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抚临天下,四海升平,赖社稷之灵,亦仗肱股之臣。今有平虏上将军丁年,忠勇可嘉,谋略超群。自领军以来,屡立奇功,于边陲之地,大破敌寇,扬我国威,保境安民,实乃国之干城。
原相有女,温恭懋著,知书达理,名闻遐迩,遍传都下。
朕念将军为国立功,当有善配,原相之女德才出众,正宜与将军缔结良缘。此乃天作之合,亦为朝野美谈。
着二人择良辰吉日,完婚成礼。望婚后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为天下楷模。朕心甚慰,特颁此诏,以昭恩宠。 钦此”
宣旨太监那尖细的嗓音在丞相府正厅回荡,原家众人先是一愣,旋即面上挂出喜色,忙不迭地跪地谢恩。
原褚摆手示意管家递上一袋金叶子,宣旨太监接过,掂了掂份量,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相爷折煞老奴了”,嘴上这么说,手上一刻不停的往怀里塞。
“赐婚来的好生突然,依你看,这陛下的圣心有何深意?”
宣旨太监满脸堆笑,凑近原褚压低声音道:“相爷,陛下此番赐婚,明面上是恩赏丁将军,可背后的意思,您心里怕是也有数。他手握重兵,又刚立了大功,陛下这是想把您家与将军府绑一块儿,好叫他更尽心效力,也方便制衡呐。不过,这事儿嘛,也有缓。”
都是人精,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透。
待宣旨太监一走,原家人聚在一处细究起丁年的现状,这喜悦瞬间化作了满脸嫌弃。
飞鸟终须林中落,大将难免阵前伤。
丁年早年也曾鲜花着锦过,跟随父兄纵横沙场,凭借赫赫战功获封战神,也曾单枪匹马冲入敌阵,取敌将首级,威名远扬,令敌军闻风丧胆。
但后来,满门忠烈唯余丁年一人。
近年来,边疆局势渐趋平稳,朝堂之上,波谲云诡,丁年不懂讨好权臣,被暗中排挤,手中权势渐被架空,如今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将军。
人被排外在边境,势力也被排外在边境。
反观原家,身为名门望族,在朝堂人脉广泛,子弟非富即贵。
原家主母坐在雕花椅上,眉头紧皱,满脸不悦道:“我家女儿金尊玉贵,怎能下嫁这种家世单薄没有前途的人?”一时间,原家大厅内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苦思如何推脱这门亲事。
就在原家乱作一团时,管家突然想到一个人,“相爷,您可还记得六小姐?”
原相共有四子一女,嫡女行五,这六小姐?
哦,是了,这六小姐的母亲本是商女,士农工商,在等级森严的世道里,地位卑微,即便嫁入原家,也从未得到正室尊重。
六小姐作为庶女,自幼便被原家丢到外祖家抚养,在原家人眼中,她就像不存在一样。
如今,原家人却心怀算计,想着或许能让六小姐代替自家小姐,嫁给众人眼中表面光鲜内里落魄的丁年。
原褚捋了下胡须,沉吟片刻,“遣人去扬州,迎六小姐回府。”
边境的营帐内,气氛凝重压抑。丁年紧盯着军事推演盘,眉头紧锁,手中的令旗在沙盘上方悬而未落 。
这时,营帐门帘唰地被撩开,副将陈怿匆匆进来,快步走到丁年身侧,先是深吸一口气,低声却难掩急切的说道:“将军,刚接到飞鸽传书,朝廷赐婚的圣旨已经快马加鞭在来的路上了,不日便到!您看?”
丁年皱了皱眉,“赐婚?荒唐!眼下战事胶着,边境未安,哪有心思顾及儿女私情……皇上此举,究竟是何用意?有些难以参透。”
“不如请军师过来商议对策?”
“夜深了,这种小事暂时不用去叨扰军师,有什么事等这场仗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将军莫要犯难,不过是赐婚,届时您大可以借军情紧急,向朝廷递折子请旨暂缓婚期。”
“说正题,明晚的奇袭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准备妥当了,按照您的吩咐,挑的都是新面孔,有头脑有冲劲,不过将军,咱们内部,真的出叛徒了么?我怕这些新人里头要是混进奸细,反倒坏事,得提前做些防范。”
丁年将手中的令旗插在沙盘上,“无妨,我心里有数,既然启用新人,自然考虑过这些风险,这段日子你冷眼瞧着,有没有发现好苗子?”
