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洲心道不好,可此时已被他压制得死死的,根本出不了手,他戎马倥偬一生,到最后竟败在这一初出茅的臭小子身上,当真是心有不甘,顿时煞红了脸,哑着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闵瑎却凑近他耳边道:“我才不要杀你,对你这样的武将来说,凌/辱才是比杀你更痛,但若是你告诉我她在哪儿,我或许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外头的月亮升了起,薄薄的月光透过狭小的木窗照进来,照在那把锃亮的冷刀之上,发出渗人的幽光。
闵瑎见他无动于衷又道:“若你不拿她的事来威胁我,我或许可以考虑对你稍微好一点。日后,你记着了,她蔺从菡,不仅是蔺侪的女儿,更是我无比珍重之人……不,你没有日后了。”
索洲闭上了双眼,沉重道:“动手吧。”
闵瑎笑意更深,这刺骨的笑声只是浮现了一瞬就消失不见,再抬头时就是深不见底的冷意,几乎能将人杀死的寒意。
他将索将军挡在身前走了出去,他要让他们看看,他们奉若神明的索将军有一日也会落在他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手里,下场也会悲惨如斯。
“动手!”索洲视死如归地合上了双眼,对着他们威逼道。
可他们犹豫许久都不肯动手,手指发颤地盯着他的动静,都不敢上前一步。
闵瑎压低了声音道:“可惜,他们不听你的。你也别以为我当真是孤身来闯,我从来不做无胜算一事,何况你这座大牢我都摸遍了,我只要动动手指,你们只怕是连这座大牢都守不住,那你们瓯公可真是赔大了。”
“城,是你们丢了,皇子,也是你们没了,看看与你们联合的其他几个小邦,又想玩又贪生怕死,所有坏事全让你们一国占了,你们亏不亏啊?”
索洲面上闪过一丝惊异,当初火炮攻打清川也是他们提议,怎知最后还是没拿下来,反倒是害他们数以万计的自己人葬身火海,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牺牲品,而他身为赫赫有功为国为民的大将军就是这般对自己百姓,枉顾他们死活,甚至成了杀他们的刽子手。
即便他数次以非他们动手之理由来麻痹自己,可自那日之后,他总夜不能寐,被那惨死的数千百姓夜夜讨债,久不能寐。
他可以自己死,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所有将士们因他而出事。
他心思这一松动很快就被他察觉,他静默地看着前不远他们手里跳动的火苗,紧绷的神色松了一松,于是道:“我可以放过他们,但你需告诉我她在哪儿?”
火苗印在他眸中,发出昏黄的光亮,随之他对方才前来问情况之人挑眉,随之他趁其不注意时从手背发出一根银针,被其一躲就中了自己的眉心。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滑下,口齿不清地吐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数箭并发,他忙松开他,在箭雨中穿梭,即便他武功高强,身上各处仍躲避不开,中了几箭,可他却仍在强撑着,直到一队人马涌出,袁景和裴扬在火光中乍现,杀出了一条血路,将他从人群中捞上了马。
可他一开始不愿离开,目光死死锁在他身上,妄想将他也带回去。
裴扬直接将他一敲,让他趴在马上,失去了意识。
待闵瑎清醒过来又是几日,一起身就叫道:“菡儿呢?”他此时惊得满头是汗,不安地看着四处,直到裴扬和袁景走了进来。
裴扬端着泛着苦味的药进来,挑眉看了他一眼就吹了吹手中的碗,“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倒是真被射穿了,身子都能穿腊肠了。”
闵瑎一把掀开被子,抢过他的药碗一饮而尽后就开始换着衣裳,“我没事,菡儿有消息了吗?”
“当初你巴不得杀她,现下动了情就后悔了?”裴扬忍不住冷嘲热讽,向来心直口快。
“如今都还没她的消息,但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证明她还活着,或许是受伤未醒,或许是有人半路拦截了索洲将她抢去。”袁景说到这儿忽然闪过一些想法,一拍手掌道:“是了,你居然能打败索洲,而这世上能与之匹敌之人不多,侯爷算一个,你如今也算一个,我们只需知道究竟谁功夫更好便是。”
闵瑎神色一喜,不自觉接道:“也可以是他屈从之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奉上。”
裴扬面露喜色,附和了两句后又听他问道:“索洲如今情况如何?”
“本来是不必死的,可他似乎抱着必死的决心,当日救回来后拒不吃药,活生生将自己熬死。”
袁景闻言面露惋叹,连连摇头。
闵瑎却不惊讶,面上沉重,淡淡道:“当日我以他为要挟对他来说本就是一种耻辱,只是我也没想过他竟会如此冲动,为了杀我竟还不惜以自己为赌注。我本是想将他带回来慢慢折磨,没想到他……”
索洲如此自戕一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他乃瓯公之一大臂膀,如今这臂膀折断了,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可对昌国来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只是他从未想过一代枭雄竟会也如此方式离开,甚至比侯爷一事还要凄凉许多。
对于他,他们心中并无怨恨,反倒更多的是惋惜,惋惜世间少了一颗璀璨之星,毕竟立场不同,各自所为自然不同。
正因为索将军的出事,军中大局也算是基本上稳定了下来,何况还有几位老将军和这几位少年有为的年轻人守在此地,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项临怎么都没想到,闵瑎这一冲动竟误打误撞地将人家的大将军给搞没了,但如此一来倒是帮了他大忙,于是他吩咐了几句后就带兵回皇城了。
如今昌国内忧外患,内有匪患为祸,外有强敌入侵,日子愈发艰难。
闵瑎送他离开后反倒松了一口气,日后他再做什么更无人敢说,唯一值得他生气一事便是师言修虽无名无分,却也带着一队人马,他们行事果决,干净利落,很快就将营里整顿得井井有条,他不得不逼问袁景道:“你在我们年轻一辈中也算翘楚,如今向堰却出事,你该好好把握才是,如何被人抢了风头?”
袁景愕然,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所说何事,一本正经道:“在我心中,规矩重要,情义却更是不轻,我知你是言我没规矩,可我该做的、应做的,一件不落,无非是均衡之下,将秤向情义偏了偏。”
裴扬和闵瑎相顾一笑,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