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忽然蹙眉沉思，还不时兀自摇头，像是在否定什么，季榕后悔一时嘴快了。
“诺诺啊，我听你刚才挺维护寒溱的，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
言依诺回过神，刚想像过去习惯那样说不，话到嘴边卡住了。
她们确实没有和好，但言依诺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姜寒溱。一直以来令她深恶痛绝的，是姜寒溱的“突然消失”，而不是她本人。
甚至在姜寒溱重新出现后，十年来在她心中累积的寒冰也没有过去那么冷冽了。
“我们自己会处理的，你别操心了。”
季榕和言晟民对视了一眼，都从女儿的反应中看出了不同。
“行，那你们自己处理。”
季榕看见她中途打了好几次呵欠，不忍心耽误她休息，但还是免不了在结尾时又说了一遍：“你有空就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身体。”
“好。”
言依诺洗完澡，躺在床上又想起季榕说的话，忍不住琢磨起姜寒溱空降云享的动机。
迷迷糊糊又没睡太好，言依诺第二天买了超大杯咖啡，在等电梯时正巧遇到姜寒溱。
姜寒溱主动打了招呼：“早。”
还顺便看了眼言依诺手里的咖啡。
“好巧。”言依诺点了点头，也看到对方手里和自己一样的杯子。
榕新的漏水问题已经解决了，但言依诺最近常光顾的店变成了PN。
周围陆续又来了几个同事，大家相互打了招呼后便默契沉寂，安静有序等着电梯抵达。
姜寒溱没有刻意找话题，表情看起来倒是处于放松自然的状态，在进出电梯时员工们主动让她优先时也没推脱。
言依诺觉得她在同事面前的距离感拿捏得挺好的，没有刻意要跟大家打成一片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无法接近。
等姜寒溱进了办公室，刚才同乘电梯的同事才开玩笑道：“依诺，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言依诺疑惑道：“我换什么了？”
“你现在和姜总监喝同一家店的咖啡呢。”
郁小临正巧路过，没好气道：“没必要阴阳怪气，之前榕新漏水，依诺就换了这家店。买了以后发现味道不错，今天再买有什么问题？公司里除了姜总，还有好几个人也买了，你怎么不去问他们？”
说话的人是刘晓念那组的，叫傅城。被郁小临这么一嚷嚷，如意算盘落空后只能尴尬摸鼻尖。
“我也没说什么啊，就随口开个玩笑而已，你也太较真了吧。”
郁小临冷笑：“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叫做没礼貌。”
李喃这时也来帮腔：“对啊，别说兄弟我不帮你，你刚才确实有点那什么……”
李喃还特意做个阴阳的表情，把周围吃瓜的同事都逗笑了。
傅城灰溜溜回了自己工位，本想帮刘晓念出口气，没想到言依诺身边的人战斗力比以前更强了。
言依诺把郁小临拉回去，作揖说：“谢谢小临姐仗义出手。”
郁小临扇扇风：“我就是看不惯那组人！不好好干活，整天把心思花在这事上。”
言依诺看了眼咖啡杯：“在他说这些之前，我都没想到还能这样联系。”
李喃安慰她说：“别理他，只有满脑子喜欢溜须拍马的人才会看谁都像马屁精！”
言依诺不是第一次被人在背后编排了，但她不在乎这些。只是姜寒溱来了之后，舞到她面前的反而变多了。
这是为什么呢？
她边喝咖啡边干活，直到被姜寒溱一通电话叫进了办公室。
“姜总，你找我？”
姜寒溱正盯着屏幕思考，见她来了以后主动把显示屏转了过去：“这是米洛法务部给我的回复，你看看在业务细节方面有没有误解？”
言依诺诧异：“我看？”
姜寒溱轻笑：“别紧张，你只需要看和你业务相关的部分，其他方面不需要你把关。”
言依诺抓紧时间看完，指出几处细微调整：“大致没问题了。”
“好，我会按照你的建议修改一下。”
在工作状态下，两人基本已经能和平共处。
言依诺对她说：“你可以发邮件给我，等我改好了再交给你，这样能节省你的时间。”
“不，这样其实更浪费时间。”姜寒溱说话时，已经完成了修改，“有些流程是必须的，但有些流程是可以缩减的。”
言依诺也这么认为，但过去公司很少这样。她也没在其他地方上过班，很难有直观对比。
但从内心来说，她也更喜欢姜寒溱这种方式。
“那我先出去了。”
言依诺刚起身，就听姜寒溱说：“今晚得加班，你的身体OK吗？”
明显带着商量语气，这让言依诺感受到了关心，也让她有点犹豫。
姜寒溱这样，到底算不算对她特殊照顾？
见她迟疑，姜寒溱便道：“要是不舒服就直说，别硬撑。”
“身体没问题，但我有个其他问题。”
姜寒溱微仰着头，看到言依诺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她遇到难题。
言依诺纠结着把话挑明：“姜总，你其实不需要对我特殊。”
“我怎么特殊了？”
言依诺一副这还要我明说啊的表情，却在姜寒溱的挑眉中选择了妥协。
她坐回去，慢条斯理说着：“我知道你希望能缓和关系，但工作是工作，公私不分的话，我怕其他人会……”
“怕其他人排挤你？”
“不是。”言依诺顿了下，“我怕其他人质疑你。”
作为空降新上司，姜寒溱背靠米洛，权威自然无人敢挑战。可领导水平究竟怎样，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言依诺不愿意姜寒溱被误解，而姜寒溱又是不爱解释的性格，这种闷亏不值得。
姜寒溱没想到言依诺是在担心她，怔愣片刻后竟开心笑了起来：“我没什么怕被质疑的，但我很高兴你能想到我。”