“有个叫虞岁的还不错,年纪轻轻的,胆识却过人,面对突发状况一点不慌,处理起事儿来沉稳又果断,假以时日,必能独当一面,说起来,他来了也没多久,已经是个什长了。”
丁年挑了下眉,“嚯,倒是少见你夸人。”
陈怿笑的憨厚,“确实是这小子挺出彩的,是个好苗子,要不,我这就把他带来让您看看?不瞒您说,我瞧着,他都有几分您年少时的样子……他吧……”
丁年捏了捏眉心,这个副将吧,哪都好,就是嘴碎,话匣子要是打开,三天三夜都说不累……当下打断他,“成,你把人领来吧,关于明晚的部署,正好交代他几句。”
营帐内,牛油蜡烛发散着昏黄的光,丁年负手站在沙盘前,神情专注,帐帘一挑,陈怿带着虞岁踏入帐中。
丁年侧身望去,不动声色的打量虞岁:折旧的行军帽下几缕乌发肆意垂落在透着几分英气的脸颊旁,白皙的皮肤被塞外的冷风刮得微微泛红,恰似初绽的石榴花,添了几分别样的生动。
烛光摇曳不定,昏黄的光影在虞岁脸上跳跃,映照出她柔和又不失坚毅的轮廓,雌雄莫辨。
两弯长眉仿若春日远山,入鬓的弧度恰到好处;眉下双眸潋滟,水波盈盈间,无畏与果敢尽显,恰似寒夜中的熠熠星辰,夺目而摄人心魄。
一瞬间,在这被铁血与肃杀浸透的军营里,虞岁的面容就像一朵绽放在荒芜战场的娇花,既格格不入,又无比惊艳,轻而易举地刻进丁年的心底,成了一道怎么也抹不去的印记 。
没来由的,脑海中就闪过了一句诗,不十分应景,但意境上却有共同之处:浣花溪上见卿卿,脸波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蜒 。
虞岁大步上前,利落地行了个军礼,劲装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身形,声音清脆,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虽刻意粗哑,却难掩悦耳:“什长虞岁,见过将军!”
借着明明暗暗的烛火,虞岁抬眸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丁年,视线忍不住被牢牢攫住:他面容隽逸冷峻,仿若从水墨丹青中走来,长眉斜飞入鬓,恰似一抹远山含黛,双眸宛如幽潭,深邃而明亮,似乎藏着万千星辰,薄唇微微勾起的弧度,带着三分不羁、七分风流,有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气度。
如雪中苍松,风中劲竹。营垒见,寒星照甲胄,阶前此位雄才,韵自优。剑眉凝浩气,风采眼中留。
丁年神色平静,沉声道:“起来吧”,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陈副将说,你这什长当得很是出彩,面对突发状况临危不乱,不过,战场上瞬息万变,莫要满足于此,如果你真是可塑之才,就证明给我看,以后有什么想法,都尽管说来。”
虞岁站直身子,直视丁年,“承蒙将军抬爱,末将日夜苦思,反复筹谋,倒也想出两条克敌之策,望将军不嫌浅陋。”
丁年微微颔首,“展开说说。”
虞岁上前一步指着沙盘说道:“将军,敌军主力踞守的关隘地势险要,正面强攻损耗巨大且胜算渺茫。但我观察到关隘后方有条隐秘山谷,平日少有人迹,我方可挑选精锐,趁夜从小路迂回”,她拿起一支令旗插在山谷位置,又拿起几支代表兵力的旗子,“安排小股先锋,伪装成流民,携带烟火信号,在关隘正面制造骚乱,吸引敌军主力。主力部队则从山谷快速穿插,绕道关隘背后。一旦先锋得手,放出信号,主力即刻突袭敌军后方营帐。敌军腹背受敌,必然阵脚大乱,我们便能一举拿下关隘 。”
“说下去。”
虞岁一时猜不透他的意思,定了定,接着说:“敌军有一队主力依湖扎营,戒备森严,正面强攻难有胜算。但这湖泊连通一条隐蔽水道,我军可寻数十水性精熟的勇士,乘特制的羊皮筏,于深夜沿水道潜入”,她又将几枚棋子置于敌军营地后方,加重语气:“同时,派出一支疑兵,在营地正面擂鼓呐喊、举火佯攻,吸引敌军主力。待敌军被吸引,潜入的勇士便可从后方突袭,点燃囤积粮草,断其补给。粮草一乱,敌军必然军心不稳,此时我军主力趁乱强攻,或可大破敌军。”
丁年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如此,那明晚你便在湖边等我信号,突袭敌方粮仓。”
虞岁有些惊讶于他如此轻易就采纳了她的策略,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是,末将领命!”
