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踏雪寻梅

正是三月,微风拂过。在南国宫苑的一处花园里,一个大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正坐在一处石桌旁无聊的拨弄着手中的珠子。偶尔微风扇落几片花瓣,落在小姑娘的头上和旁边的石桌上。

好无聊啊,春月!

宫女在一旁道:今天箓阳公子没有进宫,我们去后湖边钓鱼吧,钓鱼也是一样的。说罢十分小心的陪笑的将小姑娘的手扶起。

小姑娘十分不情愿的站起来:好吧,你说去那便去吧!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从前没见过你?

之见婢女一边陪笑一边面色为难的答道:奴婢百岁,是新分配给公主的贴身侍女。

哈哈哈哈,百岁,你叫百岁哈哈哈哈

小宫女托着的手不由得微微地发着抖。

怎么,你怕我吃了你?怕什么,我只觉得你这名字好罢了哈哈哈哈。小姑娘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说道。

不多时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后湖边上,微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偶有三两条鱼儿在近岸游动,照理来说应该是热热闹闹的,但一时间却安静的可怕,甚至可以听见鱼儿游动,微风吹过的声音。

没有鱼呀!一句饱含童真又娇怯怯的声音像惊雷一样打破了安静的空气。之后又安静的更加可怕了。

诶,那个谁,你下去把鱼赶过来,那个百岁。仿佛这个名字有多么的好笑一般,说完她又忍不住的笑起来了。

看着眼前的情景,这时旁边有个稍大一点的宫女站出来怯生生的说道:

启禀公主殿下,其实我们不用下水去赶的,用点鱼食就可以把鱼儿们都吸引过来。

公主头也没抬,盯着水里的几条小鱼,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叫百岁?

宫女惶恐:不,奴婢……

还不待那宫女说完便若有所思的自语道:不过你刚才的那个法子倒是挺聪明的,是个好法子。听到这话,百岁和刚刚那个大一点的宫女都面露一丝喜悦。不想她又慢悠悠的接话道:

那你和她一起下去把水里的鱼赶过来吧!

闻言两宫女一同如坠冰窟。

公主殿下饶命啊,奴婢、奴婢不会游泳,公主殿下开恩哪……那个大一点的宫女连忙跪下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我又不是让你去游泳,让你去赶鱼呀,听明白了么?小公主慢慢蹲下,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四目对视之间,眼里透出阵阵寒气,一时竟不敢相信那是个十岁女童的眼神。那宫女竟吓得瑟瑟地瘫坐在地。

下去吧,等什么呢?!之后旁边便无一人出声。

只见百岁和旁边那个大一点的宫女扯着裙子,一边哭一边怯生生的往水里走去,时不时的摔一跤也只能听到低低的抽泣声。

水中夏日种过莲花,因此近岸处虽然水浅却泥泞难行,远岸处虽然没有淤泥但水深不敢行……

忽然,斗大颗珠子重重向她们砸来:

磨洋工么?快去赶鱼呀。过了一小会儿,那个大一点的不会游泳的宫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似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向深水处走去,不多时一阵扑腾过后湖面便又恢复到了初时的波光粼粼了。然后看了看旁边的百岁:

哇哈,你居然会游泳,你不早说。

我父王万岁,我母后千岁,你是百岁?什么身份,你配么!

百岁在水中一边哭泣一边求饶:公主殿下,奴婢错了,奴婢错了,还请公主殿下赐名……

看她在水中浮浮沉沉的样子甚是可怜。小公主望着水中的女奴,若有所思的仿佛是在想名字,看着她在水中那一起一伏的肩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神情狠厉道:

如你这般不知廉耻还妄图活在这世上?!紧接着一颗接一颗的珠子狠狠地朝她砸了过来。不多时小宫女脸上身上已经布满乌青。

你是有福气的,可以做这后湖里鲤鱼的鱼食。你放心,我会命人脱光你的衣服,剃光你的头发,这样方便鱼儿的啃食和消化。说罢便起身掸了掸衣服准备回宫了。

可怜两个花一样的女孩就此香消玉殒。

次日清晨,在南帝宫中,小公主又化身贴身小棉袄逗父皇高兴。可无论如何南帝都是满脸愠色,久久开口道:

听闻昨日你在宫中又致两名无辜宫女丧命?

只见小公主垂眼,一脸委屈道:父皇,是否儿臣从前犯过错,便一有事端发生就都是儿臣的过错?

