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AO攻略贤者塔下》

尤里乌斯站在街角,看着菜月一行人的身影逐渐模糊。

约书亚已经安全送回养父母身边。他转身,独自踏上通往郊外的小径。

自从存在被抹消,贵族尤克里乌斯家曾经熟悉的面孔,都用陌生的眼神注视他。

现在踏入那座宅邸,原本还只是隐约感受到的无形隔阂,如今放大数倍。

他不想回到那座华美的贵族宅邸,哪怕在那里度过迄今为止的七分人生。

靴子踩碎满地枯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在小道,拉成一道细长的剪影。

远处山坡上,一栋质朴的房屋孤零零立着,烟囱里不见半点炊烟。

木门发出吱呀声。

松木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避风港不需要迎接任何访客。

尤里乌斯踏入玄关,脱下佩剑和斗篷,挂在墙面上。

他指尖擦过斑驳墙皮,忆起幼时在“家”里与母亲一起涂鸦的片段。

壁炉里只剩几根焦黑的木柴。

他拖着沉重的步履走向后院库房,抱回一捆新柴。

火星溅起时,他扶着腰在木桌旁坐下。

窗外凛果树不堪重负地弯着腰,青果压得枝条几乎折断。

黄昏的光线爬上二楼。

老木床在他躺下时吱嘎轻响。

方格木窗将夕阳分割成菱形,盖在尤里乌斯身上。

不远处,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兽啸。

这栋房子每个细节都复刻着记忆中的“家”:

二楼要有两间卧室,一楼有朴素的客厅,以及温暖的壁炉。

连院门的木纹都竭尽全力做到一模一样。

此刻,尤里乌斯掌心下传来轻微的胎动。

如小鱼游动。奇妙的感觉,是生命的感觉。

畅想到未来,也许会有一个孩子全身心依靠自己,他嘴角不自觉扬起。

困意袭来时,楼下响起叩门声。

尤里乌斯皱眉。这座屋子不该有访客。

那迷乱的三天里,他和雷伊德说过零星信息——

但那人已不存在。

门轴转动声惊飞红色花丛中栖息的荧光小虫。尤里乌斯拉开院门,指节泛白,整个僵住。

一只荧光小虫落在莱茵哈鲁特白色的衣摆上。

菲利斯从剑圣肩后探出脑袋,猫耳颤动:"好久不见喵~"

"抱歉,冒昧拜访,多有叨扰。"莱茵哈鲁特声音平稳。

荧光小虫飞离他的衣摆,隐入院中茂盛的红色花丛。

尤里乌斯喉头滚动,瞳孔收缩,心脏针刺样痛。

金黄瞳孔映出对面之人的礼节性微笑。

完美符合探望泛泛之交的社交礼仪——

如果他能理解到被探望者,不需要这种施舍般的关怀就更好了。

莱茵哈鲁特的白衣浸透残阳。猩红光晕沿着银线刺绣游走。

尤里乌斯盯着对方领口花边,胃部抽紧。为什么连最后容身之处都要侵扰?

他抓紧门框,指腹压得发白:"什么事?"

“喂喂。别这么戒备~”菲利斯轻轻晃了晃尾巴,一脸无辜地说,“我其实压根不想来的喵。”

他一眼就看出尤里乌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绝的气息,显然对他和莱茵哈鲁特的出现并不买账。

菲利斯没心没肺咧嘴一笑,下一秒就把莱茵哈鲁特给出卖了。“是某人硬拽着我,非要我来给你做个检查不可。”

尤里乌斯下意识地护住腹部,这一细微动作立刻被莱茵哈鲁特捕捉。

他轻咳一声,巧妙地转开视线,刻意不去注视尤里乌斯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小院里红色花丛疯长,细长的花瓣张牙舞爪。如同一只只鲜血淋漓的利爪,从地面破土而出。

稍远处,凛果树黑沉沉,枝干与枝干胡乱攀扯交缠,如同不知廉耻媾和的娼妓。

院中一切显然久未打理。这种地方,怎么能住……

莱茵哈鲁特清了清嗓道:“初代...咳、初代大人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不便之处。”

菲利斯闻言,疑惑地抬头看向莱茵哈鲁特:“哈?”