“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今天说的这些,不要外传。”
“将军放心,末将定会守口如瓶”,虞岁说完,转身走出营帐。
陈怿很是疑惑的问:“将军就这样采用了他的谋划?不用跟军师重新商议么?”
“不必,虞岁想的,恰好跟我们日前定好的不谋而合,倒是没看出来,心思挺缜密的,用兵也老道。”
“这可神了,不过将军,我说的没错吧?他确实是个好苗子。”
“嗯”,丁年应了一声,又想起另一件事,喉咙有些发紧,“他,倒生了一副好皮相……年纪不大,家里人也舍得让他来这苦寒之地被风沙磨砺?”
副将咧着嘴,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将军您是没瞧见他刚进军营那意气风发的模样,确实生的是少见的标致,比女子都不遑多让,好多将领看到他都忍不住春心萌动呢,哈哈。听他自己讲,家中长辈都是本分老实人,虽然心疼孩子吃苦,可也盼着他能在这里闯出点名堂。这孩子也是个有担当的,来军队里挣个前程,好帮衬家里。”
丁年若有所思,“有志气,这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苦,能主动来的,都有些能耐,往后多留意着,要是真有本事,可别埋没了,给他多些机会历练。”
“这小子确实是个好坯子,我已经和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打过招呼,让他们多带带虞岁,有这几位言传身教,他进步肯定快!”
丁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嗯,你看着安排吧,不过,让他离赵季平远一点就行,非必要军务不要有接触。”
陈怿挠了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赵季平?他除了喜欢男人之外也没别的……哦,您是担心他们接触过多之后对虞岁的考核有失公允吧?那不能,他不是那种人。”
丁年有些无语,“赵季平的能力和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好,将军放心,那没什么事我就去巡营了。”
“天冷了,兄弟们的行军帽怕是都折旧了,你拿了我的手信,明天去军需处领些新的给帽子旧了的兄弟发下去”,丁年说着,递给他一张信笺。
陈怿接过印信,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上一批才发了没多久,能有几个折旧的……”
翌日,浓稠如墨的夜幕悄然降临,好似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将天地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虞岁带着小队里的几名精锐,蹲在湖边,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在黯淡的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
岸边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细微的簌簌声,虞岁蜷缩在一处土坎后,呼出的热气瞬间化作淡淡白雾,转瞬便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虞岁搓了搓有些冻僵的双手,又哈了几口热气,凝视着远方,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远处敌军营地的方向,那里灯火闪烁,却透着无尽的危险。
他在等,等撕开黑暗的信号,一旦信号出现,他便会带领小队迎着刺骨的寒风,去烧毁敌军命脉般的粮仓,让己方军队在战场上掌握主动。
“岁哥,你冷不冷?把我的衣服给你?”,身后的小兵轻声细语的问,脸颊爬上一抹可疑地红晕,不知是冻的还是什么。
“我说小九,你别总把咱岁哥当女人照顾成不?”,另一个小兵笑着打趣。
虞岁虎着脸低喝:“嘘,都别犯浑啊,误了事老子要你们好看!”,说完抽出腰间短刃抵在小九胳膊上,“我谢谢你,但你千万别来这一套,冻出个风寒来影响小队训练,老实点!”
就在虞岁几乎要被彻骨寒意冻透的时候,一阵尖锐的秃鹫声骤然划破夜空,极有规律和节奏,在寂静的湖面上传得极远。
虞岁的心突突的跳起来,又有些难掩的兴奋,他猛地站起身,“兄弟们,上!”,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敌军营地奔去。
几人猫着腰,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快速接近粮仓。
虞岁率先抵达,一挥手,队员们迅速散开,两人一组,配合默契。
一人手持火把,另一人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防止敌军巡逻队发现。
虞岁将火把凑近粮仓的木门,狂放的火舌瞬间舔舐上去,干燥的木板滋滋作响,眨眼间便被点燃。
火势迅速蔓延,很快便将整个粮仓包裹其中,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在黑夜里格外醒目。
“不好,粮仓起火了!”敌军营地中传来慌乱的呼喊声。
巡逻的士兵们提着灯笼,朝着粮仓狂奔而来。虞岁见状,大喊:“撤!”,队员们迅速撤离,隐没在黑暗之中。
身后,熊熊燃烧的粮仓仿若一头愤怒的火兽,肆意喷吐着灼热烈焰,将半边夜幕染成了惊心动魄的红。
冲天火光与滚滚浓烟交织翻涌,以一种极为震撼的姿态,昭显着这场突袭大获全胜 。
营地门口,虞岁语气温和的对身后的士兵安抚:“今晚辛苦了,你们回去休整,我去找陈副将复命。”
“好嘞岁哥!”,几人七嘴八舌的答应着往回走。
不远处,虞岁看到陈怿一脸严肃的整兵,刚刚突袭成功的喜悦蓦地被冲散,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陈副将,这是怎么了?”