见南帝不开口,她又接着缓缓说道:儿臣是致两名宫女丧命,但她们却并不无辜。有人向父皇报告,想必父皇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了。最开始的那个宫女名叫百岁,姓名犯了忌讳。后面的那个宫女忤逆上意,她们都是咎由自取!

就为这一点小事你用得着致人死地?

父皇斩草除根才能以绝后患呀!

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如此残忍?南帝气的一个转身,却又见小公主眼波莹莹,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不觉一阵心酸。从前小女儿是多么多可爱善解人意,不知为何现在变得如此巧言善辩,行事乖觉狠厉。但又念及她年纪尚小,不忍责备,只希望再大些,懂得道理了会变好。

你先回宫吧,像这样的事以后不许再做了。

父皇是生儿臣的气了么?小公主一脸委屈巴巴,怯生生的说道。南帝看着地上跪着的小小个的女儿,心都要化了。转而下来扶起她,摸了摸她的头:

你是父皇的掌上明珠,看着你难受父皇的心都要碎了,但是他们也是她们父母的掌上明珠,她们此番种种她们的父母也一定是痛不欲生。

刚好,这正是她想听到的话。那她们的父母为什么还要送她们进宫为奴为婢,应该也不是多么爱她们吧。小公主心里想着。然后嘴上天真的答道:好的父皇,儿臣明白了。

刚一走出宫殿。刚刚的那一副天真可怜的模样一扫而空,转而便是一股冷到骨子里的寒意。身边竟连一个跟随的小仆从小侍婢都没有。

望月宫中,她一进宫门便看见两边的侍从低着头瑟瑟地站着。

关门!她阴沉着脸说道。

片刻后又问旁边的一个男仆道:今天下午的事都处理好了?衣服脱了头发也剃了?

那人连忙跪下道:是的,一切都是按殿下的意思办的,绝无疏漏。

可有什么枝节么?那人闻言也是一口咬定绝无枝节。

很好!那今天下午一起去后湖的人各领八十大板去吧。宫里顿时隐约听着几人的抽泣声,却无一人敢求饶。

你们大可去向父皇告状,只是我要提醒你们一句,我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南国的嫡公主,你们且猜猜到时候谁能活到最后!

第二日,小公主又像没事人一样一个人吃着早饭。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急匆匆的从宫外走来,小公主瞥了一眼,没好气的说:

黄箓阳,你昨天为什么没进宫,去哪里了?

昨日臣同父亲一起去安顿燕国质子了。公主你忘了,臣日前同你提起过,燕国太子将于近日抵达。

你在骗我,安顿一个区区质子需要丞相亲自出马么?再说你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去了能有什么用!

黄箓阳被问的一时语塞。但他也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去看新鲜凑热闹吧。

山寺的桃花开了,十分美丽,改天我便带你出宫去看。黄箓阳可太会拿捏小公主的心思了,无论她好坏与否、狠辣与否,终究她还是个孩子呀。藏在骨子里的玩心与对新事物的好奇是不会变的。

是啊,我最喜欢桃花了,到时候一定要摘一大捆回来插在宫中各处。

而且我今日看见,那燕国的质子差不多与你一般大小,以后你也有玩伴了。听说他的母亲香妃能歌善舞,一曲踏雪寻梅名动天下呢。到时候你可以跟着她学学,在漫山桃花的地方跳给皇上看,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真的么?到时候也可以给母后看,想必她也一定会很开心的。听到这里,黄箓阳欲言又止。

这几天小公主天天亲自跑去制衣局催促给自己做新的舞衣,碍于她的行事乖觉衣服如期提前完成。雪白的薄纱上用绯红的细线秀着参差不齐、错落有致的红晕。就如冬日红梅盛开于白雪皑皑之上,美则美矣更是别具雅致。小公主对于这套舞服很是满意,小心翼翼的放在精美的盒子里,由自己亲自保管。就想着等哪天约好时间领略燕国香妃的舞艺之后拜师学艺呢,毕竟她的母后是最喜欢她跳舞得了。

不几日,听说燕国质子已经基本走完政治程序安定下来了,小公主悻悻的让黄箓阳帮忙安排一下。

这天清晨,她既没有坐轿也没有坐车而是同黄箓阳一样一起骑马去的山寺。一路上她坐在黄箓阳的前面,抱着她的舞衣高兴的期待着。

山寺别院里,一个肌肤胜雪,风韵妩媚的女人坐在桃树下,片片花瓣以及空气中的微微清香让人沉醉。女人慵懒的发髻,明艳的妆发红唇仿佛她不是来为质的,而是上国使者一般。在她旁边有一个男孩,就如黄箓阳说的,与小公主一般年纪大小。只是稚气的脸上略带几分冷漠与坚毅。

你是燕国的香妃娘娘?小公主故作天真的问道。

许见她是个小孩子,香妃不屑一顾也根本不想与之交谈。可她却不知道她这一举动惹了一个她最不该招惹的人。

你会跳踏雪寻梅么?