莱茵哈鲁特这才惊觉自己瞎扯了什么借口。

他瞥见尤里乌斯正下意识地拢了拢那件宽松的外衣,试图遮掩住自己的身形,但显然为时已晚。

尤里乌斯的表情瞬间凝固。

莱茵哈鲁特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很好。”他嗓音微哑,“谢谢关心,请回吧。”

菲利斯立刻转身就想逃:“行,那我走了。”

莱茵哈鲁特面不改色,伸手按住菲利斯的肩膀,目光始终锁定在尤里乌斯身上。

他语气坚定道:“来都来了,就让菲利斯给你检查一下吧。”

尤里乌斯闭了闭眼,深呼吸好几次,最终侧身让开大门:“……随你们便吧。”

反正在这两人眼里,他和路人也没什么区别。查就查吧。

既然已经和雷伊德发生关系,就不该怕面对别人的目光。

菲利斯进屋后,动作麻利地展开检查,全程一言不发。

他的指尖偶尔触碰到尤里乌斯的皮肤,又迅速收回。

“……胎象稳定,没什么问题。”菲利斯收起工具,对莱茵哈鲁特语气生硬道:“我待不住,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背影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

莱茵哈鲁特站在一楼。

平民居所的客厅在他高大身躯对比下显得逼仄,他身形挺拔、服饰尊贵优雅,与周遭简陋环境格格不入。

沉默片刻,他率先打破寂静:“——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尤里乌斯嘴角扯出僵硬弧度:"多谢关心。不必费神。"

空气凝固。

莱茵哈鲁特从对方回避的视线中读出了逐客之意。

他转身大步穿过前院,院门发出沉重闭合声。

尤里乌斯肩膀骤然放松,暗自松了口气。

与莱茵哈鲁特独处的压抑感简直让他备受折磨,连肚子都隐隐作痛。

他强忍腹痛,走向壁炉,弯腰拾起一根木柴,投入炉火之中。

火光噼啪作响。

他转身移向窗边,伸手去拖沉重的木躺椅,欲将其移至壁炉旁。

突然一只手臂越过他,轻松将躺椅搬起,轻轻放在壁炉旁。"你为什么不叫我帮忙?"

莱茵哈鲁特站在逆光中,壁炉火光之下,他的脸明明灭灭。

尤里乌斯:"你怎么还在?"

莱茵哈鲁特气笑了,他不过是去关个院门而已。

他语气淡定面带微笑,复又用刚才的借口回道:“我刚才说过。我要替初代照顾你。”

尤里乌斯完全不明白莱茵哈鲁特究竟在想什么。

他眉头紧锁,指甲陷入掌心。

移开视线,不看莱茵哈鲁特,只盯着布满灰尘的室内地板:“不需要。您请回。”

他暗自腹诽,莱茵哈鲁特今日怎么如此不解风情?

以前那个善解人意的他去哪了?

他现在根本不想被他看到——

怀着莱茵哈鲁特的祖先雷伊德的孩子的模样!

他尤里乌斯脸皮没那么厚!

莱茵哈鲁特笑容骤敛。

无形威压似汹涌潮水漫卷开来,空气凝结成块压向尤里乌斯,壁炉里火舌蜷缩成团。

尤里乌斯咬紧牙关,胃部翻搅,额头渗出冷汗。

那股压迫感碾过胸腔,各种感情激烈翻涌想要从口中吐出,却只点燃尤里乌斯眼底躁火——

说到底都是不相干的人罢了。反是自己摆出的模样倒叫人笑话!

见尤里乌斯身姿摇摇欲坠,莱茵哈鲁特醒悟,马上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满屋的压迫感霎时无影无踪。

他上前一步,抬手想要搀扶——

急促敲门声突然炸响。

粗犷男声穿透门板:"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两人面色一变。

尤里乌斯顿了顿,无视朝他伸手的莱茵哈鲁特,从他身边绕过。

尤里乌斯来到空气清新的前院,深呼吸几次,沁凉的空气充盈肺腑,郁结的思绪随之舒展。

他打开院门。

“哟!老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尤里乌斯瞪大双眼:“你——”雷伊德俯身压来扣住他后脑,嘴唇已被堵住,灼热呼吸喷在他脸上。

雷伊德直接吻住尤里乌斯张开的唇。

莱茵哈鲁特跟出门,他瞳孔骤缩。

男人将尤里乌斯抵在院门,高大身躯投下阴影。

那个男人的红色天然卷长发,如火焰翻腾,灼伤空气。

"放开他!"莱茵哈鲁特冷喝一声,龙剑劈向雷伊德天灵盖。

雷伊德偏头,两指夹住剑鞘。

金属震颤声里,两道目光在半空相撞迸出火星。

尤里乌斯推开雷伊德,呵斥莱茵哈鲁特:“住手!”