言依诺叹气道：“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温柔又大方。”
以前在学校里，言依诺气不过那些背后议论姜寒溱的，想帮她出头，结果反倒是姜寒溱说清者自清，不必理会无聊的人。
姜寒溱笑容更甚：“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
言依诺很想对她翻白眼，最后忍住了：“既然你觉得不担心，就当我多管闲事了。”
姜寒溱敛起笑，语气认真了几分：“依诺，那你自己觉得我给你特殊照顾了吗？”
“你比较关心我的健康。”言依诺仔细回忆后说，“但工作上，没有。”
“那不就结了，你和我都问心无愧。”
姜寒溱认真看着她：“你是这个项目的核心，我对你多一些关注是理所应当的。如果能让你的工作状态更好，那么给你一些不影响原则的便利也无可厚非。
这在职场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你的作品，你的业绩，才是你在职场上立足的资本。”
言依诺见她如此坦诚，反而显得自己想多了。
“我会努力把项目做好的。”
**
连续加班让组里众人都倦意深重，但大家看着项目进度在逐渐加快又觉得打满了鸡血。
这天刚吃完午饭，舒青沅忽然通知：“今天不加班，姜总说晚上请大家吃饭，犒劳一下。”
郁小临雀跃不已：“那能去吃贵的自助吗？”
“姜总说她自掏腰包，所以你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舒青沅强调，“老规矩，你们内部投票，选好地方就赶紧订位。”
以往这种活动言依诺都没什么积极性，能躲则躲。姜寒溱也和舒青沅说过，如果她想回家休息就不要勉强。
言依诺很快就投出了自己那一票，连谢意柠都觉得意外。
面对众人调侃的眼神，言依诺理直气壮：“有好吃的，我干嘛要回家吃外卖？”
这确实是其中一个理由，另一个理由是言依诺自己也不太想承认的。
她好像不像之前那样想避开姜寒溱了，甚至觉得一起吃饭也挺好的。
一到下班时间，大家非常默契关了电脑，一组人分成两辆车直奔饭店。
他们离开公司的时候姜寒溱还在开电话会议，让舒青沅领着大家先去。
结果一直到点完餐，仍然没看到姜寒溱的身影。
言依诺有点不放心，心想她是不是对海城不熟悉，没找到地方？
舒青沅从包间外进来：“我让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大家开吃吧。”
言依诺脸色微变，预感姜寒溱不来了。
果然，舒青沅下一秒就对众人解释：“姜总临时出差，要回米洛。她说让我替她道歉，还说让你们敞开吃。”
言依诺双拳紧握，反复在膝盖上碾压，才勉强稳住瞬间冒起的心火。
原本心里隐隐升腾的期待已经完全变成了怒气：又是和十年前一样！
言依诺越想越生气，姜寒溱为什么总喜欢突然消失？！过去的芥蒂本来开始淡化了，现在却成为叠加印记，让她的气更大。
一晚上她没说几句话，舒青沅以为她是之前高强度加班累了。
“其实你今天不想来也不用勉强，姜总不是那种人。”
言依诺勾了勾唇，不想接这个话题。姜寒溱其实挺完美的，处处都是优点，就是总喜欢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消失，这让她很抓狂。
虽然临时出差是有归期的，但那种突然消失的感觉后劲很大。
姜寒溱这次出差回深城，比最初说的归期晚了两天才回来。
这期间她如常回复工作邮件，该她审批签字的文件基本也没耽搁。
但言依诺对于延迟的那两天，又是另一种心情。
生气，但又会生出点难以自控的想念，和当初姜寒溱刚转学离开后的日子很相似。
姜寒溱重新出现在公司的时候，给大家带了深城特产。她回米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也没人好奇她这几天究竟干嘛了。
言依诺一整天都专注在电脑前，没去凑热闹瓜分特产，最后还是被郁小临勉强塞了一口。
最近难得不用加班，言依诺一下班就关机走人，像是怕晚走几分钟就会遇到谁似的。
当她拎着外卖走到楼下，熟悉的身影让她以为自己眼花。
这次姜寒溱没有站在阴影里，而是光明正大在等她。
“依诺。”
言依诺看清她手里拎着的袋子，不解道：“你这是？”
“我在深城买了点特产，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变了多少，希望你喜欢。”
几乎都是菠萝味的糕点和零食，言依诺热爱菠萝系的所有，就连菠萝啤也爱。
这些东西在网上基本都能买，早已不再是物流匮乏的年代了。但姜寒溱还是亲自买了带回来，心意比东西本身更可贵。
“我不……”言依诺虽然生气，却无法像先前那样干脆拒绝。
她觉得这样有点太伤人，而自己又显得太小气。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姜寒溱主动朝她又走了几步。
“你如果不想要，也没关系。”
言依诺看见她眼底十分隐晦的失落，心口一软，把东西接了过去：
“破费了，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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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特殊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