女人一直在用一种令人极为不舒服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卡米丽娅,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卡米丽娅眼角小小的粉色胎记上。

“哦,这是天生的吗?这种形状的胎记实在是太少见了。”女人粗暴地抓住卡米丽娅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拽到自己身边,伸出一只手想去摸一摸卡米丽娅的月牙胎记,卡米丽娅拼命地挣扎着,她是不喜欢除了家人以外的人碰她的胎记,同时女人那长长的指甲有好几次戳到了卡米丽娅的眼睛。

见状克洛伊迅速上前推开了女人,并将卡米丽娅拉到身后,在这种情况下卡米丽娅顿时对这位曾是她父亲的前未婚妻的女人生出几分感激,她无比信任地抱住了克洛伊的大腿,并将脸藏到了她的身后,好让自己看不见那个奇怪的女人。

“我想你误会了,我亲爱的夫人,我是一名记者。今天来医院是想采访一些——看你的打扮,应该是在这里工作吧,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贵医院曾接收了很多当年被神秘人和他手下折磨至疯的巫师。我觉得现在有必要来了解下他们的近况,毕竟总要有人来关心关心这些可怜的人,特别是你看现在的巫师对神——”

克洛伊还未等对方把话说完,便冷冷地答道:“如果你通过合法的手段申请到采访这些病人的资格的话,我自是没有理由拦着你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和你要采访的那些对象毫无任何关系,所以你就不必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说完这句话时,克洛伊感到卡米丽娅将她抱得更紧了。

那名女记者搓着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难看的笑容,“不要紧的,不要紧的。我已经采访完了,我只是觉得你的孩子很有趣,如果你允许我能采访她的话,我保证可以写出一篇很不错的报道,让她立马出名,毕竟大家都喜欢像她这样长得和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不是吗?”

她看上去很想让被误以为是卡米丽娅母亲的克洛伊同意,能对卡米丽娅进行一个采访,忙道出她的真实意图。

“夫人,实不相瞒我近来在研究麻瓜的媒体行业的发展,想着能有什么可供我们巫师媒体借鉴借鉴的。我发现有个很有趣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女记者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勾起克洛伊的兴趣,但见对方对此毫无兴趣,她有些知趣地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再卖关子了,继续说了下去。

“在麻瓜那有很多小童星,这些孩子只要会装可爱,轻而易举就能掳获大众的心,孩子嘛可塑性又高,现在就严格管教他们,要他们往那方面发展,成为巨星还不是指日可待。”

说到这女记者朝克洛伊挤眉弄眼。

“我思来想去我们的巫师中好像就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小巫师,除了大难不死的男孩,可是他是英雄人物,不太方便拿来娱乐大众,所以我在想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自己打造这么一个可爱乖巧的小巫师,让大家都来喜欢她,她生来就是来讨人喜欢的,让人看了就会心情愉悦起来,我相信这一定会有大有市场的,而且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人还未发掘这里面的商机,我们可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在女记者侃侃而谈时,克洛伊再一次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她还那么小,受不住这么大的名气,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再说了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些。”克洛伊说,“我想你搞错了我们不是那种人家,知道什么人才会为了钱这么不惜抛头露面、卖笑为生吗?”

克洛伊顿了顿,“穷人。”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还不够坚决,克洛伊连忙补充了一句。

“我劝你最好考虑一下,到那些走投无路或是穷疯了的人家里去看看他们的孩子吧,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肯定争着要去的。”

如此女记者也不好再强求什么,但她依旧不死心,递上了她的名片,客客气气地说:“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地址,如果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请立马写信告诉我。不得不说你的孩子看起来真的很不一般,她是我见过这么多孩子中气质最特殊的一个,特别是她脸上的那个胎记,我想会有很多人和我一样迫切想要知道这里面藏了什么故事,包括夫人你看起来好像也有很多故事呢。”

克洛伊怕被她纠缠上,便收下了名片,但她不忘说一句,“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胎记而已,我们也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巫师罢了,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故事。”

可是女记者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克洛伊和藏在克洛伊身后的卡米丽娅,看起来她对克洛伊的话深表怀疑,走时女记者脸上终于不再是那副难看的笑容了。

等女记者走远后,克洛伊才低下头去查看那张名片,不料她才刚扫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便破口大骂道:“原来是她!我最清楚不过了像这种记者嘴里永远都没有一句实话,他们只顾他们的报道能不能登上头条,够不够劲爆,至于其他的他们什么都不在乎!”

随后克洛伊将那张名片撕成了碎片,一旁的卡米丽娅则在好奇一个记者为何能让克洛伊如此厌恶,她问道:“那个阿姨到底是谁?”

“你一个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克洛伊不耐烦地说,随后她带卡米丽娅离开了花坛。

回到病房,卡米丽娅一推门,看见她的父母抱在一起哭成泪人,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她的父母刚收到一个从法国传来的噩耗,很快她便也知晓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让两个大人如此失态。

布兰琪一把抱住了卡米丽娅,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卡米丽娅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嘉米,妈妈该怎么办呀?”布兰琪泣不成声地说,“妈妈没有爸爸了,我的爸爸不在了。”

卡米丽娅一怔,随后也很快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月亮不知道自己是月亮
连载中向晚菱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