“按我说的去做”,陈怿挥手遣散士兵,转身对虞岁说:“将军带了一小队人马从山谷绕进敌方关隘,至今没有消息。”
“什么?那您只派这么点兵怕是不够。”
陈怿不好细说个中缘由,“动静太大也不行,眼下内忧外患的,将军临行前已经想到这种境况了,事先已经安排好了。”
虞岁想了一下觉得事有蹊跷,丁年不是不稳重的人,更不可能贪功冒进,既然轨迹是意料之外,那就是有人用了心的手笔……
不过,万一有丁年没预料到的境况呢?万一有丁年推演失误的细节呢?万一有丁年驾驭不住的人心呢?
万一,出现个万一呢?
虞岁当下一脸郑重的抱拳躬身行了个军礼,“陈副将,末将请战!”
“这……人员调度都排好了,你经验不足,不适合。”
“末将自知资质尚浅,但是这附近的地形都烂熟于心,也许我能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丁将军”,虞岁说着,抬头打量一眼陈怿,见他神色似有松动,再接再厉的游说,“若是末将不幸被俘,必不会贪生怕死,定会以血祭旗!这是末将的什长印信,您收好,待末将与丁将军归来之时再向您讨要!末将以项上人头和手中印信立誓,必不辱命!请您准允!”
陈怿盯着虞岁手中的印信默了默,半晌,一把接过来,抬手重重拍了拍虞岁的肩膀,“好小子!果然没有看错你!不过情况特殊,你只能单枪匹马的去!还有,如果将军在你之前回来,我会放一支竹烟花为号。事不宜迟,你且去吧!”
“是!”,虞岁恭敬的抱拳,翻身上马,他要去接他们将军回家!
战马一路疾驰,虞岁满脑子都是初见丁年的样子,那年他打马游街,香花落满肩头,灼灼光华,道尽风流。
此后经年,哪怕世人口诛笔伐,言尽丁年家道中落,如同丧家之犬,但他在虞岁心中,一直是少年英雄,足够奉为圭臬。
虞岁没有办法形容在关隘夹道乱石之下找到满身血污的丁年时的感觉,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眼睛有些发干,心脏被挤压的闷闷的,他利落的下马,却有些连滚带爬似的跑到丁年面前……
“将军!将军!丁年!丁年!醒一醒!”,虞岁呼唤着他,手上不停,拨开压在他身上的碎石。
尖锐的石头划破指尖,鲜血渗出,一片温热湿润,虞岁却浑然不觉,直到丁年轻咳一声,虞岁才渐渐找回理智……
丁年眼前一片模糊,只隐约可见一个朦胧的轮廓,恍若光影有了具象化……神智有一瞬间的清明,原来是,他啊,还好是,他啊,是,虞岁啊。
“将军,若是听到我说话,动一动手指回应我。”
丁年缓慢的,重重的动了下手指。
“好,保存体力吧,末将带您回营!”
丁年听闻,干裂的唇边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对虞岁的回应,那笑容稍纵即逝,被疲惫与伤痛迅速掩盖。
见状,虞岁眼眶一热,强忍着情绪,双手探到丁年身下,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将他拖起。
一步一步,脚步踉跄,沉重而缓慢、却一刻也不敢停歇的咬牙坚持着把丁年推上战马。
两人同乘一骑,丁年轻轻靠在虞岁身后,无力地虚虚环抱住他的腰身,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暖意和萦绕在鼻端似有似无的清香气息,安心的闭上眼睛。
虞岁轻夹马腹,缰绳一紧,战马嘶鸣一声,驮着二人朝着营地疾驰而去。
碎银般的月光洒下清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马蹄声声将二人的影子和心跳的节拍踏乱,揉杂进一处。
陈怿站在军营门口翘首以盼的等着,在看到虞岁和丁年的身影出现时,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接应……
“陈副将,幸不辱命!”,虞岁站定在陈怿面前,神色虽有些狼狈,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喜悦。
“快!把将军抬回大帐!”,陈怿招呼着身后的亲卫,转身郑重的将印信递给虞岁,“收好!这是你的勋章!”
虞岁接过,妥善收好,想了想,有些担忧的问:“将军他?”
“洛先生会尽心医治,将军从不打无把握的仗,放心。”
“既然如此,末将便祝将军早日康复!”
