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玩家，您的投诉理由是什么呢？”规则程序化地发问。
玩家们声音一顿，最后其中一个玩家理直气壮地指向了占宸：“就和这个人族的投诉理由一样。”
“经检测，在场人族玩家数量为一，投诉检索中。检索结果：目前受理的投诉数量为一，人族玩家发起的投诉数量为一，该投诉发起人数为一，占比百分之一点六一二九……请确认。”
“确认。”
“投诉玩家数量为二，占比百分之三点二二五……”
“我也确认。”
“我确认。”
夹杂在玩家们声音中的是规则机械化的报数：
“占比百分之十七点七四一……”
“占比百分之五十三点二二……”
“占比百分之九十八点三八七……”
“占比百分之百。游戏场全面暂停，已向位面守护者发送信息，等待位面守护者确认。”
规则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消失了，聒噪声骤然不见玩家们还有点不适应，面面相觑：“这就成功了？”
“游戏场暂停就暂停，全面暂停的意思该不会是把其他玩家的游戏场也给弄停止了吧。啧，明明是我们的努力，凭什么它们坐享其成。”断臂的老玩家很快就猜到了目前的状况，对于其他玩家不劳而获看上去相当不满。
“那还能怎么办，这大概是规定吧，一个游戏场内全部玩家投诉，那这个游戏场肯定是出问题了。其他的游戏场说白了都是平行空间，本质上所有玩家都在一个设定好的游戏场里，面对着同样的阿塔莉亚，钻着一样的礼物盲盒。”
“为什么规则要去找位面守护者，我们的投诉率都达到百分之百了，不会还要出什么变动吧。”
“应该不会吧……也许找位面守护者是想让它修改不合理之处？”
“但规则用的词是‘确认’，你们知道，规则的用词向来是很严谨的。”
玩家们之间的气氛随着对话逐渐变得低迷，自规则受理投诉的兴奋冷却后，不少玩家又偷偷瞄起了占宸。
占宸：“看我做什么，静观其变吧。投诉不成功，我们有损失什么吗？没有吧，没有你们慌什么。”
占宸近乎是轻蔑地笑了一下，其他玩家却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反而觉得他说的相当有道理。
试试看呗，不成就不成，起码我试过了。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呢？”
“在这里等规则回来？”
“……亏你想得出来！”占宸不满地一把抄起猫头鹰玩家向外走去：“暂停的是游戏场，又不是我们玩家。试试看能不能走出这个玩具房，如果可以，这就是我们探索地图的绝佳机会——阿塔莉亚应当也属于游戏场的一部分，你们懂我意思吧？”
“懂了！阿塔莉亚也跟着游戏场一起被暂停了，这会儿我们就是在她面前散步她也拿我们没办法。”
“还有这等好事！那还等什么，去啊！”
“可是规则不是去找位面守护者了么，万一规则回来游戏场恢复原状，我们不是被阿塔莉亚抓个正着？”
占宸下巴点了点怀里的猫头鹰玩家：“所以我不是把它带上了吗？有了它通过气味锁定位置的能力，我们跟阿塔莉亚兜圈子也不是不可行。
“……那走？”
“走。”
——平行空间内的游戏场。
“怎么回事，突然暂停游戏又是想搞什么幺蛾子，这破规则一天天的折腾我们还不够吗？”
“规则给出的解释是游戏场疑似存在违规现象……你们看出来哪里违规了吗？”
“管它呢，呼，呼，累死了。差点就被阿塔莉亚抓住了，还好规则紧急暂停游戏，当时她的手指都碰到我的肩膀了！结果现在呢，还不是跟个大型雕塑似的，我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也抓不着我。”
“违规现象，是谁违规，有玩家违规还是游戏场出问题了？”
“肯定不是玩家违规，你看现在这个状况就知道了，哪个被规则冻结行动就是哪个违规。”
“阿塔莉亚违规，不会吧。规则怎么会突然想到进行违规检查，我们肯定不是第一批进入游戏场的玩家，这个游戏场用了这么久，规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阿塔莉亚违反规定，扯呢吧。”
“也许是其他游戏场出现了什么未知情况，谁知道呢，盲猜是我占哥搞的鬼。”一个人族玩家坐在阿塔莉亚的肩膀上晃腿，嬉皮笑脸地哈哈哈。
“占哥是什么东西？”
“占哥不是东西——呸，也不能这么说。占哥是跟我一个种族的玩家，在另外的游戏场里。他可牛逼了，大佬一个，分分钟把阿塔莉亚冻在原地也不是不可能。”
再说他还有个外挂。人族玩家想到了上个世界某块违背常理的小石头，垂下眼来把嗓子里要吐出来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什么东西，违规信息待处理，紧急程度三星。嘿，我当位面守护者这么多年，头一次收到规则送来的投诉。让我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发起人占宸？封，这是不是你小情人的名字？”
其实发起人后面跟着的名字有一长串，但位面守护者只注意到了占宸这一个名字，不为别的，在众多千奇百怪的异族名字里，就占宸名字最短最接近位面守护者的认知。
“我看看。”封捕捉到了某个名字后爱答不理的神情便消失了，严肃地走到了位面守护者身旁跟他一起查看规则送上的具体文件。
“投诉理由是位面守护者拉偏架，给游戏场的守关NPC违规提供玩家信息？我哪有！游戏进行中就只有规则在监管全场，我在这里跟你打架与阿塔莉亚一句话也没说过，我违规提供信息，笑话！拒绝！”位面守护者看起来很生气，几乎是跳起脚来，于是他连看也没仔细看就要按下拒绝键。
只要他的手碰到了拒绝的按键，玩家们小打小闹似的一场投诉就算是到此为止了，拒绝的意思就是“经检查无违规现象存在，投诉驳回”。那么玩家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不会得到，白白浪费时间和期待罢了。
然而位面守护者的手抬到一半，就再也前进不得，尴尬地僵在半空中纹丝不动，因为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把控住了位面守护者的手腕。
