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思才不會生氣呢,她怎會聽不出我們哪句是說真的,哪句是說笑的?』商少看着他倆微笑道。
『我一向較真,聽話也只會聽表面。』薇思一雙秀目瞧向天花板,一副『快來哄我』的神情。
商少哈哈一笑,說道:『你這個小妖精,能聽出人家話裏的十八層意思呢。』
薇思抿嘴而笑,而子繻則笑著附和道:『我也覺得是。』
『是啊,聽話不能只聽表面,看事情也不能只看表面,更不要只站在一個邊上看,要從不同角度看,還要懂得篩選分析,才能像小妖精那樣耳聰目明。』商少笑道。
『商兄,這些功夫易說難行,耳聰目明的讚譽你收回去吧,這裏只有商兄配用這個詞。』薇思嘻嘻笑道。
子繻也說道:『同意薇思說的。商兄說的這些太難了,非得要上乘的功力不可。如果還能像商兄那樣,看通看破,思緒依然平靜的,那是大智慧。』
『看通看破,竟發現時不利我,如果還要思緒跌宕,那是雙失。』商少笑道,『其實當你看清楚一些事情,知道每個人做事背後都有其原因,都有他面對的問題,你就不會覺得:怎麼世間上的倒霉事都衝着我來?靜下心來,變化中總有機遇。』
子繻接口道:『不過,大多數的人,因為各種原因,都不能看到事情的其他面,有些還只能聽別人說,要做到兼聽兼看,的確不易。我也算是在尚宮出仕的人,接觸的信息已比別人多,但我仍然覺得,我看不到事情其他的面。』
『子繻,你是個清醒的、有分析力的人,很多人都以為自己已經了解了全部。看不到的那些面,要靠觀察推理演算,事情不會向你完全地展露出來。何況,在尚域,多數人只聽到一種聲音,所有人似乎都很一致,出現另外的聲音,會被認為是跑調,尚域不允許跑調。在列疆和魅界,聲音太多,很嘈雜,有些是你不喜歡聽的,你覺得是噪音,很討厭,可那些噪音,實際上是不同的人,在不同的邊上看到不同現象的反應。』商少說道。
子繻默默地咀嚼着商少的話,這些話,師父是不會跟他說的,或許在師父的思想內,那些另外的聲音早已被撇除,師父只會相信自己的信念,師父這許多年的歷練都藏在信念之中。
『而今影響最大的事情,莫過於臣僕對星球掀起的狂風巨浪,他這樣做除了他口中說的讓貨物生產回歸之外,還有些什麼呢?』子繻心中疑惑。
『唉,臣僕做事的方式越來越像尚宮的主事人了,思維一下子倒退幾十年,星球的變化已走到這裏了,他還想用舊的方法解決現在的問題。沒有開創性,沒有前瞻性,胸襟就變窄了。』薇思不屑地說道,『還有,我剛聽到一個消息,摩族那個叫『亞媽生』的大商號,因為在貨價旁邊多顯示了個入城費用,被臣僕的手下罵了,說他們這是敵對的行為。商兄,你聽了,心裏涼不涼?爽不爽?』
薇思用欣喜而熱切的眼神瞧着商少,商少和子繻又被薇思此話逗笑了。商少笑著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涼?為什麼要爽?』
『你之前不是被尚宮罵了嗎?哦,準確地說,是尚宮令族民罵你的。而『亞媽生』是被臣僕的手下罵,罪名同樣是通敵叛族。還有還有,我看啊,另一個叫『我阿媽』的大商號也快要給臣僕罵了。商兄,你在不義的道路上一點都不寂寞。』薇思促狹地笑着。
『你個死丫頭!真恨不得掐死你!』商少哭笑不得。
『商少——看你這高興勁兒,』薇思手托下巴笑道,『我都說了,臣僕做事越來越有尚主的風範了。商兄剛才不是說,站在頂端的那個人,就想着把思想基因複製到整個星球嗎?這樣看來,他們之中,無論誰當上星球的共主,其實真沒什麼分別。』
商少想了想,幽幽地說道:『分別還是有的。在列疆,由首領和他的手下直接罵;在尚域,由族民先罵,然後到尚宮罵,再由族民和尚宮一起罵,那樣的層次感會豐富些。看臣僕臉色做事,也就這幾年,未來仍可期。』
薇思心領神會一笑,又道:『商兄,現在輪到你講解一下了,你覺得臣僕面對的是什麼問題,令他有那麼大的動靜。這也是子繻兄的問題,剛才被我打岔了。』薇思衝子繻一笑。
『那是因為這二三十年來,沒有人想過貨物可以成為佔領的武器,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是純粹地做着買賣。一般人的心態,都在追求付最少的錢,買最多的貨,覺得這樣才划算。後來,為了生產更多的貨物,賺取更多的收入,玄狼人就把心思投放在提速提量上。尚族是表表者,在造貨方面的發展是飛速的。』商少說道。
『三界之中,以列疆,或者說是摩族,接收最多的貨物。到了近年,摩族發現貨物實在太多,多得消耗不了,但族民仍被價廉物美的物質誘惑得欲罷不能,似乎自己什麼都不用幹,貨物就源源不絕地送到他們面前。大部分族民都不會留意裏面潛在的問題,而首領卻不能忽視這個現象,他們擔心,繼續下去會輾壓了自身的產業,很難恢復過來,以後就只能依靠外族了。近兩年,列疆的首領們一直掛在嘴邊的話是『造物過勁』,矛頭直指尚族,但速量齊升卻是尚宮引以為傲的成就,也是令尚族穩定的基石,所以尚宮予以否認,反指摩族別有用心。』商少續道。
子繻沉吟片刻,說道:『我們都知道,幾十年前,摩族提出一個理念——星球共融,它鼓勵分工,倡議每個部族做自己最擅長的事情,以使星球各部族可共同分享這些成果。尚族就是跟着這個理念去實行,即使現在情況出現了偏差,但不可否認,尚族為這個星球作出了極大的貢獻,摩族這是出爾反爾了,他們的指責並不公道。』
『是的,你說得對。理念是好的,也很崇高,玄狼人應視之為目標。但實行起來困難重重,它消除不掉人類價值觀的巨大差異。如今,形勢脫離了他們的設想,發展已經不在他們的框架之內了,可就是沒有一個更偉大的理念去解決這個問題。尚宮一意孤行,要堅持到底;臣僕狹隘,要把這輛高速飛馳的車拉回到幾十年前。玄狼人確實需要一個視野高度開闊的人物,或者思維方式來扭轉局面。臣僕和尚宮都認為自己是,但他們不是。』商少嘆道。
『商兄一席話,如醍醐灌頂,現在就該用開創性的思維去解決當前的問題。尚族的飛速造貨已是事實,再過些時日,星球之內將全無對手,而列疆首領們的擔心也是事實,他們擔心被尚族超越,是因為不能接受尚族的思維方式。』子繻說道。
『擔心什麼呢,臣僕不也是用著尚宮那一套?行動說明一切,他對尚宮絕對是認可的。』薇思陰陽怪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