“这话啊,你等他醒了到他跟前亲去说给他听!”
虞岁犹豫了一下,“我……末将……可以么?”
“哈哈,你小子,怎么跟个大姑娘一样?当然可以!好了,今日你怕是也筋疲力尽了,去歇息吧!”
念君忧君病痛难舒,整日守望牵挂悠长。
三日后,丁年靠在帐中软塌上,听着陈怿汇报这几日对内奸的清肃和队伍的修编整合,思绪不自觉的飘远……
人啊,果然是闲下来了,就有时间捋顺之前被忽视的心绪和情愫。
陈怿拿着军报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一抬眼就看到丁年兀自出神,以为他没在听,忍不住问:“将军?您觉得呢?”
丁年的手指扣了扣靠背,“很有见地,就照此开展,有变数及时调整策略,执行时多留意细节,尤其是新兵的磨合。”
“将军您,有心事?”
丁年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虞岁这几日怎么样?”
“他啊,他能怎么样,挺好的,训练很是刻苦,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的,劲头十足,还带动了身边不少新兵。前儿个负重跑,他冲在最前头,把那些个老兵都甩在了身后,大家都对他竖大拇指呢。”
丁年微微点头,看似不经意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可目光却有些放空,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顿了顿,又开口问道:“那他这几日可有提起过什么?或是……有没有特别的举动?”
陈怿见丁年这副一句话八百个小动作的模样,心中已然猜出了几分,却故意卖着关子,挠了挠头道:“特别的举动?这倒没太注意,就是训练结束后,他常一个人坐在营地边上,望着营帐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有一次我路过,听他小声嘀咕着什么‘明天会好么?’估计是还想着提升自己的本事呢。将军,您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虞岁了?”
“他……有意中人么?”
“诶哟我的将军啊,您真是体恤下属,关怀备至,但这是私事,没打听过,不过平时倒也没见他跟谁走的太近。”
“那……有人中意他么?”
“嗐,那可太多了,别的不说,就说他队伍里那几个小子,我瞧着看他的眼神就不大对劲。”
“那……你呢?你对他……怎么看?”
“什,什么?将军您莫不是忘了,我媳妇还眼巴巴的等我回家呢?!我能怎么看虞岁,我用眼睛看呗。”
“哦,也是,我大概是病了,你请洛先生再给我切切脉。”
陈怿听了这话,瞬间来劲了,抄了把小板凳坐到丁年近前,“大哥,这里没外人,您给兄弟说说,您是怎么个病法?”
丁年斜眼看了一下他求知欲旺盛的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可能……大概……也许……”
“嗯?怎么说?”
“就是……总忍不住想他……”
“谁?虞岁么?嗐,我当是什么呢,正常,您看哈,他生的耀眼,还足够出色,又救了您,您有感而发惦记他,这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么?”
“是,搁谁谁都得惦记,对了,虞岁还说等您好了想来看看您。”
“看我?正好今日没什么大事,就今日吧。”
“那行,我这就去叫他。”
大帐内只有丁年一个人的时候,他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低头仔细抚平衣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目光在帐内游移不定 ,偶尔望向帐口,眼中闪过期待与紧张交织的复杂情绪。
“你进去吧,我还得去操练一下底下的兵。”
“好,辛苦陈副将。”
听到帐外虞岁的声音,丁年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可心跳依旧不受控制地加快。
虞岁撩开帐帘走进,一步步走近,心下暗叹,原来真的有人,越靠近越忍不住悸动。
“末将虞岁,见过将军。”
见过,我的将军啊。
“不必如此多礼”,丁年虚虚抬手,虞岁就势站到一旁。
帐内莫名安静下来,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可这份静谧里,却涌动着丝丝缕缕的温情,丝毫没有尴尬之感 ,好似一切尽在不言中。
良久,丁年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陈怿说,你想看我,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虞岁的目光遥遥看了他一眼,“嗯,想看,看了。”
丁年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堪堪到了嘴边又咽回喉咙里,鬼使神差的,他问了一句话:“你……可有心仪之人?”
虞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有”,声音虽轻,却似一记重锤,敲在丁年的心尖上。
“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丁年有些艰涩的接话。
虞岁愣了下,女子?哦,对,应该是女子,随即笑开了,让她来想想,什么样的女子呢?
“跟您很像。”
“我?”
