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薇思这歪理斜说还有些道理。』商少笑道,『其实,人都是不公正的,都会偏心,没有参照,没有修正,便自以为公正,所以,不公正却自以为公正的事,常人有之,顶层阶级亦不能避免。顶层的倾斜,因没有人能把它扳正,影响也最大。给你们讲个故事,如何?』

一听到商少说要讲故事,薇思立即拍手欢呼:『好,就喜欢听商少讲故事!』

子繻也高兴地点头。

商少笑了笑,说道:『只是古籍里面的故事,我可不会作。书中云:一日,瓠里子对他的大夫说:『国君的左服马患病,管兽的人提议把活马的血给牠喝,牠便会有起色。于是,国君命人求取我的骖马,我感到很为难。』他的大夫听了,说:『杀马来救另一匹马,这不符合常情,怎能这样呢?』瓠里子说道:『我对此也有疑惑,不过,它让我知道了国君的心思。再者,国君的手下,他们看见国君不可以没有左服马,而看不见我不可没有骖马。正如昔日,陈胡公的夫人大姬喜欢跳舞,宛丘的人便将那地的桑树拔去,改种柳树以配合大姬的舞姿。道理是一样的,我暗自为国君感到担忧。』故事说完了。』

薇思托着腮侧着头仔细地听着,子繻则曲肘于茶几上,双手抱拳支着下巴。

『这个国君偏心、不公正,从他对待马的性命,反映出他对人对己的态度。』薇思道。

『你看到一半,』商少转向子繻,问道,『子繻,你呢?你又看到什么?』

子繻想了想,答道:『国君偏心、不公正,他看到的只是事物的一面,没有全面地考虑,这将导致管治失衡。』

『嗯,看着是国君的问题。国君的左服马病了,管兽的人提议用另一匹马的血去治他的马,国君一心想救他的左服马,又命人向瓠里子索马,如果瓠里子不肯给,那么国君的手下会怎么样?国君不知清醒,没有人敢劝说他,而手下为了讨好国君,为了完美地完成任务,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商少说道。

『他们能做的可多了,』薇思迅速代入国君手下的思维,『他们首先会跟瓠里子讲道理;如果不行,就威吓他;还不行,就派人去抢;抢不过,温和一点的,可以在外面随便找匹马充数,骗过国君,以显示自己能干;权力大的,更狠一些,就叫衙门找条罪状钉死瓠里子,充公他的财产,还怕得不到他的骖马?』

看薇思说得形神俱备,还装出惟妙惟肖的恶相,商少扶额失笑,道:『幸好你不是国君的那些手下,真够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

『呸,我才不当那些手下呢。我这是知己知彼,少点碰壁。』薇思理直气壮地说道。

『薇思绝对不会干那样的事,她情愿逃跑也不会干。』子繻附和道。

薇思听了,向子繻拱手笑道:『知我者,子繻兄也。』

商少哈哈大笑,说:『我不是不知你,而是你说得如此有步骤,有完整计划,令人刮目相看,这些确实是他们会干的事。所以,瓠里子的小故事还带出一个信息,就是下位者都会偏重上位者的喜好和利益,国君的手下只看到左服马对国君重要,却看不到骖马对瓠里子同样重要,便要求杀骖马来救左服马。而宛丘之人为了讨好陈胡公夫人,拔掉了有利民生的桑树,改种配合夫人舞姿的、对生产无利的柳树,都存在同样的问题。国君的偏心、不公正,会导致失衡,而下位者为讨好上位者的种种举措,剥夺别人的利益,更是加剧了失衡。』

『国君的偏心是个问题,下位者的讨好又把问题扩大十倍。』子繻说道。

『是的,更有甚者,若族民参与其中,却无人能有效地说出不同的看法,这个问题便会扩大百倍千倍。如果瓠里子不服从,祸患降临他家,然而族民却认为这是瓠里子咎由自取,不就是一匹骖马嘛,犯不着跟国君过不去;还有人会认为,国君的马身份矜贵,比瓠里子的马重要,所以,瓠里子该献出自己的马去救国君的马。这样失衡下去,后果难以想象。』商少说道。

『我知道了,商兄是在担心臣仆跟尚主都在用同样的手法管治。还有,商兄就是那匹骖马。』薇思一脸邪魅的认真。

商少笑道:『是你的话让我想起了这个小故事。臣仆虽有为王为主之心,但他多番遇到挑战,权力并不完全集中在他的手上,内部也有人公开反对他。有这些人的存在,难能可贵。他们是忠于职守,忠于专业的人,勇于表达意见,而不被视为煽动,那样才能有效地阻止严重的失衡。』

顿了顿,商少又说道:『我嘛,我的商号以提供高效专业的服务赚取盈利,而我的职守,是维护商号的运营,维持盈利。我不能对不住持份者,不能对不住在商号工作的人。老实说,我个人并不需要很多的钱,我也没有继承者,留太多钱财给后代,对他们来说是负累。我面对的困境,他们也未必愿意或者有能力去面对。那些天文数字的钱财,我也带不进棺材。』

『舆论就是要把你塑造成一个贪财不义之人,要不,批斗怎么能批得那么爽?一人一口唾沫。』薇思笑道。

『族民接受的教育是『为富者不仁』,富人刮取民脂民膏,形象都是丑恶的。呵呵,就算被描绘成不仁不义,我仍然会克尽己任。保住优势,保持营运,让那一大帮的持份者与星球上数十万的工人少受影响。我归西之前,还得把商号生意托付给持份者认可的有能者,否则我就是不义之人了。』商少笑道。

『商兄,忠于职守是大义之行,其实并不容易做得到,特别是遇到困难阻力的时候。工人、农夫、老师的尽责,大家都能看到,都会歌颂,可富商的尽责,就不是太多人能理解。商兄大义,我明白了此中道理。在某个职位上,就应该忠于职守,可我身为尚宫的仕人,心中惭愧。』子繻叹息道。

子繻说出心中感慨,商少十分理解,他拍了拍子繻的肩膀,说道:『要知道,即便是你在尚宫出仕,你说的话也不能让尚宫的人听到,不是你不忠于职守,而是没有机会让你发出声音。就算你不怕被牺牲,国君的手下马上就会把你的声音灭掉。你不要因此而自责,别焦急,做事待时机,不违心便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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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渡玄狼·浮土日西
连载中一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