“干什么干什么，封你不会是想徇私舞弊吧，就因为这个投诉是你小情人发起的，你就要我昧着良心认下这个罪名？虽然认下了也没什么损失吧，但有人冤枉我我难道还得捏着鼻子承认，这就太过分了啊封！你不能仗着我们四舍五入是同一个种族你就对我提起无理的要求，我不担那平白的罪名！”位面守护者尝试着把手抽回去，几次失败几次挣扎，他是真的不愿意被人白白冤枉，那滋味他从小到大受的够够的了，自他成为位面守护者后他发誓不再受这委屈。
但是……
“你觉得你冤枉？”
“我不冤枉吗！”
“阿塔莉亚是所有游戏场中唯一一个具备自我意识与控场权限的守关者，是也不是。”不同于位面守护者的激动焦躁，封语调平淡地叙述着事实。
“别的游戏场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好像是没有听过类似阿塔莉亚的存在？那应该是吧。”
“这意味着什么，你又是否清楚。”
“意味着阿塔莉亚更自由一点，可以自己挑挑小衣服，不干活的时候化个美美的妆，不用整天像个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固定路线行动？”位面守护者努力猜测。
“……那些曾经落到你手上的玩家，真是不幸啊。”封声线冷淡下沉，似乎在为那些白白死去的玩家发出叹息，眼里却没有多少怜悯：“其他游戏场的守关者是设定好的程序，大环境就算会变化也只是根据该世界当时的背景发生自动微调，本质上却是不变的。游戏场重启后它们还是会走上一次走过的路，说一些被设定好的话，它们没有上一次游戏的记忆，不会积累抓捕玩家的经验，意识不到自己生活在一个被创造出来的游戏里。它们不是游戏场的半个主人，身在其中却不拥有掌控权。”
“那不是很可悲吗？”位面守护者抓抓自己的头发：“就是因为这样，其他游戏场的守关者显得死板又僵硬，少数几个鲜活一些的，也是在现实之中有原型，可实际上还是一样被设定好的程序。所以我想啊，与其仿照原型弄出来一个不伦不类的赝品，直接挑选一个有自主意识的生命进入其中不是更方便、更具备趣味性吗？既然她有生命，我当然不能随便剥夺她的记忆，这样不道德，对于阿塔莉亚而言更是一种悲哀。我只是想让人家小姑娘在没有玩家到来时能拥有自己的生活，这样也有错？”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封望向位面守护者的目光变得严厉了一些：“你是位面守护者，理应公正执法，至少在表面上你不能偏向于任何一方。你心疼阿塔莉亚，就是在对玩家挥动屠刀。阿塔莉亚不但不死板甚至拥有相当高的智力，她在千百场游戏里不断吸取失败的经验教训，巧妙地利用规则，在一次次的思考中愈发强大。她甚至拥有游戏场一半的掌控权限，这就是她的第三只眼睛，她可以钻规则的空子获取玩家的基本信息，而这些，都是你给她的东西。”
封的手指关节在桌面上轻轻一扣：“主场优势，经验积累，违规获取信息，违规加大难度，你让玩家怎么跟阿塔莉亚抗衡。不是我为了占宸徇私，只是你想过没有，在过去的几万几千年里，规则收到过多少玩家的投诉，抱怨游戏不公的也不是没有，规则却无一例外地把投诉压了下来，从来没报到位面守护者那里过。为什么，这一次它却这样做了。”
位面守护者哑然。
良久，他喃喃开口：“我明白了，觉得游戏不合理的其实不是玩家，是规则本身，它只是在借着玩家的手对我发出警告。它是不是注意到阿塔莉亚的异常很久了？只是因为没有立场并不好开口，好不容易有玩家投诉，正好合了它的意，所以它大张旗鼓暂停了所有平行游戏场，还要求我对违规情况进行确认……它在提醒我，是不是？”
封低垂着眉眼并没给予肯定的答复，位面守护者却自己想通了：“对，应该就是这样。拥有智能的守关者太过破坏游戏平衡了，一直以来我的游戏场通关率都是最低的那几个，难怪会引起规则的注意。让我来想想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游戏进行时让阿塔莉亚暂时失忆怎么样？总不能把她赶出游戏场吧，那姑娘可没地方去。况且不让她当守关者的话连游戏场地都得重新挑选……唔，说起来我也好久没仔细看看游戏场了，让我想想办法。”
位面守护者自说自话，嘴里嘟嘟囔囔地就走远了，封没有理会他，因为就在刚才，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占宸竟然把上个世界他暂时附身过的那块小石头带在了身边。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可多了去了。
那石头真的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封在训练场旁边随便捡的，既没有观赏价值，也没有收藏价值，品种毫不出奇，被封选中的唯一理由就是这块石头没什么棱角，不扎手……
可就是这么一块石头，被占宸跨越世界带在了身边，和镜面世界位面守护者给予的奖励、生物机械文明世界的冷冻武器等重要装备放在了一起。
封的眼里满满都是笑意。
不管占宸把小石头带在身边的理由究竟是自己在他心上留下了几分痕迹，还是占宸察觉到了异常准备留着证据找他算账，他都很开心。
终于，终于他有一天也看见他了，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舞台剧里唯一的主角独自起舞近三十年，终于迎来了自己搭档的回应。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到占宸身边去看着他了。
下更5.2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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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