“很美好,很惑人。”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面对面同你说出这句话,却是以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境遇。
短暂的沉默之后,丁年清越的声音回荡在营帐中,“原来如此……美好的人,你可要好好珍惜,日后有机会,也让本将军见上一见。”
“好。”
“我也乏了,你且去吧。”
丁年看着虞岁的身影消失在帐门口,揉了揉眉心,原来如此,我来晚了。
在乎一个人的时候,越是不断提醒自己要克制,越是无法清醒。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不看向他,控制不住,真的。
几日后,丁年刚结束一场军事会议,疲惫地走向自己的营帐,不经意间,他瞥见不远处的虞岁正与士兵们一同操练。
阳光洒在虞岁身上,让丁年想到之前虞岁说过的形容词,美好,惑人……他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告诫自己要克制,可眼睛却像被黏住一般。
每一次看到虞岁,每一次同样的场景,每一次,他再怎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调整着呼吸,试图用理智压抑内心翻涌的情感,好像也,无济于事。
虞岁似有所感,突然转头朝丁年的方向看来。四目相对,丁年的心猛地一颤,慌乱地想要躲避,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隐在宽大袍袖里的手紧了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短暂的对视里,丁年仿佛看清了自己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渴望,可现实又像一道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他别过头,加快脚步走进营帐,靠在椅背上,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即便是深知这份感情只能深埋心底,可每一次与虞岁的相遇,都像是一场折磨,让他在痛苦与甜蜜的边缘不断挣扎,越陷越深,清醒着沉沦,无法自拔。
又几日,练兵场上黄沙漫天,士兵们的呼喊声震得人耳鼓生疼。
丁年站在高台上,本该专注于校阅演练,可目光却还是不受控地飘向虞岁,他手中长枪挥舞得虎虎生风,引得周围士兵阵阵叫好。
丁年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掌心,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心里不断念叨着:“你是一军统帅,怎能如此失态?”,可那双眼,却像被施了咒,刚移开片刻,又不由自主地回到虞岁身上。
偏巧这时,虞岁完成操练,抬头望向高台,与丁年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丁年如遭电击,浑身一僵,想要迅速别过头,却又慢了半拍。他只能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虞岁似笑非笑,微微欠身行礼。这一来一回,不过短短一瞬,丁年却觉得像过了一纪那般漫长。
待虞岁转身,丁年才松了口气,他理不清这份情愫是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加深,什么时候走向变得无法扭转……
但他知道一旦暴露,于己于人都将是一场灾难,可这满心的情愫,却如春日野草,疯狂生长,让他在克制与沉沦间痛苦徘徊 。
最近军营里新来了一批年轻士兵,活泼好动,总是围在虞岁身边请教问题。丁年远远瞧见,虞岁笑着给他们讲解战术动作,时不时开个玩笑,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丁年的脚步顿住,目光牢牢锁住虞岁,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心中涌起一丝酸楚,他告诉自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可眼睛却怎么也挪不开。
转身想走,可双腿却像灌了铅,想走也迈不开步子。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虞岁被士兵们簇拥着,笑得分外灿烂,那笑容刺痛了丁年的眼。
他加快脚步,回到营帐,脱力般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手指有些烦躁地敲击着桌面。
丁年不明白,为何看到虞岁与他人亲近,自己竟如此难受。
这份在意愈发浓烈,让他满心都是说不出的苦涩与无奈 ,但有个念头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陈怿掀开帐帘进来,就看到丁年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您这是怎么了?敌军又有新动向了?”
丁年回过神来,“无事,不必多虑。”
陈怿就更迷惑了,“那您最近都神思恍惚的是怎么回事?不止洛先生私下里问过我,连军师都跟我旁敲侧击过。”
丁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最近,确定了一件事,让我从慌张害怕到坚定的事。”
“什么事啊?现在没外人,跟兄弟说说”,陈怿说着,又拉了把小板凳坐下。
“我,在乎虞岁。”
“什么?!”,陈怿惊的一个趔趄,板凳差点翻了。
“我,心悦虞岁”,丁年说的比上一遍坚定。
“大哥,我听清了,我惊诧的是您这个念头!您糊涂啊!”
“你就当我是失了智吧。”
“可他是男子啊!丁家满门就剩您自己了,传宗接代的事您都不考虑了?别说兄弟没提醒你,这可算得上不孝了。”
“你能想到的我都想过了,我很清醒,况且,我上次问过虞岁,他有心仪的人,我断不会去打扰他,这是我自己的事。”
“您向来谨慎,不过我倒也好奇一件事,如果他没有意中人,您准备如何?”
“有句诗你大概没听过,但是挺应景。”
“哪句?您说了我不就听过了么?”