雷伊德拇指擦过嘴角,冲莱茵哈鲁特抬下巴。对尤里乌斯道:"这就是你惦记的那个?"

尤里乌斯耳根通红,跳起来捂他嘴:"闭嘴!"

莱茵哈鲁特抽回龙剑。也不装了。

冰蓝色眸子直视雷伊德,话却说给尤里乌斯听。“没关系,尤里乌斯。我早就知道了。”

尤里乌斯指尖发凉。他知道?知道多少?

雷伊德甩开剑鞘,指节捏得嘎嘣响。

嘴角上扬,撇下尤里乌斯。

他大步逼近莱茵哈鲁特:“现在来说说,你冒充我跑来泡我老婆的事情。”

尤里乌斯立刻震惊地盯着莱茵哈鲁特。

莱茵哈鲁特向尤里乌斯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看上去完全不像失忆。

"初代阁下。"他接着对雷伊德高傲一笑,龙剑随意杵在地上:“请你不要扰乱世界的剧本。”

雷伊德拳风撕裂空气直袭面门:“老子想干就干!难道看你喜当爹?”

龙剑与拳头相撞迸出气浪。

莱茵哈鲁特手持龙剑横挡,火花迸射。

他后跃借势反劈:"我不介意再多养个孩子。况且——”龙剑劈开烟尘。“阁下只是自我意识的具象化,迟早会消失。"

尤里乌斯心中一紧,担忧看向雷伊德的背影。

雷伊德没有回头,视线锁定莱茵哈鲁特,龇出尖利獠牙。

口中对尤里乌斯道:“听到了吗,尤里乌斯。这家伙可是已经养了别人的小崽子哦~”

莱茵哈鲁特脸色更冷。没有半句解释。

尤里乌斯当然看见他的反应,只当是默认。

见两人均是沉默,雷伊德咧嘴笑得张狂,尖利的虎牙闪着冷白寒光。

他对莱茵哈鲁特道:“我来找我老婆重新出生。和你不一样,我敢做敢说。”

莱茵哈鲁特皱眉。

尤里乌斯攥紧衣摆,难掩失落。他手轻抚腹部,这个孩子……

贤者之塔三天缠绵浮现眼前,雷伊德说的“想要你。等着我。”,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莱茵哈鲁特满脸杀气剑锋下压:“果然是为了转生。”

"识相就滚。"雷伊德甩甩手腕。

两人交手数十回合。

雷伊德后撤,左腿如野太刀般横扫,撕裂空气发出像刀一样的鸣声。

莱茵哈鲁特以龙剑剑鞘格挡的瞬间突然变招,鞘尾点地借力腾空,足尖直取雷伊德咽喉。

龙剑在月光下划出白色弧光。

"呵!"雷伊德冷笑一声,双臂交叉成十字,小臂肌肉绷紧,硬接踢击。

二者相接爆发的冲击波,掀起尤里乌斯的衣领。

好在这两人明显收着力。否则这块山头恐怕不复存在。

莱茵哈鲁特落地时剑鞘突刺,雷伊德却如鬼魅般消失。"铛!"剑鞘与手刀相撞迸发火星。

雷伊德变换招式,拳风掠过,地面细长的赤红花瓣被气流卷起。如朱砂绘卷般在空中舒展。

碎裂的花瓣在夕照中纷扬、被揉皱,载着残光飘坠。

莱茵哈鲁特足底碾过,绛色渗入黑土。零落成泥的残红与鞋印里的积水交融,泛起虹色的涟漪。

两人在不大不小的前院辗转腾挪。所过之处,地面植被斑秃。

雷伊德的肘击沉重,手脚化为刀剑攻击残影壮阔如海。

莱茵哈鲁特则以剑鞘使出逆风突刺。

两人攻防转换几百次不分胜负。

余光扫到一片残红落在尤里乌斯的发上,雷伊德突然后跳撤出战圈收势——

继续下去会把尤里乌斯的秘密私宅破坏。

莱茵哈鲁特却不想停止,龙剑剑势更凶追击而至:“你将在这里消灭。”

雷伊德眯起眼睛:“试试——”

“够了!”尤里乌斯冲进战圈。

雷伊德惊魂暴喝:"找死吗!"

尤里乌斯挡住莱茵哈鲁特,孕肚险些撞上龙剑。

莱茵哈鲁特眼疾手快剑走偏锋,龙剑脱手飞出时,带断尤里乌斯的发带。

红色发带飘在空中。

龙剑没入凛果树干,刷拉拉一堆青涩的凛果暴雨一样掉地上。

顾不得其他,莱茵哈鲁特单手用力握住尤里乌斯胳膊,声音发颤:“尤里乌斯!”