香妃没有理她,只是朝她看了看,上下打量了一番。

最后她又扯着香妃的衣摆一直纠缠道:

你会不会,会不会嘛。

香妃看了看边上的黄箓阳,她见过这个少年。满脸不舒服的询问道:

这是谁家的小孩,怎地如此不知礼数!黄箓阳本想帮这香妃一把便将小公主的名讳全部报了出来:南国望月宫季望舒嫡公主。怎料这香妃却一脸茫然不知,还说道:既是公主,合该谨守礼仪,怎地如此粗俗不堪!

此时,小公主的疯批劲儿也上来了。香妃娘娘,这是在南国,今日这踏雪寻梅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香妃也不甘示弱,戏笑道:南国温高,几十年难遇一场雪,小公主可见过几场雪,又见过几株梅?这女人一步一停摇曳生姿,一娉一笑妩媚动人。或许男人见了无法自持,但是对于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感觉。

明白,是否我准备好了雪与梅花,香妃娘娘便不吝一舞?

这傻女人一脸成竹在胸,侃侃答道:这是自然。

只见小公主一招手,旁边角落里一个小侍婢唯唯诺诺的急忙跑上来,小公主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她便急匆匆的走开了。

破天荒的这次黄箓阳站在了望舒这边。

不一会儿小宫女便跑过来说准备好了。小公主浅浅一笑道:

那大家都一起去看看吧。

到了舞场边上,只见地上铺满了烧红的木炭,偶尔飘飞的桃花落在木炭上瞬时便发出滋滋的声响。

小公主天真的看着这些木炭,跑过去貌似玩味、调皮的一吹,只见燃烧殆尽的一层白白的灰一下就被吹起,露出里面燃的正红的木炭微微泛着火苗。仿佛木炭上面的空气也被炙烤的如火苗一般摇曳飘动。

香妃娘娘你看,这白色的像雪么?红色的像梅么?刚刚好你踏上去会把白色的粉末弄掉,一下就看见红色的底芯了。这不比你们燕国的踏雪寻梅更有意思。

香妃微微一笑,道:东施效颦而。如此,南国还称大国,也唯有此踏雪寻梅之拟态了。

来人呐,帮香妃娘娘剪去多余的裙角与衣袖,免得影响香妃娘娘发挥,一会儿跳着跳着烧起来了那可就不好了。说罢旁边的人便要上去帮香妃剪去衣袖,脱掉鞋子,剪去裙摆。

香妃没想到她会来真的,更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女孩子会想出这么歹毒的法子来。吓得后退几步厉声喝止道:别过来!

然后又对着小公主道:你敢动我?!!

小公主看着她惊恐的眼神回问道:我为什么不敢动你?

南朝皇帝对我尚且以礼相待,你一小小公……

南朝为质!你当你是什么?上宾啊?

一句话,堵得香妃一时语塞。

在香妃愣神的功夫,下面的人已经将她收拾停当。白皙圆润的手臂如玉一般无暇,纤长白嫩的小腿在木闪烁着红光的木炭映衬下更显妩媚。真不愧是舞蹈艺术家的腿呀。

请吧,香妃娘娘。说罢旁边的人便将香妃架了上去。

一边看着香妃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中夹杂着扭曲痛苦的表情,一边看着他的双足在火红的木炭上不停地蜷缩。一边听着香妃娘娘的抽泣声,一边听着蛋白脂肪在炭火上烤的滋滋作响……

我本想拜你为师,让你教我踏雪寻梅为我母后献跳的,奈何你不中用啊。

说罢便将前两天还视若珍宝的舞衣扔进炭火里,一瞬火苗便蹿起来,飞快地将舞衣吞噬。

什么闻着挺香,搞得我都饿了。小公主看了看黄箓阳。

那今天中午吃炙羊肉怎么样?黄箓阳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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