“巧取豪夺俱不敢,聘以厚礼强委禽。”
正说着,帐外传来士兵通报的声音,“将军,朝廷来人了。”
陈怿站起来,“朝廷?算算日子,应该是赐婚的圣旨。”
丁年皱了皱眉,“去摆香案吧。”
“那您?”
“就说我旧伤复发,昏迷不醒,不能起身,你是副将,带人去接旨也是一样的。”
“这……能行么?”
“无妨,不过是赐婚,又不是成婚。”
等陈怿带着人恭谨的接完旨,打点好宣旨太监,已经是日薄西山。
“虞岁,你在这做什么?是要找将军么?”
虞岁被打断思绪,勉强扯了下嘴角,“家中有事,想申请返乡。”
陈怿有些头疼,“按理说呢,将军确实特设了征用期,你这个级别的征用期也短,到期后可自行离去,但是你这么个好苗子现在离开太可惜了,或者,可以给你准假,你处理好了再回来。”
虞岁轻轻摇头,“一来确实有事,二来,也该离开了。”
“可是有什么难处?”
“没有,多谢陈副将关心。”
“那行,去找将军签放令文吧。”
“陈副将,您能代我去签么?按规矩,也该是向您申请,不能越级。”
“我现在抛开身份问你问题,你跟将军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是还想见他么?”
“将军他,似乎不太想见我。”
“不想见你?!怎么可能!他……”,陈怿说到一半,想到丁年那个性子,硬生生顿住了,往回找补,“他就是心伤勾旧伤,身体抱恙而已。”
“如此,就更不该用这些琐事让将军烦心了,陈副将如果没什么吩咐,末将就去收拾行李了。”
“昂,没什么事了,去吧。”
虞岁行过礼之后转身离开,收拾好行装之后,提着灯走到营地周围的河岸边,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封信,是舅舅亲笔:岁岁安,展信欢。上京来人,居心叵测,盼速归,切切。
看完,就着灯笼里的烛火烧了信。
也罢,丁年的赐婚圣旨都下来了,就到这吧。
停到这,还有念想。
主帐,丁年听了陈怿的汇报,激起一阵咳声,“你是说,虞岁要离开?再不回来了么?”
“听话茬,是这个意思……欸?您这是要干嘛?”
“去找她,有些话想问,还有些话,想说。”
虞岁在距离营地不远处见到了丁年,他身后是营地火把重重,眼中是潋滟水雾朦朦。
星子映入眸,不外如是。
“虞岁,要一起走走么?”
“好。”
“我来,为你提灯。”
虞岁应声,“好”,将手中的灯笼递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下她的手指。
“听说,你要离开军营。”
“嗯。”
“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
“成家立业吧。”
“你年纪不大,想法倒是老成。”
“老成么?丁将军都要娶妻了,我自然也要考虑嫁人的。”
“你说的有理,你……”,丁年停下脚步,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你说什么?嫁人?你是?女子?”
虞岁笑的狡黠,“将军会为我保密么?”
丁年下意识的点点头,“会,但你是女子?你竟然是女子?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一出生的事吧。”
这是什么上天入地的心情,还来不及惊讶惊喜于她不是男子,又得知她会嫁人的消息。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大抵如此,怎一个错愕了得?
丁年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准备好了的心情当下也是用不上了。
“是会嫁给你上次说过的意中人么?”
虞岁苦笑,“哪里就能得偿所愿。不过,如果不是他,是谁都一样。”
“怎么会?余生情梦怎么会跟谁共赴都一样?”
“那将军您呢?圣旨赐婚的姑娘可是您想共度余生之人?”
“诺不轻许,我甚至不曾见过她”,丁年想说,眼前人才是意中人,但这话此情此景之下说了,未免显得轻浮。
“以后再见将军恐怕遥遥无期,在此便祝将军,前程似锦。”
遥遥无期么?想到这个可能,丁年解下腰间玉佩,递给虞岁,“你救过我,若你嫁得意中人,这个就是我的贺礼;若你所嫁非所愿,便遣人将这玉佩送回,我定会为你解围。”
虞岁接下玉佩,“解围?怎么解?虽千万人中您独往矣?”
“期待我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么?”
“将军真会说笑。”
“不早了,回吧,我不喜欢离别,明日就不送你了,你若有空,可以给我写信。”
“好,那就提前说一句后会有期。”
虞岁一句后会有期,丁年自此后都在期待重逢之期。
上京原相府,书房,虞岁看着眼前衣冠楚楚的原褚,嘴角泛起冷笑,也不说话,只淡漠的看着他。
“岁岁,一别数年,你都长这么大了,听你舅舅说……”
虞岁出声打断他,“相爷有话不妨直说。”
“你也大了,为父着意为你寻了一门亲事。”
“着意?府中可都传遍了,说五小姐不愿嫁一条丧家之犬,这才想到了我。”
“放肆!你这是在顶撞你的生身父亲?”