尤里乌斯甩了几下,没甩开他的手,作罢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雷伊德抱臂看戏,一脸兴味地看着二人。感受到实质的目光,尤里乌斯又用力挣动胳膊。

莱茵哈鲁特松开他,眉头紧皱,嗓音压抑着激昂:“他骗你!他要利用你未出生的孩子重生复活!你明白吗!”

尤里乌斯扬起下巴:“那又如何。这是我与他的问题,与你无关。”

莱茵哈鲁特深吸气,闭目冷静思考片刻。很快蓝色双眸再度睁开,直视尤里乌斯双眼,他语气笃定又温柔:“你怨我。”

尤里乌斯睫毛轻颤,心脏刺痛,指尖不自觉地收紧。贤者塔里应下菜月昴那荒唐提议时,救命的恩情固然是缘由之一,但眼前闪过的莱茵哈鲁特陌生的眼神,才是使他蜷缩进“最优骑士”硬壳里的根源。

尤里乌斯指尖划过小腹。雷伊德,唯有这个名字能让他从壳里探出头来。他对雷伊德的喜爱,让他最终点头答应参与菜月荒谬的□□之计。

尤里乌斯别过脸,只是重复道:“怎么可能。我与你毫无关系,互不相识。”

雷伊德皱眉,突然插到两人之间。面对莱茵哈鲁特:“被甩了还死缠烂打?黏黏糊糊勾搭我老婆要脸不?”

话音未落,尤里乌斯揪住他后背红色长发:"你给我好好说话。"

注视他们亲昵互动,莱茵哈鲁特忽然轻笑。直接无视雷伊德,他对尤里乌斯露出有些羞涩的表情道:“昴都和我说了——你在攻略塔的时候,怨我、又舍不得我。我了解你要胜过你自己。”

尤里乌斯浑身一颤血色尽褪,只觉无地自容。他竖起全身的刺:“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自甘下贱。难道剑圣阁下还要留下吃晚饭不成?”

雷伊德咧嘴挑衅:“可惜没你的饭。”

“尤里乌斯。”莱茵哈鲁特嗓音发紧,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笑容僵硬:“尤里乌斯,这样可一点也不优雅。也不像你——”

"你了解我什么!"尤里乌斯眼眶通红,“我到底是怎样的人,你根本不知道!”

“不对——”泪水在打转,尤里乌斯长出一口气,语气好像恢复了镇定。目光越过雷伊德宽厚的肩,他直视莱茵哈鲁特的蓝眼:“抱歉,是我错了。你从最开始就一直拒绝了解真正的尤里乌斯。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要追在你身后。”

莱茵哈鲁特双眼瞪大,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辩驳。他僵在原地。也许,他也并不了解自己。

尤里乌斯猛仰头,张开双臂突然笑出声:"不过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说完径直进屋。

莱茵哈鲁特脑中嗡鸣,只觉得这下真要失去尤里乌斯。伸手去抓已经太迟,他下意识迈步就要去追。

雷伊德闪到眼前横挡去路。莱茵哈鲁特额角青筋突起:"让开!"

雷伊德双臂抱胸,昂头鼻孔看人。"还不滚?"

这副自己是主人的样子让莱茵哈鲁特沉下脸,他突然低吼:“没能保护特丽莎你以为就能守住尤里乌斯吗!”

雷伊德双手垂下从胸前撤开,浑身肌肉紧绷。“我分得清谁是谁。你呢?甘于做长月世界的走狗,连反抗都不敢。没有尝试去‘守护’的你,真有脸在我面前叫嚣。”

莱茵哈鲁特踉跄后退。脸色越来越白,身体颤抖。

"现在的你——"雷伊德凑近他耳边,"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知道为什么吗?"红发拂过莱茵哈鲁特惨白的脸。"因为你就是我。"雷伊德大笑着离开。

莱茵哈鲁特咬牙忍了又忍,突然一脚踢碎脚下花丛。剑圣的一击十分恐怖,瞬间整个小院漫天花雨。凛果树全部摧成细尘。龙剑跌落泥中也无人管。

任由碎屑花瓣落在肩头,莱茵哈鲁特冲进屋内。“你不过是另一个我——”

激昂的声音从屋内传到院中,花瓣暴雨还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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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世界观短篇
连载中红蜗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