“省省吧,你那套上位者的威压就不必用在我身上了,直接点,按照约定先把我娘的牌位移进家祠正殿,再完成答应舅舅的事,我随时可嫁。”
“不愧是我的女儿,行事倒有原家之风,为父言出必行,你便安心待嫁吧。丁年虽说势微,不过成婚后,你随他去边境,也是有享不尽的富贵的。”
“丁年?上将军丁年?我嫁的人是他?”
“唉,说到底,也是委屈你了,出嫁当日他也不会回来接你,这桩赐婚,除了圣上,无人意满。”
虞岁的一颗心,仿佛烈油烹过,灼日晒过,如今,终于落定,是他啊,那便不是无人意满了,至少,她是满意的,满意至极。
见虞岁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想多做停留,原相终是忍不住开口,“岁岁,这些年,你还在怪为父么?”
虞岁脚步停住,偏过头,语气冷硬又嘲弄,“原罪,这是你给我取的名字,是写族谱的先生听岔了才写作原岁,你当我是不知内情么?我是养在外祖膝下的,从出生至今,你我第二次见面,这个时候就不要演绎父女情深了,这次事了了,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生而不养,令人作呕,虞岁懒得再多说,将原相的长叹隔绝在身后。
边境主帐,陈怿拿着信进来的时候,丁年刚刚绘制完布防图,接过信拆开,看到是他送给虞岁的玉佩时,有些呆愣。
“这不是将军您的玉佩么?”
“嗯,也是我给虞岁的愿望。”
“这么久过去了,您对他的心思还没歇么?”
“是啊,不减反增。”
“这信上就一个字,什么意思?”
一个盼字,丁年觉得,自己又要失智了,“意思就是,我要去抢亲。”
“抢亲?按照圣旨上的婚期,您倒是成亲之期在即,成亲您说不回去,让相府直接把人送过来,这抢亲您倒是挺积极,再说他一个男子,你怎么抢?”
丁年深吸一口气,徐徐说着,“我心悦虞岁,无关她是男是女,甚至是人是妖,只因她是她,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不过她是女子,这条路的阻力会小很多。”
“什么?!她是个姑娘?我的天老爷啊,这是什么话本子?”
“后续的事宜就交由你代劳了,辛苦”,丁年说着,脚步不停,快步走出营帐。
陈怿追着他走到营地门口,“您这是?”
丁年翻身上马,笑的恣意,“去接本将军心爱的姑娘回家!”
陈怿看着一人一马一溜烟消失在视线尽头,不禁感慨,“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打了胜仗呢!”
上京城中,一支望不到尽头的出嫁队伍蜿蜒前行,红绸飘展,喜乐悠扬,空气中喜庆的氛围感染着路人。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有序的热闹。
丁年纵马而来,一路疾驰,毫无停下之意,直至冲到队伍跟前,才猛地勒紧缰绳,马匹嘶鸣,前蹄高高扬起,硬生生截停了这盛大的出嫁队伍 。
随行护卫本来准备上前驱逐,待看清马上来人,识趣的退到一旁。
丁年恍若未觉,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满是风尘仆仆,可双眼却亮得惊人。
“虞岁,你盼,我便来了,跟我走,你不能嫁别人。”
花轿微微一颤,虞岁执扇撩开窗口帘幔,“将军,有个亲,要跟你成一下。”
丁年愣了下,一旁的喜娘乐呵呵的开口:“还以为将军不会来了,没想到这般看重我家六小姐!”
六小姐?刹那间丁年福至心灵般意识到了什么,他这才注意到,喜牌上鎏金的大字写着:丁原联姻,秦晋之好。
“你就是,圣旨赐婚给我的姑娘?”
丁年其实想说,原来,你就是我最初的意中人,恰好是你,恰好是赐婚给我的姑娘,恰好是我想共赴余生的人。
虞岁晃了晃手中的团扇,“如你所见,如你所愿么?”
丁年伸出一只手将玉佩递过去,“上苍终是,待我不薄。娘子,我来接你回家。”
虞岁接过玉佩,“有劳夫君带路。”
丁年不过是丧家之犬,只在虞岁眼中,是个英雄。
虞岁不过是权势弃子,只在丁年眼中,是颗遗珠。
虞岁,只因你是你。
丁年,幸好你是你。
丧家之犬&权势弃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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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缘来是你